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見證

第一百二十章  見證

2019年元旦,上海外灘旁邊的一家婚慶公司裏面,台上,老張滿臉笑容的看着娟子,一旁的司儀用他那熟絡的語調,在場上選讀著關於老張娟子的婚書。

「沒有想到,第一個結婚的會是老張吧?」張安琪在一旁對明天這樣問道。上一次她搬家的事情,明天回到家以後,還以為是什麼人進了房間,差點沒有報了警,不過明天似乎對她搬走的事情沒有過多的提及,唯一說的一句話就是:「為什麼不省下錢來,讓明天他過去搬東西」。有時候,張安琪覺得明天真的就像是鐵公雞一樣,什麼都要往錢的方向想。

「有些意外,不過我還是挺佩服他的,當初跟我們一起來上海,他說會在上海有一座屬於自己的房子,打拚了這麼些年,也該是有回饋的時候了,還記得當初我去他們公司裏面,在沒有和你們合作的時候,我們兩個站在公司的窗戶跟前,看着這個人人都叫魔都的城市,默默的流下了眼淚,那個時候,我們真的不敢想還會有今天,命運這個東西,真的有些說不準」。

「想想也是,你們也算是一窮二白了,不像我們這些人,從小的時候就衣食無憂,你說這樣好也可以,說這樣不好也可以。但總歸這些事情都是我們自己的感受,和別人沒有絲毫的關係」。張安琪看老張熟練的端起酒杯,觥籌交錯之間,談笑風生,即便是在婚禮上,他總是這樣隨和。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他的身世的」。張安琪不知道為什麼么,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究竟是什麼東西,讓老張到現在也不願意回到北姑山。

「真的想聽嗎?」明天喝了一口紅酒以後,對張安琪問道。

「嗯」。張安琪點了點頭。

「其實,老張還有一個外號,叫狗蛋,之所以叫狗蛋的原因,是因為我們覺得他和狗很像,狗一般忠誠,善良,單純,那個時候,他也有這樣的氣質,在他初中的時候,他的爸爸媽媽在一場車禍之中去世了,原本說,他的那些親人應該撫養他的,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所以他在北姑山,總是覺得自己被人看不起,在他的心裏面,其實北姑山是不願回憶的傷痛,之所以一直不回去,可能因為也是這個原因,現在,他在上海生活的這麼好,還回去幹什麼」。明天把之前發生在老張身上的事情全部告訴給了張安琪,他覺得張安琪是一個守口如瓶的人,是不會把這些事情輕易的告訴給別人的。

「原來是這樣啊」。張安琪轉過身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老張,他和娟子兩個人正在給一些同事還有朋友敬酒,他勸別人喝酒的功夫,在這個地方算得上是數一數二。

「今天怎麼西西和聞姐沒有來?」張安琪看今天明天一個人過來便這樣問道。

「今天不是元旦嘛,西西還有聞姐兩個人要陪着學院的領導去慰問學生,所以就沒有過來,其他的幾個人,也和老張不熟,雖然是朋友,但是也有自己的事情,我也就沒有通知」。明天對張安琪解釋著說道。

「奧對了,我還沒有問關於楊涵的事情呢,這段時間怎麼沒有任何關於他們兩個的消息」。張安琪看這幾個月來,明天沒有和楊涵他們通過電話,便順口問道。

「哎」明天聽到張安琪問道這句話的時候,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怎麼突然嘆氣呢?」張安琪有些不解的問道。

「藍心走了」。明天只是說了這四個字,今天這個場合其實不應該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的。但是藍心走了卻已經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啊!?」張安琪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裏面一震,她知道自己問這句顯得有多麼的突兀。

「先天性心臟病,心臟手術移植,醫生儘力了」。明天說道。

「你上次去北京?」張安琪似乎隱隱約約的明白了為什麼那一次明天急忙忙的趕去北京的原因了。

「嗯」。明天說完以後沉默了。此時,張安琪覺得今天在這種場合問起這些話,自己是有些唐突了,這些事情,明天沒有跟自己說就證明他們不想讓她了解,畢竟,他和楊涵之間,也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

「對不起,我不應該問這些事情的」。張安琪用道歉的語氣說道。

「沒什麼,都已經過去了」。明天見老張和娟子端著酒杯走了過來,便說了這句話。

「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明天端起酒杯對着老張和娟子一臉笑着說道。他覺得老張也算得上是苦盡甘來了。

「我們一家人也不說兩家話了,來明天,我敬你一杯,這麼些年來,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邊,謝謝你,這杯酒我先幹了」。老張似乎有些喝多了的樣子,上來二話不說就高興的喝起了酒。

「明哥,安姐,你們也別見外,老張也是這個樣子,今天喝得有些多了」。一旁的娟子看了一眼老張以後,用一種持家一般的語調對着明天和張安琪這樣說道。

「沒什麼沒什麼,今天本就是開心的日子嘛,奧對了娟子,這是我和西西還有其他人給你們的份子錢,也不多,你們拿着」。明天從自己的腰包裏面掏出了幾個紅包以後遞給了娟子這樣說道。

「那我們就收下了哈哈哈哈」。娟子看了一眼老張以後,老張點頭示意她手下。

「以後你們可要經常來我們茶館裏面,專門給你們留了位置呢」。娟子滿臉洋溢着笑容對明天他們兩個人說道。

「老張,我說你丫的少喝一點,晚上的時候還有正事要辦呢,你丫的喝醉了怎麼辦?知道不?」明天湊近了老張的耳邊,對他小聲的說道。不知道是娟子聽見了他們兩個的悄悄話還是怎麼了,明天說完以後和老張兩個人相視而笑的時候,她的臉漲得通紅。

「你是不是也快了明天!?」老張似乎並不知道明天和西西之間之前鬧彆扭的事情,加上今天喝了一些酒以後,便這樣直接問道他們是否也快要結婚的事情。

「快了快了」。明天知道老張今天喝的有些大,所以說了這話順着老張的意思,畢竟,要是說其他的話,老張一定纏着自己又問一個沒完沒了。

「那明哥,安姐,你們坐在這裏先吃,我們去那邊,還有幾桌沒過去呢」。娟子拉着老張的手,往那邊走的時候這樣說道。

老張和娟子走了以後,張安琪轉身看見明天一個勁的端起了酒杯喝起了酒,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張安琪還是第一次見明天這樣一個人喝悶酒。

「怎麼,心裏面不舒服,有事情?」張安琪用一種關心的語氣問道。

「好長時間沒有喝過了,今天過來,覺得老張的這酒還不錯」。明天知道自己說這些話,也不過是一些借口而已,但就算是借口又能怎麼樣呢?

「我要和你說一件事情」。張安琪知道想,現在也該是自己向明天說一些自己的想法的時候了,畢竟,如果再往後拖的話,出國的事情,也會一拖又拖。

「什麼事情你說」。明天見張安琪第一次這麼嚴肅的跟自己說事情,他也放下了酒杯以後認認真真的問道。

「我想去國外讀書」。張安琪並沒有直接說自己想要從啟辰離職的事情。

「這是好事」。明天回道。

「就在今年後半年九月份」。張安琪補充了一句。

「嗯,我知道」。明天似乎明白了張安琪的意思,他端起酒杯喝一口酒以後說道。

「你想好了誰接替你的位置了沒有?」明天略微停頓了一下對張安琪這樣問道。

「目前,我還沒有物色到一個比較合適的」。張安琪也如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是準備在你之前培養出這麼一位接班人嗎?」明天問道。

「有這打算」。

「那就好」。

張安琪和明天的談話,似乎永遠這麼直白,直接,也同時有效。

「其實,你為啟辰已經做得更多了,啟辰永遠留着一個位置,和我明天一樣的位置,不論你最後是不是願意留在啟辰,其實,你去國外,再學習學習,還可以有更大的成就,我也不能這樣一直束縛着你是不是?外面還有更大的世界,有時候,我也在想,我能不能帶領着啟辰,邁向新的高度」。明天似乎並沒有喝多,不然他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酒逢知己千杯少這句話,似乎永遠也不過時。

「或許,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屬於我們的人生道路要走,老張,楊涵,你,還有聞姐,還有西西,還有我,都一樣,走成什麼樣,我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走的那個人,卻始終是我們,不是嗎?」張安琪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或許是因為酒精的催促作用,又或者是,這本來就是長久以來積攢在自己內心之中的情感。

「嗯」。明天說完了這句話以後,聽見了今天的婚禮儀式在司儀主持之下也結束了。老張已經喝得不省人事,娟子丫頭也是能幹,最後也過來專門和明天還有張安琪寒暄告別。想必以後,老張也一定會幸福的。

那天從老張的婚禮結婚回去以後,明天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那一夜,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在一個盛夏的夜晚,北姑山上群星璀璨,奶奶坐在桌椅上面,一旁的自己問起奶奶當年她嫁過來的事情。奶奶深邃的眼神之中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情感,奶奶只是抬起頭來,對着遠處天空的星星說了一句,人來了,也會像星星一樣,從天上掉下來,掉到地上。那個時候,既不會傷心,也不會難過,因為一切,它們已經來過,這就足夠了。

他還夢見爸爸追着自己,一路從北姑山上的山頂下面,一直到山坡下面的魚塘之中,那個時候,池塘裏面的青蛙鼓足了嗓子,吹出了泡泡,爸爸一直對自己說,媽媽不是一個壞媽媽,媽媽也愛明天,而且是比其他人都愛明天。可是明天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媽媽長什麼樣,他的媽媽長得像誰呢?

他又夢見了在一個飄雪的夜晚,那是一個除夕夜,北姑山上的風撕扯著,怒哄著,可是也沒有阻擋北姑山上陽鎮裏面的人,點着燈籠上山,那些場景,就跟之前楊老漢的故事,還有奶奶的童謠一樣,在這裏生根發芽,那一夜,明天的夢裏,不知道遇見了什麼,他只是覺得,這一輩子,似乎就這麼恍恍惚惚的過來了。

他還夢見了西西,西西穿着一生婚紗,像自己走來,笑着說是不是覺得她長成了醜八怪自己就不要她了;他也夢見了胖子,胖子說他去西藏的路上,遇到了藍心,藍心沒有死,藍心只是睡著了,他們都來到了自己的婚禮上面,都給自己祝福,大家一同歡唱;奶奶坐在前面的椅子上面,看着他們兩個人拜堂成親,相互親吻;再後來,他們一同去了城隍廟裏面,許下了心愿,這一切,都美好而又幸福。

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了,突然他自己就跌入了一個深淵裏面,一個抬頭看絲毫不見底的深淵裏面,裏面黑洞洞的什麼也看出不見,他大聲的喊著,叫着,可是就是沒有人出來回答他到底是在什麼地方。他聽到了黑暗之中奶奶對自己說起了那些他曾經聽也聽不懂的話,那個洛陽女子的事情,那個洛陽女子,就是奶奶,奶奶說,那是自己一生不願回憶的事情,奶奶說完這些話以後,又說自己將要離開了,要明天好好的,照顧好他爸,也不要怨他爸。再後來,他又隱隱約約的看到了胖子,他臉色蒼白的對自己說,明天從來就沒有拿過自己當真正的朋友,一直以來,都是利用他,從來都不會顧及楊涵自己的感受,胖子說,他不想在和明天自己做朋友。明天聽到楊涵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面害怕極了,他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但是為什麼胖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他又夢到了聞姐,西西,老張還有張安琪,他們都說自己自私,小氣,他也夢見了西西的爸爸媽媽說自己是一個心機男,想盡辦法的接近西西,他根本就配不上西西,他是天底下最壞的那個人。

明天大叫了一聲,從睡夢之中醒了過來,此時,空蕩蕩的房間裏面,透過窗戶看見外面似乎並沒有天亮,明天才回過神來,原來都是一場夢,夢裏也不過虛驚一場,他只是模模糊糊的記起來了一些片段,但是喝過酒以後腦子裏面還是有些暈,一時半會也記不起來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起身拿起手機按看了一眼現在是凌晨三點多鐘,沒想到昨天晚上六點多鐘睡下,都已經是這個點了。明天醒來以後,便沒有了睡意,洗漱結束以後,他自己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將就著一點麵包吃了以後,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客廳裏面坐着。

自從張安琪搬走了以後明天一個人住倒覺得有些不習慣,原本想着自己直接在公司裏面住也行,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他打算春節回來以後,看能不能在找一個房子。雖然啟辰現在經營的很好,但是明天現在還沒有能力自己在上海這麼大的地方買上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畢竟,這裏的房子,動不動就要五百萬以上。

明天又想了想昨天張安琪給自己說的那些話,也是,當初張安琪能從她舅舅的公司裏面出來,也是為了給自己這樣的一個機會,現在她幫助自己把啟辰帶到了正軌上面,人家離開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明天也不會固執到那種地步。

現在明天唯一擔心的就是胖子了,胖子自從藍心走了以後,公司裏面的事情一概都交給了下面的人管,雖然他爸確實還是有影響力的,但是長期下去也不是那麼一回事情,人總要振作起來。前一段時間,明天打電話過去問楊涵的時候,他說他已經在西藏了,至於前面提到的那些事情,楊涵說等他回去以後自然而然也會接手。明天知道,楊涵是能夠從藍心的事情裏面走出來的,只不過,需要時間,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楊涵是一個重感情的人,這一點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容置疑,關於友情是那樣,愛情也如是。

明天想着想着,腦海裏面又回想起了剛剛夢裏面發生的事情,模模糊糊之中明天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不過確實,對於他自己而言,現在在他的心裏面,還藏着兩個疑惑,一個是關於他奶奶的事情,奶奶從來沒有對他說起過以前,還有一個是關於他母親的事情,這些事情,從小到大都困擾着他,這些疑惑,都需要明天自己去弄清楚。明天想着想着,不覺的靠在了沙發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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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北再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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