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番外三

月考的成績出來了,九兒以數學單科148分的成績碾壓公主切,就是差的那兩分,還是因為在做一道大題的時候,她忘了寫『解』,因此扣掉了兩分。

成績公佈出來之後,全班鴉雀無聲,回到了九兒剛來這個班級時的狀態。

只是如此一來,數學競賽理所當然該是九兒去參加。

那天校園門口的鬧劇過後,也沒有人再來找過九兒的麻煩,全班女生像是自動將九兒屏蔽了一樣,全當沒有這個人,而胡海生還在沒心沒肺地說胡話,「你這樣的成績,還用的著參加中考么?」

九兒只瞥了他一眼,「我要參加。」

「啊?」胡海生撓撓頭,一會兒又點點頭,「唉,也是,像我這樣的成績也還得中考呢……」

九兒抿抿唇,覺得有些想笑,這人簡直蠢得有些可愛,邏輯好像永遠異於常人。

數學競賽的結果也很快出來,九兒獲得了金獎,全校循環播放這一喜訊的時候,胡海生正在埋頭算題,聞聲大吃一驚,「金獎!哇塞,第一名唉!」

九兒也很高興,在心裏默默盤算著,這張獎狀一到手,大概就差不多了。

胡海生還在嘖嘖稱奇,「真是好奇,你攢那麼多獎狀幹什麼?糊牆么?」

九兒笑了笑,糊牆?

她的獎狀可不是用來糊牆的,但是的確另有所用。

晚上放學,九兒又發了一條信息,「夠一百張了。」

慕傾袂收到消息的時候,陸橘正在替他把勾了線的圍巾重新織好,慕傾袂看了眼信息,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嘆氣的時候可是極其稀少,陸橘聞聲看了慕傾袂一眼,後者臉上並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只是一直沉默著,微微垂頭,像是被鐫刻在時光里的沉默者,線條冷肅深邃。

十年的時光過去,他們也並不是歲月的寵兒,可以一路跨過風雨而毫無痕迹,只是彼此依然是對方眼中最為明亮璀璨的星辰,此刻更多了內斂的光華。

陸橘放下手裏的針線,「怎麼了?」

慕傾袂提手按了按眉心,「九兒發來的消息。」

陸橘頓了頓,旋即便了解了。

既然是九兒的信息,正常來說慕傾袂斷然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那麼一定是那件事了。

陸橘側頭看了窗外一眼,暮春的夜,別墅外的花兒靜靜地盛開在柔和的燈光之中,白日裏爭奇鬥豔的顏色,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黑色的薄紗,又在燈光之中閃閃爍爍,神秘而美麗。

她輕嘆了一聲,「孩子們也是夠努力的啊。」

慕傾袂聞聲微微點頭,只是眉頭越發的緊。

這一切還要從幼兒園說起,慕九兒和甄琉從小一起長大,念同一所幼兒園,同一所小學,又念了同一所初中,青梅竹馬情愫互生,華麗麗的早戀了。

得知女兒早戀,慕傾袂既沒有耳提面命地嚴令禁止,也沒有大發雷霆,而是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從今往後,要他們兩個人每獲得一百份獎項,才被批准見一次面。

先不說獎好不好拿,每年各種競賽的數量都是極其有限的,因此這樣的條件看上去也是極為難以達到的。

只是沒想到,才半年的時間,這兩個孩子竟然就做到了。

陸橘走過去,伸出手覆在慕傾袂的手背上,輕聲問,「覺得自己過於苛刻了?」

慕傾袂側目看她,「你也覺得我苛刻?」

相比於收到女兒的消息,反而好像陸橘的想法更讓他激動一些。

陸橘噗地一笑,故意道,「是呀,真是好苛刻呢!」

鑒於某人實在禁不起她逗,陸橘又趕在慕傾袂反應之前道,「可是我覺得你做的很對。」

慕傾袂才提起的眉梢這又放下了。

「女兒已經長大了,會對人產生好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她畢竟還小,或許還不能為自己現在的選擇負責,這樣做既可以磨鍊兩個人的心性,也可以讓他們不必因為早戀而耽擱學業和生活,使他們都從朝着更加優秀的方向努力,也以此慢慢更加靠近彼此。」陸橘柔聲說着,眼底閃爍著母性的慈愛和光輝。

即便他們夫婦一直都給女兒足夠的愛與關懷,只是三歲以前的那段空白卻是無論如何都填補不了的,所以九兒十分看重每一份感情,如果快刀斬亂麻,或許只會適得其反,但兩個人畢竟都還年幼,也不能任由其發展。

如果他們在這項近乎苛刻的條件面前退縮了,那就說明他們根本沒有為彼此拼盡全力的決心,那麼散了便散了,及時止損,也很好。

更何況,這件事甄琉的父母也知道,並且表示大力支持,為了表明態度,立刻給甄琉辦理了轉學手續,表示一定送給慕家一個完美的女婿。

慕傾袂注視着陸橘,相伴十幾年,他們早已熟知彼此,熟知彼此的每一份心意和每一個決策背後的原因,只是他還是為這樣的理解而感到欣慰與溫暖,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暮春初夏,校園內的野草瘋長,每個班級都領到了鋤草的任務。

全班反應不一,有些人叫苦不迭,有些人歡呼雀躍,九兒倒是覺得很新鮮,她在從前的學校里從來都沒有鋤過草,因為學校里除了操場,並沒有什麼足以容納小草肆意生長的環境,即便有,學校也會安排專人趕在學生放學后連同修剪灌木叢一起作業,不會耽擱到學生的學習。

學生自己來鋤草?

怎麼弄,用推土機嗎?還是用手拔?

「明天每個人帶個鐵鍬過來。」

九兒:「……」

鐵鍬?

這又很涉及知識盲區了。

只是該帶的鐵鍬得帶,該鋤的草也要鋤。

老師對於男女一視同仁,只是甄於男女體力不同,給男生分配的活稍重一些,女生分配的活稍輕。

男生們都扛着鐵鍬笑嘻嘻地走了,女生們拖着鐵鍬一邊抱怨一邊跟在後面。

九兒帶着白色的線手套,抱着鐵鍬走在一邊,像個孤獨的遊魂。

老師分配好任務之後就走了,女生們原本還象徵性地比劃兩下,老師走了之後就開始叫苦不迭,有些直接跑去找了男生幫忙,然後聚集在一起聊天。

九兒拒絕了幾個主動要來幫她的男生,給自己靠邊劃了一塊面積,然後開始鋤草。

因為從小到大都在鍛煉身體,她很有力氣,很快就掌握了鋤草的要訣。

只是因為附近沒有遮涼的地方,鋤了一會兒草也開始有些累,額上結出晶瑩的小汗珠。

正賣力地鋤草,身後忽然一片腳步雜沓聲,九兒茫茫然地一回頭,看見她已經鋤好了草的地方擠著一團女生,而遠處,老師正向這邊走過來。

「做得怎麼樣了?」

老師走過來,問道。

女生們七嘴八舌,抱怨著鋤草的辛苦,九兒拄著鐵鍬站在她們後面,一句話也沒說。

「老師,慕逸歌同學似乎不適合做鋤草的活兒呢,還沒鋤草就開始累了,站在那好一會兒了……」一道聲音說道。

九兒原本沒想跟這群『搶功』的傢伙計較,此刻聽見這句話也是驚呆了,還能再不要臉一點嗎?

一時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九兒,意味不明。

有的男生想出來說話,也被自班女生的眼神給瞪回去了。

「撒謊的人吞一千根針哦,晚上睡覺的時候,針會從不同的地方刺出來……尤其是臉蛋!」九兒淡笑一聲,在女生們逐漸變得不安的目光中繼續恐嚇,「以後會變成瘸子麻子傻子……」

「別……別胡說了!」有女生聽不下去,「都是鬼扯!你偷懶就是偷懶,別想抵賴!」

九兒在心底冷笑,一群膽小如鼠的傢伙還敢撒謊。

「她沒有偷懶。」

一道清淺的少年音忽地從遠處飄來,不疾不徐,不輕不重,猶如走馬觀花,閑適隨意,九兒卻霍然轉過了頭。

不遠處走過來一個人,步子看似輕鬆寫意,卻走得很快。

穿着一身簡單的襯衣黑褲,黑色的褲管裹着修長筆直的腿,卻並不緊貼,襯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段冷白勁瘦的小臂,只是這樣簡單的穿搭也難掩其無雙氣質。

走起路來頭上的碎發微微揚起,露出光潔的額頭,漆黑的長睫和眼瞳,眼尾微微上揚,透出一股灑脫不羈的雅痞氣,嘴角的笑卻偏偏是溫和無害的,長睫微垂便藏星光三千,唇角輕挽便惹無數粉面,此人不是甄琉還是誰?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甄琉在一道道宛如實質的目光中從容走來,站在老師面前,抬手指定九兒,「她,沒有偷懶。」

這一聲,才終於將在場師生的魂魄給叫了回來,只是九兒的彷彿還沒被叫回來,人站在原地,握著鐵鍬的手輕輕發抖。

櫻唇已經被貝齒咬得水潤發紅,卻仍然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

「你是誰?」老師疑惑地問道。

「我是誰……」甄琉眼瞳流轉,忽地笑了,「可能還有待商榷。」

他看向那群女生,「你們說這塊地的草是你們鋤的?」

女生們原本都看他看得呆住了,聞聲立即紛紛點頭。

甄琉又問,「那你們的鐵鍬為什麼那麼乾淨呢?」

什麼?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的鐵鍬,果然鐵質的鍬面上十分乾淨,什麼都沒有,只有鍬尖上一點戳地的泥土。

女生們瞬間啞口無言。

「相反,她的鐵鍬卻沾滿了泥巴和草葉,誰真的鋤了草,誰在偷懶耍滑,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

甄琉說這些話的時候十分嚴肅,像是在偵查什麼刑事案件,分析的頭頭是道,結果自然也無需推敲。

老師當即便勒令那些撒了謊的女生給九兒道歉,並且全部去幹活,並且讓九兒不必再鋤草了,可以現在就回教室。

只是九兒拒絕了,並且要把自己負責的那一塊區域徹底鋤好。

老師也沒多說什麼,囑咐了幾句注意安全便離開了。

女生們很快鳥雀散,都離得九兒和甄琉遠遠的,九兒瞥了一眼那些即便離得遠遠卻仍然時時刻刻將目光往這邊掃的人,將手裏的鐵鍬朝甄琉一遞,「過來,鋤草。」

「好的,女王大人!」甄琉無奈地笑了笑,接過鐵鍬后又朝九兒伸出左手,「幫我挽起來吧。」

慕九兒微微撅著嘴,卻還是依言照做了。

解開襯衫袖口的紐扣,沿着手腕向上挽起到手肘,少年小臂的線條也十分優美,修長如玉竹,冷白的肌膚下藏着勁瘦的肌肉,流暢有力。

九兒挽著挽著,忽地一顆眼淚落了下來,她垂著頭,那滴眼淚便正落在甄琉的手心。

甄琉的手指微縮,身體彷彿都被那滴眼淚砸得震了震,低低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來晚了。」

九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反正就是想哭,眼淚接連吧嗒吧嗒地掉著。

「不要哭了,好不好?」甄琉輕聲哄著,側過身去擋住操場另一頭傳來的探尋目光,聲音裏帶着顯而易見的慌亂,他能夠淡定從容地進別人的學校,也可以條理清晰地指明事實,但是從小到大,他都對九兒的眼淚毫無辦法,從幼兒園開始,便是這樣。

直到鋤完了草放學,九兒還在抹眼淚,垂著頭跟在甄琉身後,從幼兒園開始也一直是這樣的,甄琉不懂得怎麼哄,九兒也不讓他哄,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走,什麼時候哭累了就不哭了。

只是這一次,九兒哭着哭着,就覺得自己撞到了什麼東西。

「哎呦——」

九兒揉揉額頭,看着忽然停下來的甄琉,少年絕美的臉上掛着深深的無奈,眼底的擔憂都快溢了出來,「我聽說你和你兩個弟弟玩捉迷藏,結果被誤關進變電間,還住了院,所以才會到這邊來的,對嗎?」

「啊……」九兒的聲音有些啞,只是眼神有些心虛,飄來轉去就是不看甄琉,「這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你別騙我,」甄琉皺眉,「那可是你家,哪裏有什麼你會不清楚?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呢?」

九兒默然。

甄琉見她沉默,心裏的懷疑更加篤定了幾分,語氣不禁有些焦急,「你怎麼能那麼做?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那可怎麼辦?」

「不會的!」九兒抬頭看着他,眼圈兒通紅,一雙大眼睛浸過水更加晶瑩,好似會發光,臉上的神情卻是倔強的,「我掐算的很好,也買通了醫生,不會有任何意外!」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有些哽咽,「我就是想……」

甄琉的語氣也情不自禁地軟了下來,「就為了給我發信息嗎?」

九兒睜大眼,「你收到了?」

甄琉嘆了一口氣,「你給我發的那幾條信息我全都收到了。」

九兒道,「那你怎麼不回我?」

「九兒,我們都和父母約定好了,不是嗎?」甄琉認真地看着她,「我希望讓你父母完完全全地認可我,所以我不希望出現一絲一毫的『違規』行為,否則如果他們以此不承認我,我將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他放緩語氣,「在我有能力以前,請你再等等我好嗎?」

九兒有些賭氣,鼓著嘴巴,「誰要等你啊,萬一我看上別人了呢!」

「那就只能說明是我還不夠優秀,不能令你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我身上,」甄琉垂眸看着她,烏黑的長睫微微抖動,「那絕不會是你的錯。」

九兒幾乎被氣笑,「我以前有沒有說過你理性的很討厭!」

「說過,不止一次,」甄琉微微一笑,「不過我很喜歡聽。」

九兒的臉頰微紅,正要嘴硬說些什麼,甄琉忽然錯前一步,將她攔在身後,目光冷冷地射向不遠處的拐角處,「誰在那兒,出來!」

「怎麼了?」

甄琉的胳膊抬起來正好擋住九兒的視線,九兒踮起腳來也看不見,只好彎腰從甄琉手臂的下方瞧,便看見拐角處拐出來一個人。

「胡海生?」

九兒拉下甄琉的手,「你怎麼會在這裏?」

而後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跟蹤我們?」

「沒……沒,」胡海生連連搖頭,指了指另外一條岔路,「我家是那邊的,只是你離開學校的時候一直在哭,所以我有些擔心……」

「啊,其實我沒事,只是……」

九兒皺皺眉,如果胡海生一直在這裏,那他們剛才說的話是不是全被他給聽去了?

「你們放心,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平時有些呆的胡海生這一次卻異常聰穎,再三保證了之後就轉頭跑開了。

「看到沒,有男生擔心我呢!」九兒壞心地道。

「可他並不喜歡你。」甄琉把胡海生眼底的情緒看得很清楚,「他只是在愧疚。」這說明胡海生喜歡的是那群欺負九兒的女生之中的一個。

九兒扁扁嘴,她當然知道胡海生不喜歡她,胡海生喜歡的另有他人,只是想聽聽甄琉會說些什麼罷了。

嘖,討厭的邏輯男!

「對了,」九兒雙手背在身後,轉身繼續朝前走,「你當時離得那麼遠,應該並沒有看見事情的全部經過吧?更別提看得見她們的鐵鍬干不幹凈了?那你怎麼就知道是我沒有偷懶啊?」

這回總不是邏輯可以解釋的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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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寶當道:爹地你欠我一個媽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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