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易凊之在勢如破竹的箭雨中，勉力維持著活下去的機會。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格擋了多少支奪命的長箭，只是感覺一支支的長箭上傳來的力量越來越重。直到箭雨驟停，他才發現，精鋼所制的馬刀刀刃上遍布著一個個米粒大小的缺口。
壓抑著腦中的劇痛，維持著將要枯竭的命輪之力在全身流轉，儘力的消解全身肌肉過度疲勞的酸痛感。一個人影在他的注視下，從濃霧中緩慢而穩健的走來。
是涪州大營中的二號人物顧天來，不同於營房中的便裝，眼前一身戎裝亮銀鎖子甲的顧天來，比平時少了幾分柔和，多了幾分威武。銀白色的護耳頭盔被晨曦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跟我回去。」
顧天來的口吻並不嚴厲，反而帶著幾分感嘆。但他手中拉成滿月的長弓，和長弓上穩穩的長箭代表他並沒有對易凊之放下戒心。
「回去？那是送死。」易凊之喘息著，發現顧天來身後的箭壺中已經空空如也。
「也對，薛戰死了，顧都督自然不會放過你。」顧天來嘆息著，握著鵰翎尾羽的手指一松。最後一隻箭矢脫離了長弓的束縛，勢若流星的奔向著易凊之的眉心。
精鋼箭頭劃過空氣，一聲犀利的尖嘯，這一箭要比以往的任何一箭都要快的多。
易凊之在奇異視覺的作用下，雖然能夠分辨出長箭的軌跡，但他卻感覺到沒有信心能夠抵擋住著奔雷般的一箭。
危急時刻，易凊之大喝一聲，全身的命輪之力急轉，齊齊的匯聚在雙臂之間，這一刻，在雙臂肌肉撕裂的痛苦中，他的行動終於能夠和思維同步。顧天來的箭快，易凊之的刀更快。斜斜的一刀劈過，刀鋒正中著箭尖，嗡的一聲，顧天來全力的一箭直直的飛向空中，消失在金色的晨曦中。
箭簇上傳來巨力，馬刀在一聲不甘的哀鳴中碎成幾段，手持半尺不到殘刃的易凊之連退了幾步，最終跌坐在草叢中，才勉強化解了這股沛然的力道。
顧天來眼看著易凊之逃過了他追命的一箭，皺眉中滿臉的不敢置信。伸手從肩頭探向背在身後的箭壺，這才想起，剛剛射向易凊之的那隻已經是他最後一支箭矢。有弓而無箭，顧天來像沒牙的老虎，雖然兇猛依舊，但殺傷力大大的不足。
易凊之的倒地，讓藏在草叢中的狗娃子心中一驚，急切的跳出草叢，半扶半抱的拉起易凊之就跑。
雙臂酸軟，命輪乾涸，奇異視覺消退的易凊之此時已經再沒有抵抗之力，只能任由狗娃子連拉帶拽的前行。持弓追擊的顧天來似乎錦衣玉食習慣了，在荒草叢生的河岸邊，他的速度並不比攙扶著易凊之的狗娃快。兩者之間的距離一直保持著三丈左右。
這樣一直下去卻不是辦法，顧天來的孤身追擊還好，但軍營中大隊的兵馬什麼時候到達卻無從猜測。濃霧中已經傳來大批奔馬叩擊地面的聲音。略微回復些力氣的易凊之，回頭看了有些狼狽的顧天來一眼，手中的斷刀緊了又緊，最終嘆息著對狗娃子說道：「別管顧天來了，向伏龍江跑，渡過江就能逃過追兵。」
狗娃子沒有接話，調整一下方向，攙扶著易凊之著伏龍江的跑去。
江邊的霧氣更大，身後的顧天來已經被淹沒在乳白色的霧氣中。江水滔滔，給癱坐在一塊大石背後的易凊之和狗娃子帶來絲絲的涼意。
「易大哥，我們能逃出去嗎？一路緊張的逃跑，讓狗娃子體力所剩無幾，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能。」易凊之回答的斬釘截鐵，堅定的目光注視著滔滔的江水，「喘口氣，我們就渡江。這樣的大霧，追兵根本不清楚我們是過江還是順流飄下去。何況我們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未必有人會下死力氣追。」
深秋早晨的江水冰涼刺骨，這股涼意不斷的消耗著易凊之和狗娃子所剩不多的體力，身後的濃霧中不斷的傳來馬蹄聲和軍卒的喊叫聲，沒有退路的兩人看著眼前十幾丈寬的河水，彷彿成了一道永遠難以度過的天塹。
江面上的濃霧很好的遮掩了兩人乏力的身體，一陣陣人喊馬嘶之後，江邊重歸於寧靜。江水中隨波浮沉的兩人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齊齊划動雙臂，破開江水，一點點的向著對岸靠去，為自己的命運掙扎。
冰涼刺骨的江水緩慢而穩定的消耗著兩人的體力，狗娃子漸漸地支撐不住了，身體顫抖，上下牙磕碰的聲音淹沒在滔滔的江水之中。
易凊之一手拉著狗娃子的衣領，一手不斷的划水，每一絲暖流在後腰命輪中產生，就被他調動到全身，雖然不如消耗的快，但也算為他提供少許支援。命輪無數次的乾涸，又無數次的被天地間無處不在的元氣滋潤著。
最終，十幾丈寬的伏龍江，在易凊之的堅持下被征服。當兩人躺在岸邊半干半柔的蒿草上時，兩人連說話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大口呼吸了幾口岸邊濕潤的空氣，狗娃子閉著眼睛蜷縮著，只有若有若無的呼吸證明著他還活著。易凊之艱難的爬起身來，晦澀無力的重複著關穎達教給他的剛拳的十八個姿勢。
往日已經熟悉圓轉的姿勢，此時讓他吃盡了苦頭。每一個姿勢擺出，都感覺一陣針扎的痛楚從肌肉和骨縫中傳來，即便如此，他依舊堅持著將一個個姿勢嚴格的擺出來，不為其他，只因為在練習這十八個姿勢的過程中，能更快的回復命輪之力。這是他在險境中唯一的依靠。
在岸邊的草叢中，易凊之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十八個姿勢，拳腳踢開了深秋的濃霧，迎來了清晨耀眼奪目的晨曦。在晨曦中，剛拳的十八個姿勢從晦澀無力，到圓滑順暢，易凊之彷彿又重頭學習了一遍這所謂軍中淺顯的武學。
隨著晨曦驅散了最後一絲霧氣，易凊之不知道打了多少遍剛拳，當最後一個姿勢緩緩收功后，睜開雙眼的易凊之忽然間發現，這方天地似乎有了什麼不同，這僅僅是一種難以言表的感覺。清晰卻無法表述。
全身脫力的那種無力感已經消失，心念在一瞬間無來由的一動。沉入內視，他發現，后腰命輪產生了第二個荷葉狀的分叉。命輪產生一個分叉是九品，兩個是八品，三個是七品……，以此類推，這是關穎達告知他的關於武者晉級的標準。
「這……。」易凊之心中一陣欣喜，這是八品修為……。
易凊之欣喜的閉目感受著八品和九品的不同，一直蜷縮在草地上休息的狗娃子猛然間一個翻身，緊張的側身緊緊的貼在草地上。少頃，壓低了聲音招呼著易凊之。
「易大哥，有些不對，好像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