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太后薨逝（二）

莫要說太皇太后是當過幾年政的人，就算她只是太上皇後宮中的一人，輔佐了兩代帝王，這葬禮也定然是要大辦的。

壽春宮傳出噩耗的半個時辰內，滿朝臣子皆素衣白花，攜著家眷盡數跪在壽春宮門前，朝臣也罷了，大多滿臉悲戚、俯首哀悼，只是那些個司璃音認不出誰是誰的女眷們，一個哭得比一個傷心，本是哀悼太皇太后離世，偏是被她們當成比賽一般的，似乎誰哭得大聲、哭得動情，便能拔得頭籌一般。

司璃音一身素白衣衫，一頭青絲也不過用個簡單的白玉簪子挽起，其中別了朵小小的白花，格外的素凈，看起來不像母儀天下的皇后，倒像是哪個臣子家在宮中迷了路的未出閣的小姐，只是她那已經很是不小的肚子總是時時刻刻在提醒著眾人她的身份。

看着壽春宮外那些哭成一片的淚人，看着這滿宮懸掛的白色綢緞，司璃音不用登上攬月台親眼看一看，都能想像出此時的京都城是如何的白綢滿目、哀聲遍野。

皇宮之中隨處可聽見的，都是太監高聲的傳唱，太皇太后薨逝，總歸是要昭告天下的。

「皇後娘娘當心腳下。」

身邊侍候的嬤嬤是個行事穩妥仔細的人，見前面有台階，司璃音的一雙眼睛又只放在長橋下的哀悼朝臣身上，便提前開口提醒，生怕主子一不小心出了什麼好歹，她們沒法子同皇上交差。

司璃音收回眼眸，抬手扶上這越發笨重的身子，倒是也不再四望，只一心向著壽春宮而去。

太皇太后的病榻前跪了一地的妃嬪，大都是先帝留下來的妃子，而當今聖上的后妃，除了此時將將走進來的她之外，也只有一個瑾妃和一個韻昭儀。

內室之中哭哭啼啼的聲音比之殿外跪着的那些個臣子家眷有過之無不及，有身子弱的妃子甚至當場便哭得暈過去，見此，司璃音也只能差人將其送到一旁的偏殿中去，又差了醫女前去照拂，再多的她便顧不上管了，內務府的人已經入了壽春宮，如今還是打理太皇太后的喪事來得要緊些。

許是久病纏身，太皇太后早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倒也想得通，差內務府早幾個月前便準備好一切，如今一切喪儀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倒是也不費司璃音太多的精力，不然她這身子定然是吃不消的。

「娘娘！瑾妃娘娘！」

一聲急促的驚呼傳來，在這眾人哭啼聲中尤為明顯，不少人向發聲處看去，想要看看是誰膽敢在太皇太后靈前這般不懂禮？卻見那則靈宮的大宮女滿臉着急的搖晃着暈倒在她懷中的瑾妃，只是不管她怎麼搖晃，臉上還掛着淚痕的瑾妃就是不見有半絲轉醒的跡象。

到底是當今聖上還是太子時專寵了幾個月的寵妃，又是從前太皇太後身邊的大紅人，眾人見她暈過去，還是七嘴八舌的差人急忙喚來太醫，聽太醫說她只是悲傷過度暈了過去、不多時便能醒過來，這才鬆了口氣，繼續各哭各的去了。

司璃音同韻音相視一眼，又都心照不宣的收回眼眸。

她們都知道，雙念這傷心得暈過去是真的，她也應該傷心，太皇太後走了，對着宮中眾人來說，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但對雙念來說卻是少了唯一能讓她依靠的勢力。

沒了太皇太后的庇佑，雙念能依靠什麼繼續在這宮中活下去？帝王的寵愛？從皇上登基以後，只怕就從未去過她的則靈宮，何來的寵愛？更別說雙念還想要后位。僅僅憑着一個任誰都可以坐上去的妃位，在這宮中時日一久，只怕也要寸步難行都說不定。

停靈的這幾日是司璃音最忙、最累的時候，不說內務府那邊每日都幫她安排許許多多的儀式，就算只是守靈一事，都不是尋常人能撐得下來的，更何況她還是有了身子的人。

守靈的時候須得跪在靈前哭，那些個嬌弱的妃嬪，才過了兩日便堅持不下去，一個個的都差了身邊的丫頭來同司璃音告假，都是先皇之妾，司璃音也不同她們較真，凡是告假的，不論真假皆準了去，兩三日下來，這壽春宮的大殿頓時空了不少。

「皇後娘娘，去偏殿歇歇吧？臣妾替娘娘守着這燭火。」

涼夜過半，依舊在守靈的司璃音動了動有些酸疼的腰，感受到腹中孩兒輕微的動靜，眉頭微微打了結。內務府的人心細，準備的墊子都是極軟的，長時間跪在上面倒是也不算太累，只是她能承受下來，腹中孩兒卻不喜她這般跪着的姿態，這幾日鬧得着實歡騰了些。

「這最後一個月可得仔細身子，娘娘莫要逞強，待皇上處理完政務過來，見娘娘這般模樣，定然是要生氣的。」

陪着司璃音守靈的韻音跪地上前，在司璃音身後攙扶着她些。一旁爐子裏的火還燒得旺盛，小宮女一刻不停歇的往那火爐子裏燒着紙錢。

「太醫說本宮胎像平穩，腹中孩兒也長得很好，這孩子乖巧，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這幾日或許當真是累了些，孩子竟也開始鬧騰，本宮這身子當真有些承受不住。」

才說完，又感覺凸起的腹部一陣晃動，其中夾雜着絲絲扯痛，司璃音臉色頓時一白，額頭上竟然也冒了些冷汗出來，韻音被嚇了一跳，急忙差一旁的宮人去喚了太醫，自己便扶著司璃音向一旁的暖閣走去。

皇后一走，殿中堅持跪了幾日的妃嬪都有些鬆了口氣的半坐在身下的軟墊上，只盼著皇后能晚些回來，讓她們也能多歇息些時辰。

當然，偷懶的有，自然也有不偷懶的。

跪於最左前方位置的，便是從未偷過懶的瑾妃。眾人看着她這般虔誠的模樣，心中都感嘆，太皇太後生前獨獨喜歡這瑾妃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雙念卻不在意旁人看她的目光，素白小巧的耳朵微微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