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好看
那是一個小小的板凳，與家中的大板凳一個樣式，只是小得可以放在手心把玩，看著有趣又可愛。
在月寒霜愣愣的目光中，他把那小板凳接過來，放在手心翻來覆去地看。
他剛從外面打獵回來，身上還帶著些血腥味。月寒霜朝外面瞟了一眼，便見到扔在了外面的獵物，血淋淋的，看著可怕得很。她飛快地收回了目光，視線又落到他的手上，他的手上乾乾淨淨，應當是洗過的。
月寒霜心中一動，莫名覺得，這個蘇子林，也並非是傳聞中的殘暴獵戶。
至少，他面對自己時，尚且算得上溫柔。
蘇子林像是終於看夠了，抬起頭來看著他，眼中晶晶亮亮的，如同小獸的眸子，乾淨而喜悅。
「好看。」
月寒霜疑心自己聽錯了，張大了嘴，一臉莫名地道：「什麼？」
蘇子林竟然真的乖乖地重複了一遍，「好看。」
蘇老爺子端著飯菜出來了，才放下飯菜，看見蘇子林便道：「子林回來了？哎喲，這是啥？」
他將那迷你小板凳從蘇子林手裡拿起來，翻來覆去地看，看了一會，再看向月寒霜的目光便是充滿了欣賞了。
「寒霜，你這手藝可不得了，這麼精巧的小玩意兒，便是員外家都沒得，嘖嘖，手真是巧。」
月寒霜心中一動。
自己這手藝在現代都屬於上乘，在古代，豈不是更為少見？
再看看這爺孫倆，顯然是靠蘇子林平日打獵為生，能維持溫飽已經不錯，若是要提高生活水平，怕是也難。不如將自己這手藝拿出去賣？
她心意一定，面上又是得意又是欣喜，這神情落入一旁的蘇子林眼中，沉沉黑眸霎時起了漣漪。他不自覺將手中的迷你板凳握得緊了些，只覺得那一雙彎起來的眼像是漩渦，要將自己沉沉捲入。
偏生，平生第一次，自己覺得心甘情願。
蘇家其樂融融，月家卻是雞飛狗跳。
那日月寒霜顯見得是沒氣了，他們昧著良心騙蘇老爺子說是灌了迷藥，便是存了賴賬的心思。
若是事情敗露，蘇家來討還銀子，他們便倒打一耙，向鄰居哭訴他們蘇家活生生弄死了自家嬌俏的小丫頭，卻還要來怪罪他們。
反正蘇子林殘暴的名聲整個蒼遠村都知道，更何況憑著月家這幾個無賴的嘴，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到時候，蘇家只能自認倒霉。
說起來，原先月家狠心賣掉月寒霜，便是因為月家的大孫子月浩青，看上了鄰村的婁若蘭姑娘。但月家窮得叮噹響，月浩青本人又不是什麼青年才俊，自然是沒有本事得到婁若蘭的芳心。
月浩青在家中撒潑打滾，全然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氣概。偏偏月老爺子又極疼這個大孫子，與兩個兒子一合計，便想出了這個法子。
女兒家總是要嫁人的，早嫁晚嫁都是嫁，還不如給自己的堂哥出份力。
於是，不顧月寒霜爹娘的反對，執意促成了這門親事。
那日銀子到手，便是被月浩青的爹爹，月家的大兒子月元傑拿在了手中，說是要拿一些去給兒子提親。
月浩青滿懷期望地看著自己父親出了門，回來時，親沒提成，銀子卻沒了。
原來，月元傑好賭，手中從來也沒拿過這麼多的銀子，一時之間心癢難耐，便將銀子騙過來，去了鎮上的賭場。
一夜之間，便輸了個精光。
月元傑黑著一張臉回來的時候，月浩青便堆了滿臉的笑迎了上去。
「爹，若蘭家可是答應了？」
月元傑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自顧自走到桌邊倒了杯水，道：「沒有。」
「沒有？」月浩青急了，「是嫌咱們銀子不夠么？不應該啊，按說賣了寒霜這些銀子已經夠多了啊！」
月元傑有些心虛地將臉轉過去，沒有做聲。
正巧月元學也從房間里出來了，見兩人面色都不大好看，便問道：「大哥怎麼一夜沒回來，浩青的親事可辦成了？銀子應當還有多吧？咱們當初可是說好的，餘下的錢，要分給我。」
月元傑更是心虛，見兩人都緊緊地盯著他，知道此事早晚瞞不過，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昨日我去了賭場，銀子已經全都曙光了！」
「什麼？」
「什麼？！」
「爹你怎麼能這樣！那是我娶親的銀子！」
月元學也怒了，他雙眼噴火一般死死盯著自家兄長，「當日說好了的，你怎可將這銀子又拿去賭！」
「吵什麼吵！老子還不是想著能贏了錢大家多分點！輸了錢我心裡也不好過！」
當下，三個人便吵作了一團。
月寒霜不知月家發生的一切。
蘇家雖不是富裕人家，但卻待她如同親人一般。她自小跟著父親長大，可惜在二十歲的時候，父親也因病去世了。一個人過了這麼許多年，乍然有了親人，竟讓她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
在蘇家住了三日，蘇子林每晚都是睡在地上。
他沒有強迫她的意思，月寒霜心中感激，看蘇子林也越發地順眼起來。
想來，謠言一傳十十傳百，到了人們耳中，早已變了味道吧。
三日之後，便是回門的日子。
那日她在昏迷中聽到了月家人的嘴臉，對月家人全無好感。但不回門是不行的，這是規矩，自己若是拒絕，難免會引人懷疑。更何況，她也想親眼看看，那家人究竟是怎樣的渣滓。
這日蘇老爺子樂呵呵地幫著拿了些風乾的兔子肉等物，一併包好，叮囑了一番月寒霜，月寒霜正要出門，卻見蘇子林拿起了桌上的禮品。
她有些詫異，她本來以為，蘇子林必然不會隨他去月家。
或許是她臉上的疑惑神色太過明顯，蘇子林轉過頭來看著她，依舊是那樣清澈的眼神，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走吧。」
月寒霜愣愣地點了點頭，在蘇老爺子含笑的目光中跟著蘇子林一起出了門。
山路崎嶇難行。
蘇家在的村子叫蒼遠村，與月家村有些距離。而蘇子林祖孫倆住在深山之中，更是遠離塵世。
不過走了片刻，月寒霜的腳步就明顯慢了下來。
即使在作為陳嵐的前世，月寒霜也不是個經常鍛煉的人。山路高低不平，本就難行，蘇子林還健步如飛，遠遠將她甩開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