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曲的勺子,扭曲人生的開始

彎曲的勺子,扭曲人生的開始

()01彎曲的勺子,扭曲人生的開始

潘敏有些神經兮兮地,端著餐盤站在學生食堂里無所適從。周圍擁擠的人潮讓她覺得窒息,一群學生擠在自助餐枱旁打免費贈送的湯水,弄得地上淋淋瀝瀝的,還有一個被惡作劇的同學放了一碗麵條在面前,不知怎麼的就吐了,弄得空氣中一股餿味。

潘敏能夠理解那個看上去很「鮮嫩」的學弟,因為他們這一級的學生剛入學時,第一次進解剖室「長見識」之後,也曾有一段時間對麵條、米線、米粉等各類條狀物無能。但是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連肛腸科和泌尿科乃至婦產科的實習都安然度過之後,對各種鮮血淋漓或是黏糊糊的食物早就沒了排斥感。

但是這一切並不是她感到神經質的元兇。實際上,潘敏是個很好說話的女孩子,同學們說話時樂於持贊同意見,脾氣好得幾乎從來不反駁,從來不用憤世嫉俗的態度面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

一切的源頭在於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照例從附屬醫院實習下班后,回到學校宿舍和同學們享用遲來的晚餐。

由於堵車,從潘敏實習的第二附屬醫院到宿舍,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從食堂打飯回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半。

陰暗了一整天的天空,終於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很快地就變成嘩嘩的瓢潑大雨。走廊里響着「快收衣服」的呼聲和奔走聲,潘敏打開床上專用小桌,縮在被子裏慢慢地吃魚香肉絲煮麵,感到特別的安全和愜意。

電視里正在放映最近超受歡迎的介紹本國魔術的專題片。

潘敏的幾個同寢們樂呵呵地一邊吃,一邊興緻勃勃地評論那個正在表演的魔術師。

只見那是一個男魔術師,大概為了不讓同行們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特地戴上一個很醜陋的面具,因為他正在介紹各類魔術如何完成。表演了幾個不同模式的「大變活人」並且解密之後,他拿出一根看上去很普通的鐵勺,就是潘敏幾個一起在超市裏買的那種最普通的湯匙。

潘敏好奇地看着屏幕,想知道他要拿這個湯匙幹啥。

表演開始。

只見魔術師一雙眼睛直直地聚焦在勺柄上。剛開始並沒有什麼變化,幾分鐘之後,潘敏打了個呵欠,一個同學拍著桌子着急地說:「啊,他到底要幹什麼啊,該不會只是在表演默劇。」另一個然後拿起調台準備換頻道。

正在此時,變化終於發生了。只見那個勺子彷彿從勺柄中段開始變得柔軟,慢慢地開始彎曲,最後自己彎成了一個反弓狀。

「騙人的!居然一動不動都能變出這樣的魔術出來……」拿着調台的同學喃喃自語。

其餘幾個姐妹紛紛說:「先別轉枱,看看他是如何解密的。」

潘敏拿着湯匙放在眼前,反覆研究一把勺子還能在哪裏做機關。

該不會是念力,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個很不科學的想法。應該不會,念力什麼的都是浮雲,潘敏搖頭笑了笑,但是還是不由自主把目光凝聚到勺柄上。

姑且試試看?她想。

年輕人的好奇心與精力是無處釋放的,尤其是像潘敏這種被肛腸科和泌尿科所幻滅了的青春少女,只能將少女的青春夢想寄托在各類科學與偽科學的探究中。

這時候,外面突然一道閃亮的雷電直劈下來,窗枱外面倏忽一下變得白亮刺眼。同學們一下子嚇了一跳。緊接着,啪嚓一下,整棟宿舍斷了電,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女生宿舍的所有寢室在那一瞬間,大概全部都不約而同地怔愣了,安靜得可怕。三秒過後,隨着不知道哪個寢的一個女生啊啊的尖叫聲,整棟都沸騰了。

「剛剛那是什麼!」

「我們不是有避雷針嗎,怎麼會這樣?」

「別廢話了,趕快找應急燈。」

「外面走道不是有應急燈嗎,怎麼斷了電都不亮的!」

「別提了,多少年前的劣質貨了。」

潘敏也被嚇了一跳。她正拿着勺子,有樣學樣地想要揭開魔術師的謎底,雙目還粘著勺柄,動作就僵硬在那裏。

黑暗中,只聽得到外面一片混亂。

「找到了,自從開始實習之後好久沒有熬夜了,不知道還有沒有電。」住在潘敏對鋪的同學說道。

然後很輕微的開關聲之後,寢室里終於亮起了白色的燈光,但是顯得很黯淡。

其實宿舍一直都是晚上十一點熄燈斷電,她們有時為了應付考試,需要開夜車補習功課,所以幾乎人手一台LCD的充電枱燈,亮度足夠,還很省電。只不過因為今年是她們的實習年,課業相對放鬆了些,所以好幾個月沒有用過充電燈了。

「潘敏你在發什麼呆啊,趕快把你的枱燈貢獻出來,我的燈可頂不久。」那個同學叫道。

因為潘敏的生活很有規律,把身邊的一切小事安排得井井有條,就算幾個月不用的枱燈,都會定期充好電。筆記本電腦更是定期充放電,使用插頭電源時絕對不會把電池一同插上。所以大家有什麼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潘敏獃獃地哦了一聲,放下餐具。

當的一聲輕響,潘敏詫異地看向自己不鏽鋼飯碗,然後呆住了。

只見湯匙彎曲成了很可笑的形狀,扭曲地摺疊在一起。

「潘敏你是怎麼了,快快,燈光支援!」

「啊,啊,好的!」潘敏默默地把彎曲的湯匙收在了背後。

供電很快恢復,但是那個解密的環節早已經錯過。或許魔術師如何解密對潘敏而言已不重要了。

她偷偷地把壞掉的湯匙藏在餐紙盒裏,不想被任何人發現,整個夜晚都處於神經質的狀態,一直在想這是錯覺這是錯覺,同學們都沒注意到都沒注意到。

看多了解剖台上的實驗物,潘敏也怕自己會成為其中一個。

十一點以後照例熄燈,潘敏少有地忘記了睡前刷牙。

走廊的燈光透過氣窗微微地射入了寢室的黑暗中。

潘敏偷偷地拿出那把湯匙,希望剛才那只是億萬分之一的巧合,自己只不過是在「勺子自己想要彎曲」的那一瞬間,湊巧與它對上了眼。但是在第五次嘗試與確認之後,勺子又一次發生了變化。

潘敏嘴角抽搐著,摸著那把S狀的湯匙,心裏默默地對「它」說:「你該不會是勺子形狀的未被記載的生物……」

過了半天,湯匙果然沒有回答,一動不動地矗立在她手中。

然後潘敏就很難想起昨天晚上具體是怎麼度過的了,一整夜神經質地反覆嘗試之後,可憐的湯匙從U變成S,從S變成M,然後變成很抓狂的&。如果湯匙是個生命體,那一定是善於自我發現新形態的新新勺類。

很小的時候,潘敏也曾做過救世主的夢,但是她現在已經長大了,童年的夢想逐漸醒來,她現在覺得自己與任何人都是一樣的,並且為這種一致而感到安全和安心。她不想因為差異而被孤立,所以從不發表反駁的論調,所以即使很不願意,也要和同學們保持步調一致地去KTV,去逛衣飾城。其實她更喜歡安安靜靜地呆在宿舍里什麼也不做。

說白了,潘敏也知道自己是個很平凡的小市民。

她只不過是個剛剛滿二十歲,學習很普通、性格很懦弱、沒什麼特點的女學生。一個晚上,一個不經意的舉動,把她平凡的認知全部顛覆了。

第二天是輪休日,潘敏不用一大早就爬起床,辛辛苦苦地擠公交車去實習單位。但是即使站在鬧哄哄的食堂里,她還是很難找回自己的真實存在感。

她呆站在角落裏。

肩膀上突然被人輕輕地碰了碰,接着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嘿,潘敏,你在這裏愣著做什麼?」

潘敏驚嚇般地渾身顫抖了一下,一臉驚慌地轉過身。她現在有點像被逼急了的小動物。

原來是碩博直讀的學長王文達,他有時候會代替老師來給潘敏這一屆上課,據說家境不錯,有幾個很近的親戚在國外開了私人醫院,是學妹們心中的偶像。

其實他站在潘敏身邊就已經夠扎眼的了,周圍不少目光都聚集在這裏,畢竟王文達在醫學院這邊是名人。

「怎麼了,怎麼站在角落半天不動彈?」

「沒,沒什麼。」潘敏乾笑着,悄悄退後一步。

「臉色這麼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潘敏急於擺脫他,趕緊找了個借口,「只是剛剛跑得太急了,正在休息。」

王文達很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如此變成餐廳里的眾目之的,讓她渾身好像長出刺一樣的不舒服。

最後王文達笑了,「該不會是跑得太急了,搶飯也沒有你這麼搶的。」

「學長找我有事嗎?」潘敏破天荒地擺出了急於結束談話的架勢。

「聽說你申請了去非洲的醫療支援項目?」

因為學校和非洲的幾家醫院有援建協議,每年都會選派一名教授級的老師和幾名助教,帶上實習階段以上的學生到援建單位去進行醫療支援,很能增長經驗。因為同學們都爭相報名,潘敏也隨了大流,但是她覺得以自己中等偏上並不拔尖的水平,十有**是選不上的。

潘敏點了點頭。

「那真好,我也是這一批,請多關照啊。」王文達笑着說。

潘敏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聽不懂王文達這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知道啊,」王文達被她這種有點迷糊的表情逗得心情大爽,很想摸摸她的頭,但是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你也在名單之中啊。」

潘敏一下子被弄懵了。

她只是大本四級,在此之上是大本五級、碩士部、博士部、以及傳說中被特殊培養的免考直讀班。排到潘敏這一級,一般只選拔尖的一兩個學生。

這兩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人品大爆發嗎!?而且其實她真的只想安安靜靜呆在一個地方不動彈,報名什麼的都是隨大流。

但是不論如何,半年之後,潘敏還是乖乖地隨大流地,登上了前往非洲的飛機。

然後,她和整機的乘客一起消失在茫茫大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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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后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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