第205章 空杯
鳳臻剛想擺手婉拒，回國頭去便看到不遠處，正有一雙幽幽的眼睛在盯著她們方向。盯著……元靖。
那種明亮的眼神，之中飽含的情緒她太熟悉了。是望而不得，仍一往情深的苦等。好像全天下都不存在，獨獨活剝亂跳的一個你。
古慕寒還活著的時候，自己對他時也是這種神色。
與此同時凌霜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殿下不可，這種粗活還是讓凌霜代勞吧。畢竟凌霜才是主犯；葉瀟瀟去打水烹茶。我們分工合作很快便做完了。」
元澤沒有回話，鳳臻也甚覺無語，她又不是那種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人，不需要大家抱著這種僥倖心理來違抗皇命。
若被傳出去，妥妥的欺君之罪，藐視皇威。
還有，說明她人格有問題。
左右安撫完畢，說通了，便各行各的事。元靖照舊到大雄寶殿忙活布置典禮的剩餘事項，葉瀟瀟和凌霜隨元澤三殿下到浮屠塔去干點兒木料活。補充之前被鳳臻撞壞了的那幾個木質鏤空架子；而鳳臻則自行前往寺廟伙房，借得水壺和水，自行烹茶和奉上。之後再前往塔中與二人匯合，打掃完后，再正式辭行。
按照腦海中的路線記憶，走了許久來到伙房中。那裡已經忙得熱火朝天，都在為老皇帝等人準備熱乎的齋菜。基本沒空搭理她。
好在小沙彌年紀還小不用做什麼活兒，又互相認識，親自行了她這個方便。茶壺，水，乃至素茶都帶著她一一備齊，還在一旁勾著小身子替她賣力吹著絲絲火苗，讓它燃得更旺。
從上往下一看，小小一團身子縮得跟個糯米糰子一樣，直討人喜歡。
鳳臻忍不住將他抱了起來，那肉嘟嘟的小臉上已經粘有幾抹黑灰。他抬手抹了抹，看不見的緣故並未抹掉，人卻咯咯笑起來。更加憨態可掬。
如果她的孩子能夠降世，怕是也這般機靈討喜吧？
這個念頭不禁嚇了鳳臻一跳，連忙直甩頭驅散想法。小沙彌以為她在以甩起來的頭髮和自己嬉鬧，雙手去撫摸她的臉龐，以此固定她的頭部。
迷惑不解之際，小沙彌放開手咯咯笑了起來。唔……
看懂小沙彌的意思，鳳臻乾脆故意將臉湊上去，和他來了個額頭「碰撞」額頭，之後又快速退開。他笑得更加開懷，高興之際，還不忘輕輕抬手撫摸了她額頭上的紗布，以此詢問有沒有撞疼？
鳳臻心中就更加不是滋味。
末了，一個灰衣小僧遠遠在向他們招手，待走近了，道：「小師弟原來你在這兒，可讓我好找。」說完，雙手合十對鳳臻行禮道：「阿彌陀佛。女施主，這兒有你的一封信。」
「哦？誰送來的？」
「一位山下客。」
他答著，一手奉上信件，一手接過小沙彌放到地上，溺愛地替他擦去臉上黑灰。簡單說了幾句，之後抬頭，鳳臻已經看完信件並往袖兜中收起來。
「鳳臻謝謝小師傅。」
「阿彌陀佛。如果女施主沒什麼事的話，小僧這就告退。對了，本院中的素茶不適宜沸水滾煮。九分沸便好，即能節省時間又可以留住茶味原香，兩全其美。」
說完，牽著小沙彌便要離去。小沙彌卻不肯了，拽著鳳臻裙角道：「不好不好，師兄，我想和女施主姐姐再玩會兒。你就讓我再待一會兒嘛好不好？」
灰衣小僧一陣尷尬，面色泛紅，不敢抬頭去看鳳臻。拗不過，便只能再次拜託給她，讓她代為照看一段時辰。等他們忙完了，便來尋回妄悠。
鳳臻當然樂意之至。別說，她覺得自己和這個法號叫妄悠的小沙彌還挺有緣。
按照灰衣小僧的提議烹飪好茶，她一手端著茶盤，一手牽著小沙彌，小心翼翼穿過半個寺廟，正往廂房方向去。
途徑大雄寶殿時，巧遇那個敢在眾人面前，替她說上一兩句的人。白姓丞相。
她確定對方也看到自己了，卻不僅沒有要理會的意思，反而掉了個頭，加快腳步往別的方向走去。
鳳臻明白，自從上次朝堂匆匆一眼后，並未來得及有過什麼私下交際，但自己其實一直在尋找機會想與他結識。只不過礙於在夜瀾國俗世煩雜，就這麼耽擱下來。
這麼說吧，如果想要在夜瀾國紮根立足，輔佐起元靖重新成為儲君，甚至登基成帝。她一己之力定然做不到的，須得拉攏無數力量為己所用。
然而細數夜瀾國如此之多的世家中，她也在心中例出了個大概的順序名單，衡量過利弊大小關係。其中無論自我感覺還是權衡結果，白家絕對乃上上人選。
有一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不在沉默中病態，便在沉默中爆發」。白家一直受神家壓制，自己後天因素又搭不上力，可謂已經到了崩潰邊沿。正是需要「爆發」的時候。此刻不期而遇，欲達成第一個盟約之友，對她對雙方來說可謂都是天賜良機。
於是，「白丞相。」
鳳臻喚住了他。
見避無可避，白丞相即使再不情願，也還是乖乖停下腳步，拱手行禮道：「白某人，見過鳳姑娘。」
鳳臻面露淺笑，帶著小沙彌邁出龍驤虎視的步子。臨近了，按照禮儀欠身行禮道：「之前的事，鳳臻還未好好謝白丞相呢。眼下這是要去哪兒？如此行色匆匆。」
白丞相默默擦了把額頭汗，道：「啊，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哪有什麼事？老臣一點兒都不記得。」
鳳臻笑笑，道：「將伯之助。白丞相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無妨，您的心意鳳臻感受到了，也深知您的避諱。如此，便讓鳳臻代替七殿下，為您奉上一杯清茶吧。」
說著意味深長的話，面含意味深長的笑，眼中閃著意味深長的精光。放開小沙彌，竟真的不緊不慢翻過一個茶杯，斟了三分之二清茶。
遞到白丞相面前，可見他整個人愣在原地。雙方都知道各自身份，也深知這杯茶是送給誰的，卻沒有什麼受寵若驚，或者擔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