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店

「別哭了，我昨晚不對你說，也是怕你由著性子直接跑到醫院去。」

羅東旭拍拍自己姐姐的後背，抽出一張紙，「你好意思嗎？身為姐姐，從小到大卻需要我來照顧。

把淚擦掉吧，我們去見爸了。」

羅小伊接過紙張擦拭著自己的眼眶和臉頰，深吸幾口氣後仰頭試圖憋回淚水，可她只是緩了會兒后，又接着哭出聲，「我很怕爸爸離開這個世界，我真的很怕。」

「我會一直陪着你。」

羅東旭湊攏自己的姐姐，聳聳肩頭，「你要是還想哭就靠在我的肩膀上吧，我成年了，可以照顧你和媽了。」

「誰稀罕你來照顧我？」

羅小伊推開自己弟弟的肩頭，用紙捂住自己的鼻子，用力地擤鼻子后又深吸幾口氣，難過地看着前面。她左右歪歪頭，抬起手托著自己的下巴哽咽幾聲。

「我剛知道爸爸病情時，也和你一個樣子，直到現在都還沒緩過神來。」

羅東旭擰頭看看自己的姐姐，喑啞道：「爸說你回來，他的病情也不會好轉，少一個人悲傷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別內疚，也別怪我們不告訴你。」

「我或許真的太沒良心。」羅小伊終於承受不了心頭的傷痛，撇頭靠在羅東旭的肩頭上，愧疚道：

「我該早些反應過來。」

「你要是早早地知道，那就是多一個人悲傷的事情。」

羅東旭咬着嘴發出嘶啞的聲，淚水漸漸從眼眶裏滑出，「走吧，我們去病房看爸。」

「嗯嗯。」

羅小伊點點頭，抹掉臉頰上的淚痕后推開車門。

兩人趕到病房門口時，他們的父母已然離開了醫院。

「剛辦完出院手續。」護士對他們倆人說。

兩人趕緊邊追出去，邊聯繫着自己的媽。

「媽，你們在哪裏？爸身體不好，怎麼就出院了？」羅小伊跑出病樓后，朝着四周張望，努力地找尋着自己父母的身影。

「東側門。」她母親捏着手機，抬眼看看自己臉色憔悴的丈夫，「你爸想要回家了，不想繼續住在醫院裏。」

「可爸的病...」

「小伊，隨你他的意願吧。」她的母親說這句話的時候側偏著身體，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我也想帶你爸回家了。」

「媽，你在說什麼？」

羅小伊迅速朝着醫院的東側們跑去，氣喘吁吁間逡巡著四周，她看見坐在椅子上的父親，乾枯的皮膚裹在骨骼上，顯得異常的消瘦。

這和她記憶中的父親差距甚大，她沒想到四年後再次看見自己的父親，會是此般模樣。

羅小伊杵在原地，悲傷一下子涌到心頭，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忍不住輕聲啜泣地走向自己的父親，「爸，我回來了...」

「嗯，小伊，我們回家吧。」

他的父親顫顫巍巍地起身，向著羅小伊攤開雙手，「四年啦，你個沒良心的小傢伙終於捨得回來了。」

「爸，對不起。」

羅小伊趕緊小跑過去，抱住自己的父親，下巴輕枕在自己父親的肩頭上微微蹭蹭，一個勁地說，「爸，我都知道了，你需要治療。」

「在醫院裏待太久了，我想和你們一起回家。」她父親搖搖頭，笑着道：「你由着我的性子吧，我想回家。」

「爸...」

「小伊，我想回家，你能陪着爸爸一起回家嗎？」

老人打斷羅小伊的話，拍拍羅小伊的頭，「家裏面什麼都有，可比醫院好太多。」

羅小伊凝視着自己父親的雙眼，點頭后又狠狠地搖頭，「我不想你離開。」

「你爸想回家，我們就陪着他回去吧。」

羅小伊的母親嘆了口氣，早已從醫生的嘴裏了解到自己丈夫的病情，多留在醫院也無濟於事，倒不如讓自己丈夫隨着性子去做事。

「媽，爸...」

「小伊，你爸想回家了。」她母親哽咽道。

羅小伊站在原地，一時間心如刀絞，她像一個小孩般抱着自己的父親，叫喚道：「爸，我不想離開你。」

「那可不行，養你太累了。」

她的父親笑着搖搖頭，輕輕推開羅小伊，緩緩地轉身道：「走吧，我想回老院子曬太陽，逗逗貓。」

羅小伊看着自己父親背影恍惚片刻后，趕緊追上去。

一路上，他們四人的話都很少。

羅小伊還想着重新將自己父親送回醫院，可她的父親卻一點也不想回去。

「你請了多久的假？」她父親問道。

「我辭職了。」羅小伊有點氣，懊惱著自己父親為何要特意向讓她隱瞞，可當她看到老人一張蒼白的臉以後，內疚轉瞬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辭職？那你以後就留在彭華市吧，多陪陪你的媽。」他父親嘆了口氣，「S市有什麼好？值得你一畢業就跑過去。」

「我後悔了。」

羅小伊抹淚。

「有什麼好後悔，你是年輕人嘛，總得有志向一點兒。」他父親展顏一笑，歪頭看向窗外的旭陽，又是沒頭沒腦地說，「陽光真是燦爛，我好想快點兒回到家裏，坐在院子裏喝一會兒茶，逗逗鄰居家的那一頭黑貓。」

羅小伊聽后，加快回家的速度。

許久后，一行四人回答住處，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城中村，隔着一條長巷就是地鐵口，來來往往的人甚是多。

羅小伊端好椅子讓自己的父親坐下。

「小伊，我們家那個店呀，我是沒能力繼續做菜了，你改天把店鋪盤出去。」他父親唏噓道：「唉，我當了大半輩子的廚師，就是靠着那間店將你們倆個小傢伙養大。

說實話，我還有點捨不得。」

「那我幫你繼續開下去。」羅小伊接過話說道。

「你？」

他父親聽后搖著頭笑了笑，「哈哈，你做菜的火候不行，到時砸了我的招牌。」

「我覺得自己的廚藝還行呀。」

羅小伊將泡好的茶遞給自己的父親，看着蹲在不遠處曬太陽的黑貓，準備將其抱到自己父親的腳邊。

「我以前教你做菜，你總是哭，怕是只從我手裏學到了皮毛。」他父親再次搖搖頭，「你一向不喜歡做菜，別勉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