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相勸

皇后血崩而死，皇上自然是比誰都難過的，太醫院的人就算過了許久說起此事，一顆心還是要高高懸起放不下來。

喪儀上不易見血，但那一日，在壽春宮內為皇後接生的那些醫女，沒一個活着走出壽春宮。椒房宮的管事姑姑被處死不說，連帶着一直以來為皇后診平安脈的劉太醫也一併抄了家。

聽當時在壽春宮內侍候的小太監說，皇後娘娘難產的消息才傳出來，房內便已經聽不見皇後娘娘的聲音了，這婦人生孩子，哪個不是喚得撕心裂肺？「聽不到聲音」這一句話代表着什麼，過來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有死人才不會出出聲。

也有閑言碎語傳出來，說皇後娘娘生的乃是個小皇子，這孩子是生了下來的，只可惜才喚了一聲，便氣息減弱的沒了，可憐見的還未看上一眼這世間繁華，便被上蒼收了去。

不管當時壽春宮偏殿之中時如何一番場景，如今眾人都已無從得知，畢竟知道內情之人，除了此時坐在御書房內的男子之外，再無一人活着。

「葉公公。」

輕柔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在這炎熱的夏夜裏猶如一絲清爽的涼風沁人心脾。

皇上身邊近身侍候的葉公公聞聲抬起頭來，見到來人是宮中素來有些聲望的瑾妃娘娘，急忙拂袖上前俯首請安。

「奴才給瑾妃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嘴上如平常一般說着，這葉公公心中卻是繞了幾道彎子了。

太皇太后薨逝，皇後娘娘也沒了，日後這後宮之中，眼看着能做的了主的也只有眼前這位瑾妃娘娘，他可不敢怠慢。

「葉公公無需多禮。」

瑾妃同身前之人淺淺笑了笑，看向葉公公身後那扇緊閉的房門時，又是滿臉的愁緒。

「皇上一直將自己關在這御書房中嗎？依舊是連膳食都不用？」

這是司璃音死的第三日，也是万俟凜將自己關在御書房內的第三日，若不是房中偶爾傳來東西被狠狠摔砸在地上的聲響，殿外侍候那些太監都忍不住要破門而入看看主子是否還好好活着。

葉公公嘆了口氣，這是宮中人都知道的事情了，倒是也沒必要瞞着瑾妃，便同她點了點頭。

「三日了，皇上滴水未進，朝中幾位大人來了數次，都是連門都未得進去便被殿下趕走了。」

老太監邊說邊嘆氣，讓瑾妃眉頭皺得越發深。

葉公公所言她如何不知？那些來御書房吃了閉門羹的臣子們哪裏敢回府去？盡數都跪在安和門前跪着，只求這殿內之人能顧及身子，莫要忘了黎民百姓和這大國天下。

看着那日皇上瘋了一般的闖進暖閣之中陪着那個女人生子，瑾妃險些以為他恢復了記憶，不然如何會冒着沖了血光的危險也要進去陪着那個女人？

可是沒有，陸家的葯不會出錯，万俟凜，永遠都不會再記起司璃音。

「本宮親自熬了些清粥過來，皇上一直這般也不是辦法，讓本宮進去看看吧。」

瑾妃說着，向身後丫頭擺了擺手，那丫頭立刻將食盒中那看着便十分有食慾的小粥盛出來遞到她手上。

「這......皇上任何人都不願見，若是娘娘貿然進去，若是皇上將怒火發到娘娘身上......」

這葉公公也是擔憂，這幾日來聽着殿內時不時傳來的東西破碎之聲都叫他們膽顫心驚，瑾妃娘娘這般金貴的身子若是被那些東西打到......後面的話他未說下去，瑾妃是聰明人，該知道他也是好心提醒。

瑾妃卻是腳步不停的向那殿門走去。

「總得有個人來勸一勸皇上，若是皇上願意出金鑾殿，願意用膳，本宮就算為此丟了性命，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面上帶着淡笑，葉公公卻看出那笑意深處的酸澀和堅定。

他再想相勸的話便再說不出口，半響只得嘆息。

「娘娘小心些。」

說罷便抬步上前，親自為瑾妃輕輕推開那緊閉的殿門。

又是一陣重物落地發出的鈍響，其中夾雜着細碎瓷片彈開和男子沙啞、冷漠的聲音。

「滾出去。」

瑾妃找不出任何一個詞來形容万俟凜此時的聲音，極盡冷漠，卻又是那麼空洞，似乎這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同他再無干係，甚至厭惡任何一個打擾到他沉寂在自己世界中的人。

「皇後娘娘已經逝世，若她尚在人世，定然也不忍心看着聖上這般折磨自己的身子，還望皇上珍重！」

眼睜睜的看着那香爐被砸過來落在自己腳邊漸漸滾動遠去，瑾妃端著粥的手顫了顫，那粥險些都灑了出來，她急忙俯首跪下，儘管滿地的碎瓷片瞬間割傷了她的膝蓋，她也不敢喊一句疼。

她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面對這般盛怒之中的万俟凜，但她知道，只要今日不死，只要將皇上從悲傷之中拉出來，日後等着她的，便是旁人沒有的恩寵富貴。

東西還在源源不斷的砸過來，但好在那些東西都避過了瑾妃所跪的位置，雖說數次嚇得她身子顫抖，但確實是沒有傷到她分毫的。

許是能摔的東西都摔了個遍、再沒有東西可摔，也或許是万俟凜摔累了，殿上的動靜慢慢的小了下來。待再無任何動靜，連落在地上的東西都停止了滾動，瑾妃才鼓起勇氣抬眼看向上座之人，就著那被鮮血染紅了的膝蓋，直接跪着想那邊移過去。

「臣妾知道皇上思念皇後娘娘，只是不該這般折磨自己的身子。」

待靠近了，瑾妃才見万俟凜的手臂同臉頰上都帶着些許傷痕，一雙手掌更是被鮮血染紅，越發顯得他臉色蒼白可怕，他摔那些東西的時候，自然也會傷到他自己。

心中一驚，顧不得旁的，瑾妃急忙起身將懷中綉帕取出替万俟凜包在手心流血處，見他沒有什麼反應，倒是也不再發脾氣，便高聲向外喚了起來。

「皇上受了傷，快傳陸院判！」

陸豐年來得極快，一來便立刻為万俟凜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