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大勢之下,人心所向

第一百五十二章:大勢之下,人心所向

小山坡上,老人吐著煙,嘴裏喃喃念叨著,聲音細若蚊蠅……

大髯漢子衣袖輕動,將紙錢拂入身前銅盆內,火光攢動間,一紮扎紙錢漸漸燃燒,生起縷縷青煙,就著佟貫的念頭,飄往遠方。

「半生」不善言辭的漢子始終無言,眼神如水,在墓碑與銅盆間來回……

蔡姓老人繞墳而走,另一隻手才未閑着,他躬下身,自顧自拔去雜草,一把一把,摔落坡下,不知是不是他家鄉習俗,又在不遠處將一叢茂盛的白茅移栽墳頭之上。

漢子看着眼中,老人解釋道:「歷代凡夫俗子家家傳承下來的意思,白茅生墳頭,子孫行好運,做大官,老朽出手,就算是在十萬八千裏外摘來,也還作數,可惜未見響鈴草與鐮草,稚兒註定家底淺薄。」

佟貫低眸,心道:「佟某出手……」

心念至此,是兩袖空空,不禁令人苦笑。

日頭當空,盆內火苗終於熄滅,只是青煙股股,愈發濃烈,山風一吹,盪在低空,來來回回,老人就著身上布衣,臟手抹了抹:「佟老弟?」

大髯漢子頷首,隨即,兩道身影憑空消失,小山坡上,孤墳好似藏在煙霧中,大多是蔡姓老人一呼一吸而來,不多時,肉眼可見的青煙不但沒有升空,反倒沒入小墳內……

直至所有煙霧不見,一位金衣老人才現身墳前,他滿頭花白,白須頗長,垂至胸襟,老臉卻是紅光滿面,一雙眼珠炯炯有神,盯着墳包,片刻后,不禁心神恍惚。

「如此大手筆,哪裏是要兩個山神嘛,分明是刨老夫牆角……忍了,忍了。」

話畢,老人跺腳,身形沒入地下,下一刻,壽城城隍廟中高立的城隍爺金身才恢復了往日神意。

老人帶着佟貫沒有再回雞尾巷,而是直接趕去了證道山,不多一會功夫,縮地成寸的神通便將吳家御空舟遙遙甩在了身後。

老沽峰上,顏大盛從傳言玉簡中聽完了顏不惑的傳音,一時皺眉:「證道山,國戰……」

念及如今世道,小輩們的安危難免教老人擔憂,還好有黃衣小童,不然說不準顏大盛早已丟下了手中魚食,飛身攆去了。

城主府邸,書房內,吳城主與裴萳苝商議召集人手去往前線之事,散財子布穀聞風而來,進屋便直言:「吳城主還請三思,倘若壽城一動,他日錢糧吃緊,恐怕……」

言辭簡潔,卻讓裴萳苝糾結起來,吳家錢袋子的言外之意便是恐怕將來壽城之主得換了名姓。

吳城主則神色自然,且含笑道:「布穀公子儘管放心,既然玉泉宗敢為人先,我壽城中人一旦響應,其餘城池必然也有熱血之士振臂高呼,何況壽城與玉泉宗乃是近鄰,相信他日吳家不濟,老鄰居也會出手救濟一二。」

布穀若有所思道:「若是如此,布穀無話可說,但依布穀拙見,此次鎮守邊關,各大城池所去之人實則濫竽充數,黎皇乃至各大城主無一不是攥著家底子,謀而後動,明面上所見,只是擺在他國眼皮子底下的人數而已,吳城主不怕到頭來人財兩空,為他人作嫁衣裳?」

裴萳苝面色凝重,看向老友,吳城主卻道:「老夫不想別人將刀口架在脖子上慢慢磨蹭,各大城主與黎皇如何以為,老夫管不著,只曉得保城衛國乃是男兒職責所在,此次出兵,便是要教天下人看看,我金烏國尚有熱血,教國中某些人看看,人心所向。」

布穀無言,抱拳退出書房,待他回了自個兒院子,石桌前的守財奴知鴛問道:「大哥,如何?」

布穀搖頭,將事情原原本本道出,知鴛卻惱怒道:「好不易攢下的家底,吳老頭三言兩語便想敗了,吳家幾斤幾兩,不清楚?壽城轄境內修士境界能有多高,趕着去找死,誰又在意半點?」

布穀面色不變,道:「小妹慎言,為兄以為吳城主所為,應當,如今……」

知鴛詫異道:「大哥,你怎能如此作想?」

男子失笑,抬手下壓,示意妹子莫要打斷自個言語,同時道:「你我立場絕非替一城之主守城而已,在大局面前,當早早計較得失,不在看得着的家底,一城氣象,更應當着手全局,如何在期間應運而生。」

「若是大勢所趨,哪怕一城運轉如何興盛,也會淪為一塊頑石,遲早被強力碾壓為齏粉,若是覓到先機,趁勢而為,或許一塊小小石子也會在大江之中激起千層浪涌,任他如何體大,終究抵不過順力而為。」

「此次壽城出兵,哪怕走個過場,亦是百利而無一害,為兄還要祭信劍回宗,若是我落魄宗人也能參與其中,想必他國勢力將在本國難以寸進,將來有證道山作局,何愁金烏國不欣。」

話畢,女子似懂非懂,但未曾反駁,往昔在落魄宗內受到的教誨讓她隱隱悟到,吳家此舉,或許大有可為,只是要往外散家底,想想就揪心。

吳家葬劍亭中,吳鬃拋下了曹稚,被吳茵茵拉來,吳踵早已坐在亭內多時。

二公子見眼前二人悶不吭聲,便問道:「小妹,你與大哥找我有何事相商,二哥還要教曹老弟練劍,快些說來。」

吳踵與吳茵茵對視一眼,大公子頷首,吳茵茵才道:「大哥乃是大伯之子,二哥你可莫要多想,大哥不日便要前往國界禦敵……」

在這之前,城主府中好些人都曉得,二公子覬覦城主之位多時,先前吳踵便找到吳茵茵,想為吳鬃解開心結,在他離家后,擔憂不省心的二弟權欲熏心,惹出難以收場的亂子,所以,索性將自個兒的障礙摘除,讓其好生修行,隱晦提醒,往後之事,不過是順其自然而已。

吳鬃神色一凝,自然知曉言語之意,只是要去國界禦敵之事從何說起?於是,他問道:「大哥為何要去國界禦敵,難道如今金烏國有外敵來犯?」

吳茵茵後知後覺,詫異道:「二哥,難道你早已知曉大哥並非……」

吳鬃急道:「前幾日將將知曉,大哥為何要去國界禦敵?」

吳茵茵與吳踵也不曾多問,吳踵隨即將先前之事娓娓道出……

亭中,三人沉默,良久,吳鬃才聲音含糊道:「不可,大哥若是因為我的緣故,才要遠去國界,吳鬃不答應,往日我確實多有不該,令大哥心寒,但而今,吳鬃早已悔悟,那個位置但凡是我吳家之人……」

「二弟……」吳踵提醒道,如今老父猶在,這般言語難免有些不妥。

接着,吳踵鄭重道:「二弟無需多慮,大哥是真心想要去往前線歷練一番,我吳家小輩如今修為不濟,該當齊心並進,將來也好保住我吳家家業,此次舉兵禦敵,時機千載難逢,若是一切順遂,待大哥歸來,給二弟一支精銳大展宏圖。」

二公子看着眼中人,他還是那般,事事為自個兒着想……

亭中暖風拂面,揚起三人髮絲,三人繼續暢言,而後,一壺酒水被吳鬃取出,三人明白,經此一飲,不知下回又是何時了……

吳二公子的練功房內,曹稚提劍,身形遊走,是劍童所授的一套七星流月劍法,乃是吳鬃少年時候夜觀流星下凡塵所悟。

一襲黑袍不知何時現身一旁,面對徒弟的回身一刺,他不為所動,少年卻嚇得後背發涼,趕忙跪與地上:「師尊恕罪,徒兒無狀,徒兒……」

「曹稚,可願隨為師去一趟國界,先說好,此去你我二人性命不由自己,全看天意。」陳十二直言道,先前他無意間聽到眾人言語,一番思量,便有了決斷。

曹稚一瞬發愣,抬首道:「師尊,徒兒願意。」

陳十二吐出一個「好」字,片刻沉默,才道:「待為師躋身武夫金身境,帶你先去證道山見識一番,再動身前往國界,若是在到達國界之前,你修為未曾突破練氣期二層,武夫境界未至淬骨境,便走回壽城,此後你我師徒便有緣再續。」

曹稚目瞪口呆,隨即意志堅定頷首。

於是,陳十二便叫少年坐於地上,他亦是盤膝而坐,開始傳授修行。

其實在當師傅的眼中,不論修士境界還是武夫境界,只要徒兒毅力足矣,便能如期成真,曹稚的底子多半已被陳十二看透,這些時日以來,不論少年做何時,哪怕僅是端茶送水,一些不經意泄露而出的氣象,黑袍男人皆有所察。

先前陳十二有去過雞尾巷,巷中老人漢子如常,他看不出任何根腳,氣象,這其實便是最大的端倪,黑袍男人肯定,那二人必然是隱居陋巷的高人,至於兩位高人有多高,他毫無所知,又為何要賜予少年一場造化,他卻不想知。

一切因緣際會在他眼中,順其自然最好,若是有人做局,將他視為棋子,那也無妨,遲早破局便是,陳某人劍多,未嘗懼過。

其實少年很好,他僅知曉這一點,便以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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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個長生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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