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不變來應萬變

第8章 以不變來應萬變

「二位兄長還嫌這孩子惹正的麻煩不夠大么?任由他來胡鬧?」安郎中忙制止道,恨恨的望了眼自家兒子,連連搖頭:「一個剛過志學之年的毛頭小子,考慮事情哪裡會那般萬分周到?」

被自家父親訓斥,正欲開口的安維軒忙閉了嘴。

「無妨!」林道士擺手,「老安,貧道只是想聽聽令郎對此事的見的。」

偷瞄了眼自家父親,安維軒見父親將臉別到一邊不予理會自己,看似不悅但明擺著是默許的意思。遂開口道:「事情起的突然,小侄覺的林伯伯還是不要妄動,暫且觀望以不變來應萬變,才是上策。」

「觀望?這是什麼意思?」鄭雄將手一揮看向林道士,說道:「依我老鄭來看,不如你老林借林巧娘家人告官這個機會,趁熱打鐵把那丁五拖下水,也算是為吳中百姓除了一害。」

「鄭伯伯,這萬萬使不得?」安維楨連忙擺手。

「如何使不得?」鄭雄反問:「吳中許多百姓親眼見到老林作法,皆知道那李巧娘的鬼魂前來丁家尋仇,聲勢做的恁般大,如何使不得?」

「鬼神之說虛無飄渺,歷代審案可見有以鬼神之說做為證詞的?"安維軒也是反問道,又言:「鄭伯伯您也清楚林伯伯做法之事本就是假的,而這樁案子所有的著重點都在林伯伯的身上,若林伯伯依您所言出面行事,到時對簿於公堂之上,林伯伯怕面臨的是不僅僅只是牢獄之災,怕是還有丟掉性命的危險。」

聞言,鄭雄兩眼瞪的老大,林道士的面色也凝重起來,將目光投向安郎中,問道:「老安你如何看?」

「我覺的,犬子所言……極有道理!」安郎中吐字有些猶豫,明顯頓了一下,顯然是有些不大願意承認自家兒子的看法,但又不得不承認。

「一場所謂的鬼神之事,那丁五便會改過自新從善如流?」安郎中再次開口,看向林、鄭二人:「依我來看這何止是未必,是絕無可能,以這潑皮的性子,官司之下生死存亡中定會誣衊林兄,到時林兄險矣!更不要說這吳中的公堂能辨的清黑白。」

鄭雄無奈:「難道說,就讓這潑皮逍遙法外了?」

「所以說,此事還要靜觀其變!」安郎中將自家兒子的觀點又複述了一遍。

「那老林……」鄭雄為林道士擔起心來。

安郎中繼續言道:「林兄還是暫避一下,或是避在小弟這裡,或是喬裝外出雲遊一段時間,總之先避過眼下這段風頭再行計較。」

聽言,鄭雄狠狠的往肚裡灌了一大碗酒,面色怒色:「不止是那李巧娘的冤情伸不了,現下連牛鼻子老林也牽連進來,這真真是讓人氣憤……」

「這位師兄!」安維軒將向那林道士的徒弟拱手作禮。

「貧道在!」那小道士忙應道。

安維軒說道:「這位師兄,無論是李巧娘的家人,還是其他什麼人,便是官府之人去觀中問詢我林伯伯的去向,師兄一定要一口咬定,我林伯伯出外雲遊了,至於去了何地什麼時候回來,師兄都一概回答不知。」

聽了安維軒言,那小道士看向自家師父,等待家師吩咐。

對此,林道士點頭道:「如有人問詢為師去了哪裡,你依方才所言便是。」

小道士應是,又言:「師父還有別的事情需要吩咐弟子么,若是沒有那弟子便告退了!」

林道士囑咐道:「為師不在觀中的這段時日,你要替為師打點好觀中事務,且不可憊懶!」

小道士連連應喏,待林道士將事情安排妥當,才離開安家。

「好了,你也退下罷!」看了眼自家兒子,安郎中擺手。

……

在吳縣的街談巷議中,丁宅門前道士做法的談資還未散去,又一樁談資又在吳縣的大街小巷中流傳開來,使得原本平靜的吳縣又不平靜起來。

「聽說了沒有,那冤魂李巧娘的家人前去縣衙報官了,告富戶丁五逼死了林巧娘。」最先得到消息的人說道。

「此事當真?」有人質疑。

「我家二弟就在縣衙當差,縣太爺傳審的批簽還是他親自送到丁家宅子的,也是他親口與我所說,這還假的了?」最先說話之人說道。

旁邊有人不信:「那姓丁的有錢有勢,李家一個外來人怎麼能告的動?再說了本縣父母官能僅憑一場法事,就能判斷?」

那最先說話之人說道:「換做一般外地人,縣太爺才懶的管這種幾近沒有根據的案子,可這李家雖是外地人,也是有些根底的,據說是和蘇州府哪個官員有些親戚,縣太爺才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這紙訴狀。」

「什麼時候開堂?」又人問道。

「現下還未定,不外乎本月下旬或是六月上旬,三、五、七等單數日子沒跑。」有人說道。

「這下有得熱鬧看嘍……」

看熱鬧的永遠不嫌局大。

身為一地惡霸無賴,吳縣百姓自是恨丁五入骨,巴不得這丁五倒了大楣。便是與丁五沒交集的,也是出於義憤,要看一場大熱鬧。

……

就在此事成為坊間熱聞之時,接到縣衙傳喚的丁五在打發好那差伇后,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忙手下的心腹召集起來,商議對策。

縣衙的批簽,相當於後世法|院執|法人員隨身所帶的執法證|明與傳票。原告方上訴,縣衙接了訴狀自然要傳喚被告,差伇接了縣太爺的批簽前往被告家中通知被告,例行完差事後這批簽還要上繳的。當然這也是個肥差,按慣例不管去原告還是被告家中,兩家少不了給些銀錢打點的。

「當初我便擔心,沒想到還是有報應來了!」丁五坐立不安,向幾個心腹問計:「此事當如何是好?」

一時間,丁五的幾個手下也不知如何應對。

看幾個手下沉默不語,丁五氣呼呼的罵道:「老爺我養你們,是讓你們吃閑飯的,到了老爺我有難的時候,你們一個也幫不上忙。」

沉默了片刻,王三眯著眼睛開口道:「五爺,小的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丁五有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王三說道:「他們李家人可以告老爺,五爺也可以扮做苦主,去縣衙敲那鳴冤鼓吶!」

「我去告誰?」丁五|不解。

壓低聲音,王三在丁五身邊耳語了幾句。

「這怕是不妥罷?」聽了王三之言,丁五遲疑。

「五爺,您變了!」王三說道:「您怎麼變的心慈手軟起來了?與我以前認識的五爺完全不同了。」

聽王三這般說,丁五依舊猶豫:「此事容我計較一二!」

見丁五依舊沒拿定主意,王三搖頭:「五爺您的性命可比他人金貴的多,若五爺您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擔憂,那便當小的什麼也沒說過。」

「好,便依你所言。」聽王三這般說,丁五咬了咬牙,又說道:「咱們這便寫狀子!」

「這狀子好寫,可五爺您還要打點一番吶……」

對於丁五來說,這王三不止是金牌打手,還是自己的智囊。

……

在安維軒的眼裡,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覺的有些頭大。但百姓樂得看熱鬧,不怕瓜多也不怕瓜生,接著吃便是。

街談巷議里每個人嘴上都不離這樁案子,整個吳縣的百姓都在等著看這場熱鬧。安維軒暫且也先當回吃瓜群眾,靜觀事態變化。

依慣例,縣衙每月初一、十五按例衙參,逢三、五、七等單數日子知縣老爺登堂察案,這早己是本朝衙形成的慣例。

鬼神之論虛無飄渺,若不是李家有些關係,換做旁人,縣太爺是不會接下這樁案子,所以這位縣太爺也是一拖再拖,從五月中旬生生拖到六月初。

六月初三,無數吃瓜群眾在一大早縣衙大門尚未開啟時,就守在縣衙外等著看熱鬧。今日是縣衙開堂的日子,李姓人家狀告本城富戶丁三逼殺女兒李巧娘一案,

安維軒也早早來到縣衙門外,混在吃瓜大軍當中,而且比尋常人還早到一些,只為能尋個好的吃瓜位置,離的大堂近些聽的更加真切些,

吳縣縣衙,安維軒還是頭一次來到。

出於好奇,安維軒仔細打量這縣衙一番。縣衙大門對面是面影牆,清楚的寫著吳縣縣衙的字樣,縣衙的外牆看上去有些沉舊,可見這位縣太爺是位官場老油條,深諳當官不修衙的道理。

縣衙大門前的正中間,豎著一塊石碑,碑上刻著「思無邪公生明」六字。

做為讀書人,安維軒自是知道六字是有些來頭的。「思無邪」出自《論語》:「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公生明」出自於《荀子*不苟》:「公生明,偏生暗。」其意是作為激勵、警示官|員勤政愛民,廉潔奉公之用。

再往上,就是縣衙門口的標配:一對威嚴的石獅子,它們代表縣衙做為官府應該具有的威嚴。石獅子後面是幾階石階,石階之上便是吳縣縣衙正門。

「不負蒼天何論官位只七品,常思黎庶生怕民心失半分。」

掛在縣衙正門左右的一副被安維軒小聲的念了出來。縣衙的正門的這副對聯只有上聯與下聯,卻是沒有橫批,在橫批的地方掛的是「吳縣縣衙」四字的黑底金字大匾。

古時以右側為尊,不過安維軒還是習慣後世從左向右看的習慣。縣衙大門左側,有單獨的兩塊較小的石碑,分別刻寫著:誣告加三等,越訴笞五十。意思是說,誣告他人會罪加三等,而越級狀告,要先鞭笞五十。顯然是有警告之意。

縣衙大門右側,設有喊冤鼓,有了冤屈就在縣衙門前擊鼓鳴冤,這鼓自然不是隨意可以敲的。甚至有時遇到那些憊懶的縣太爺心情不好時,敲過了怕是還沒有訴說冤情,屁|股上己經挨了板子。

「維軒賢弟!」

就在安維軒四下打量之際,忽聽見有人喚自己名字,忙回過頭觀望,卻見在圍觀百姓里有一頭頂文生巾身著士子襕衫的青年書生向自己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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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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