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一處孤墳,兩個名字

第一百五十一章:一處孤墳,兩個名字

時近晌午,流雲峰上流雲滾滾,如同大殿內眾人心緒難平,王有根先一步易容成了王沽山的模樣,出了大殿,婉拒了眾人相送,在把守比武場的數十名弟子余光中,上了御空舟。

眾弟子心思轉動,聖子不以真面目示人,該不該行禮,正想着,白衣環視一圈,暗想:「一年後,此峰之上還剩幾人……」

先前有長老提議,願帶門下弟子一同前往,哪怕是去前線,也當作歷練了,宋首座未曾反駁,只道:「咱們先商議一番,此次前往證道山,願意隨從的弟子多給些法寶,靈石,若是不願,大可留守山門內,到時不管太上長老如何決斷,我流雲峰之人總要有所為。」

此刻,王有根百感交集,眼中一個個未來可期之才,或許將在自己的三言兩語下付出性命……

但時局好似近在咫尺,他不得不捅破窗戶紙,哪怕是慫恿,也不想等到「別人」將刀架在玉泉宗脖子上,才覺悟反抗。

有些事情自古便有定律,證道山的現世無疑是國戰的導火索,一洲之上四國鼎力,難免有一國野心勃勃,最糟的情況,恐怕便是其餘三國相商之下,同時舉兵來犯!

悠悠萬古歲月,人家怎會心甘情願坐視金烏國日漸強盛,看着各州之人前往金烏國證道山,然後一次證道,留下大把靈石。

必然還有大多修士遷居證道山附近,等個數十載,人力物力激增,其餘三國又如何自處?

這些問題,王有根閑暇時候多有推算,唯一出路正是國人趁早覺醒,有能者,勿謂,有力者,勿惜,掌權者,勿愚,眾志成城,才能保國。

但更有後事繁多,當下他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戰事未起,戰果未定,想再徹底,也沒有變局來得攪動人心。

比武場上清風徐來,王有根聽到動靜抬眸,遠處台階旁,三位長相平平的女弟子與顏丹虎道別,女子依依不捨,始終還是轉身走向吳家御空舟。

三位女弟子目光一致,看向昔日顏師妹背影,她們停步在把守比武場的師兄身前,只把此次送別當作尋常而已。

顏丹虎上舟,與王有根相視一笑,才回身抱拳,遙遙三位女弟子亦是如此,但隱隱將目光過多注視在白衣身上。

吳家御空舟騰空,比武場邊數十名流雲峰弟子聞聲,向著上空抱拳,卻無言。

白雲間,小舟一掠而過,舟頭女子深深看着峰頂大殿,那是她夢開始的地方,修道長生嘛,只是如今早已認命了。

回首,王有根道:「捨不得?」

顏丹虎搖頭:「有些乏了。」

於是,男子攬過女子,坐於舟頭,兩兩相靠,一個假寐,回想入得流雲峰后的種種往事,嘴角偶爾淺笑,帶着眉間輕皺,一個看天地浩大,聞着佳人發香,無所想,亦不敢想。

不多時,女子依舊閉着眼,卻開口問道:「沽山,當真不回主峰看看?」

王有根臉頰摩挲髮絲,輕聲道:「與老祖有過約定,暫且不回……」

有些話難以啟齒,白衣點到即止。

「那咱們去哪兒?」女子隨意問道。

「去壽城,咱倆成親,不能讓你大哥獨自忙活。」王有根笑道。

「大哥還有茵茵姐。」女子玩笑道。

男子察覺到懷中人的異樣,好奇道:「丹虎想去哪兒?」

「去證道山。」

此言一出,王有根如遭雷擊,不明所以詫異道:「為何?」

「你始終貴為玉泉聖子,若是成親不與老祖,太上長老,宗主言語一聲,不妥。」顏丹虎一本正經道,心底卻仍是想着先前三位師姐所說。

「顏師妹,你怎會與聖子一起?」

「顏師妹,聖子不會是覬覦你的美貌吧,傳言聖子在主峰之時,便對紫苒師姐照顧有加。」

「是啊,每回聖子煉製出奇雞,都會送給紫苒師姐享用。」

「傳言聖子當初在主峰比武場上消失,後來便是住在紫苒師姐院中……」

王有根若有所思,道:「先前我已囑咐宋首座,他會將咱倆成親之事稟告於老祖,應該沒甚大礙吧。」

「師尊何時會去證道山?」女子詫異道。

於是,王有根便將先前大殿諸事娓娓道出,顏丹虎難以置信,片刻后才憂心道:「其餘三國當真會舉兵來犯?」

「難免會有一國先起紛爭,其餘兩國難以置身事外,趁火打劫在所難免。」王有根斷然道。

眼下,女子才發現,原來他不僅是修道奇才,武道異稟,更是胸中有江山大局。

一時間,顏丹虎更加後悔,不該誤人大道,也更加堅定了要去證道山的想法,她想試圖為身旁男子找條退路,三妻四妾嘛,她能擁有十年已經很足夠了,餘下的漫漫長路總需要人陪的。

「沽山,咱們還是親自前去為好,你也大可直言心扉,說服老祖行事,丹虎以為,若是有你出謀劃策,玉泉宗或許會少死一些同門。」女子堅定道。

王有根一時犯難,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有數的,不過是見識「超前」了而已,比起成親而言,無數人的性命雖然重要,有他在,不見得會力挽狂瀾,他更怕將人推入無盡深淵。

顏丹虎見其沉思,又道:「沽山,男兒不該偏居一隅之地,應該以大局為重,你之所言,丹虎深以為然,為何不願前去幫襯一二?」

聽着女子語氣加重,男子心頭一動,也不再過多作想,道:「國戰絕非一朝一夕之間,此去我將所想如數告知老祖,咱們便回沽峰成親。」

夜長夢多,王有根當下便是這般以為,當看見女子欣喜點頭,他才釋然,佳人在側,難道還能跑了不成,想着,便抱緊了些。

「丹虎,咱們先去壽城,與你大哥交代一番。」

「好。」

「丹虎,你看那朵雲,像不像一隻大白貓?」

「像。」

女子早已心思百轉,想着見到那位師姐后,該如何言語,往日也有過照面,姿容絕佳,一塊胎記更是增色無疑,聽說如今胎記沒了,反倒更加出彩,且是長老了……

王有根意識到懷中佳人又乏了,便不再言語,靜靜的感受着對方體溫,身形輕微間的動作,閉上了眼。

時光匆匆,御空舟掠過壽城城牆,直去吳家府邸,等落上停舟廣場后,吳城主與吳踵、顏不惑、吳茵茵邁步而來。

「賢侄,小侄女,老夫以為你們尚且要在流雲峰上小住幾日,這是着急回峰成親啊。」吳城主玩笑道。

眾人見禮,王有根才如實道:「恐怕成親之日還需延後……」

四人一愣,王有根又將之前大殿所議與顏丹虎所想,道出。

四人聽后,心神激蕩,吳城主率先問道:「難道國戰當真無可避免?」

話說出口,老人便意識到錯了,當今一國之中,可憑藉深仇大恨為由,凡有能力者,便可教一城易主,連同黎皇所在黎都亦是如此,沒有過多規矩約束,更何況國與國之間,但凡一國有半數以上大城之主同意舉兵,那無需理由,全國城池必應,傾力而為,更無人約束。

至於宗門,沒有隨城出征的道理,但有捍衛國土的權利,玉泉宗流雲峰九人能身先士卒,着實讓吳城主嘆服。

隨着王有根的搖頭,老人也下了決斷:「如今本國各大城池皆有派兵駐紮在邊境之上,但仍是僅出二三之力而已,所有城主,包括黎皇在內,也擔憂後院起火,仇人爆起,若是這般,他日必將國破。」

「老夫以為賢侄之言深得人心,雖大多人皆有所察,卻也不為所動,坐以待斃,老夫既已明悟,就沒有束手束腳的道理,今日便召集我壽城轄境之人,前往前線!」

吳踵看着自家老爹神采飛揚,不禁道:「父親,踵兒願往前線。」

眾人神色複雜,老人亦是,且擺手道:「不可,休要再提。」

吳踵看向吳茵茵,一笑,再轉首向老人,雙膝一彎,跪地道:「踵兒知曉父親為何不願,我吳家還有二弟便足矣,踵兒願守國土,哪怕僅是歷練一番也好。」

僅「吳家」二字的言下之意,在場眾人只有父子二人心中瞭然,吳城主側身,好像看見了自家大哥年輕之時的意氣風發,卻仍是喝道:「逆子!你若有何閃失,為父怎對得起吳家列祖列宗!」

「二伯,踵兒不孝……」吳踵直言道。

此言一出,眾人一愣,吳城主沉默。

吳茵茵俯身拽著吳踵衣袖,難以置通道:「大哥,莫要胡言亂語,爹是為你着想。」

吳踵與吳城主對視,未曾理會吳茵茵,女子又看向老人:「爹……」

老人突然苦笑:「終究是大了,由你,且要有命回來,吳家不能再少一子。」

吳踵欣喜,正要言語,老人又道:「你我父子,一世父子。」

「踵兒謝過父親。」吳踵被老人扶起身,吳茵茵依舊不明所以,老人笑道:「茵茵,你大哥乃是你大伯的長子,沒甚差異,他始終是你大哥。」

吳茵茵目瞪口呆,王有根等人頗感詫異。

而後,老人將往事道出,原來吳城主大哥一脈僅剩吳踵一人,不少人要麼死在前任城主家族之人手中,要麼死在攻打壽城之時……

吳茵茵忍不住便流下了眼淚,不曾想,往日多有遷就自個兒的大哥身世竟這般凄慘……

待眾人情緒漸漸恢復,吳城主才道:「事不宜遲,老夫得盡量召集人手,若是能與玉泉宗人一道前往前線,便再好不過。」

「踵兒,要不你再晚些前去,茵茵成親在即……」

吳茵茵道:「爹,國事為重,茵茵成親事小,待大哥歸來,咱們一家人再擺上一桌即可。」

老人揪心,吳踵笑道:「小妹放心,大哥定然會全身而退……」

顏不惑對王有根道:「沽山,為兄等你與小妹歸來。」

白衣頷首,而後,眾人道別,御空舟再次升空,廣場上四人看着兩「白衣」遠去。

先前王有根言語間,亦是隱瞞了自己玉泉宗聖子身份,只說與玉泉宗張宗主有舊,此去拜會,儘力說服。

小舟一去,雞尾巷,老人走在青石板上,轉身推開了佟貫家的院門。

「佟老弟,青天白日還睡上懶覺了?」老人吐著旱煙道。

漢子睜眼起身,瘸腿而出,老友已落座。

「何事?」佟貫見老友若有所思的模樣,正經問道。

老人在桌上磕了磕煙頭,將先前神識在吳家所聞道出。

佟貫一時間神色凝重,道:「恐怕佟城去往前線之人僅是湊數而已。」

「佟老弟知曉便好,其餘幾大城主是何心思也不必老朽多言了吧。」老人滿面愁容道。

「你想……」

「正是……」

漢子老人一問一答,各自瞭然。

「王小子所言非虛,且極務實,既然玉泉宗與吳家皆深以為然,佟城主,你以為如何?」老人迫不及待道。

漢子神情一震:「何時回城。」

「王小子已在去往證道山的路上,勞煩老弟隨老朽前去闖山一遭,而後一道回佟城算賬,如何?」老人樂呵呵道。

漢子頷首,又道:「稚兒……」

這麼些年,這般稱呼老人極少聽聞,隨着嘆息一聲,他道:「稚兒跟隨陳十二修行學拳大有可為,老弟無需憂心,咱們且去曹希夫婦的墳前道個別,念叨幾句。」

任他一腳邁入淬魄境,也是身形一顫,這麼些年來,還不曾去過曹稚爹娘的墳前,每年都是老人帶着曹稚獨去,起初埋葬之時,佟貫還深陷仇恨之中,哪裏有暇顧及一對苦命鴛鴦……

而後看着曹稚一點點長大,漢子才對那夫婦的恩情念及加深,但他性情使然,人前極少露出真情,所以還是沒去上柱香,瞅一眼。

老人吐著煙,見大髯漢子點頭,才起身要帶其縮地成寸,佟貫突然道:「咱們捎上紙錢,香蠟……」

老人神傷道:「佟老弟還懂這些……老朽早有準備,就等今日,每一年餘下的,加上今年的,都該你添上……」

佟貫失神……

下一刻,二人身形消失,轉瞬便出現在壽城十裏外的一處小山坡上,佟貫瘸腳緩緩回身,眼前一個孤墳,墳前碑上刻着兩個名字:曹希,董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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