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季文儒訂婚

四十九、季文儒訂婚

季文儒出差去了東北以後,洋城越變越熱了起來。當然,這和他也沒有什麼關係,就算是全球溫室效應加重,他也沒起多大作用。主要就是洋城的氣候原因,一個星期上升了8度,頓時進入了火辣辣的盛夏。而一到這種時候,也是我最沒有胃口的時候。可能是胃病加中暑的原因,這幾天一到飯點就有噁心的感覺,聞見飯菜都覺得難受。

李泯說,要不她叫魏亦陪我去醫院看一下醫生吧。

我笑着拒絕了,那就那麼矯情,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沒必要讓別人陪着。於是我趁著早上事不多的時候,請了假去醫院做了檢查,回來繼續上班的時候10點剛好整。

「怎麼樣?身體沒什麼問題吧?」李泯端著杯咖啡踱步到我辦公室來,真不知道她為什麼就那麼喜歡喝咖啡。

「沒事,就是一點小胃病加天氣熱,所以胃口不好。」我笑得言不由衷。確實沒什麼事。

「沒事就好,我還以為好事將近呢,等著某人叫一聲『表嫂』等得心力交瘁。」李泯曖昧地看了我一眼,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我裝作沒聽到,不想去理會這三天兩頭的戲謔。自從我和魏亦約會以後,這裏都快成了他們嫁的八卦製造廠了,什麼都願意拿我開玩笑。

「喲,生氣啦,陳喜。」李泯見我沒有反應,以為我生氣了,呵呵連笑兩聲,「我這也是關心你們,不要介意哈。就是開個玩笑,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哈。」

「沒有,我沒有生氣,就是在想別的事,一時沒留神你說什麼,你別誤會。」我也笑了笑,實在沒有心情開玩笑,任誰拿了那樣的化驗單,都笑不起來吧。

「想什麼事?莫非,你也聽說了雲中老總季文儒的事?」李泯精明的眼色閃過,悠悠地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想想也是,你和季總應該是認識挺久了吧,所以季總訂婚的事情,你不應該比我知道得晚才對。」

「季文儒訂婚?」這是什麼消息,季文儒什麼時候訂的婚?和誰訂婚?我怎麼都不知道?

「對啊,今天早上傳出的消息,網上已經有報道,季文儒將於下月初和方家的千金方韻訂婚。說起來也真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聽說方家千金還是季家過世的老太太從小給訂的娃娃親,這麼多年曖昧不定,可總算是定下來了。難道,你沒聽聽季文儒提起過嗎?」李泯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住的笑容表明此時她嚴肅的態度。

不過,我早已經無暇去顧及這種態度了。

天吶,季文儒訂婚?新娘居然不是我?我感覺腦袋裏嗡嗡直響,天都快塌了!上個星期離開的時候還向我求婚,這個星期他就宣佈要和別人訂婚,這是什麼節奏?難道是因為我一直都和魏亦保持曖昧不清的關係嗎?還是說,他一直都是在騙我的?

「這……消息是從哪裏看到的?能不能轉發給我看一下?」我艱難地對李泯開口,盡量抑制住胃裏的反酸和心中的苦澀。

「可以啊,我回辦公室,把鏈接發給你。」李泯點了一下頭,轉身回了辦公室,不出幾十秒,鏈接便從郵箱中傳了過來。

我點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季文儒和方韻的合照,一張是青澀的學生年代、一張是成熟奢華的商務酒會,兩人挽手並肩、絲鬢廝磨,好一對金童玉女!我點開向下啦,裏面長篇巨幅都在介紹季文儒和方韻的戀愛過程,從祖上的歷史發家到近現代創業立業,然後再到季文儒這一輩人用新思想做出管理的改革,無一不詳盡,無一不準確。我看了一下網址抬頭,原來還是洋城新聞網發佈的消息,那就更錯不了了。

報道中說,季文儒的奶奶姓方,是洋城方家的女兒,不過和方韻的血緣關係卻非常淡,因為她只是方家外親的一員,連方家祠堂的祭拜都沒有資格。後來嫁給了季文儒的爺爺以後,在方家才有了地位。因為來往密切的關係,季奶奶也漸漸喜歡上了方韻這個後輩。年輕的季奶奶心靈手巧,擅長刺繡的同時還精通紡織,專門學過雲錦的紡織工藝。因為喜愛方韻,所以季奶奶將自己最為得意的一匹刺繡雲錦送給了方韻,並以此定下了親事,要方韻將來將穿雲錦做成的嫁衣嫁給自己的長孫季文儒,成為季家新一代的當家太太。

看到這裏,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雲錦?刺繡?莫非就是季爺爺生日那天晚上我穿上的那條裙子嗎?

我雙手用力抓了一下腦袋,努力保持清醒並回憶那天晚上的情形。季爺爺叫我給他磕頭,並把季奶奶留下來的和田玉鐲送給了我,葉修靖看了我一眼便認出我身上是方韻的手筆,他臨走的時候還暗示我去問季文儒與方韻的關係。我一直都以為這是葉修靖無聊的惡作劇,沒把這幾件事情聯繫在一起。可是現在想想,心裏卻一陣陣地發寒。如果報導上所說都是真的話,那麼事情就應該是這樣的:雲錦是季奶奶送給的方韻作為方家與季家定親的信物,方韻後來發揮了自己的才能,將它做成了裙子。季爺爺生日那天晚上,剛好我又去麻煩了方韻,誤打誤撞穿上了那條裙子,於是在賀壽的時候,季爺爺睹物思人將季奶奶的手鐲送給了我。而葉修靖也是在看到這條裙子的時候看出了是季奶奶的東西,知道東西來源於方韻,所以暗示我去找季文儒,讓他告訴我關於方季兩家的親事。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算什麼?那季文儒又在做什麼?他們方季兩家明明就有聯姻,季文儒卻還隱瞞着不斷撩撥我,還跟我求婚。而我呢,被隱瞞的同時兩邊搞曖昧,愛上了季文儒卻遲遲不肯答覆,還妄圖要搶走方韻的位置,成為季文儒的妻子。多麼可笑啊!多麼可恥!可是,我卻又不是無辜反而是罪有應得的!因為,畢竟我對季文儒也沒有愛得很純粹,而比起方韻,又顯得多麼微不足道啊!

我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彷彿是過了十二點鐘的灰姑娘一樣,終於從公主的美夢中驚醒了過來。現實果然就是現實,就算我從來不敢做灰姑娘變成公主的美夢,但是,上帝總還是有他的方法讓你從自以為的低谷中跌落入更深的低谷。

想想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其實只是我遲鈍,事實上所有的現象都是預示今天的徵兆。難怪葉修靖會三番兩次地說一些古怪的話暗示我,可我就是沒有認真地去想;難怪方韻會提醒我不必着急撇清關係,大家都心知肚明;難怪季文儒從去了大連以後就沒有打電話給我,哪怕是我撥過去的電話,也總是提示關機;難怪已經過去了十來天,沒有聽到季文儒回來的消息,也沒有看到他來找我……

難怪啊難怪,我就是一個極懶極蠢的人,所以才會把別人的提醒當成了耳旁風,一心只在自己的世界裏生存。吳慕茹如是,葉修靖也如是,究竟我還要吃多少虧才能吸取教訓不再被人下套?

啊!

我想大叫!我想把季文儒拉出來生吞活剝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我並不是非你不可,但是我也絕不是任你擺佈的人!

不行,我一定要季文儒好好地說清楚,順便把該了結的也都一併了結了!

……

說時遲、那時快,我還沒想好說辭的時候已經坐上了樓下的計程車,開往了雲中廣場。

到了雲中廣場,我連登記都沒有,直接衝上了電梯。許是前台和保安都見慣了我這幅不要命的模樣吧,他們也沒有阻攔,就讓我這樣直直地殺到了季文儒的辦公室。

我伸手用力一推,「嘭」的一聲,兩扇門便重重地摔在牆壁上。季文儒抬起頭看到了我,臉上沒有一點驚訝表情,顯然早就知道我上來了。所以偌大的辦公樓層,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就只有他一個人在。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着他,緊閉的嘴唇都忍不住顫抖,卻還要強裝鎮定。輸人不能輸陣,哪怕我在他面前早已經輸得一無所有,至少,我還有最後的尊嚴。

「你來了」季文儒面無表情地開了口,示意我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下。

這個位置我從來沒有坐過,以前在季文儒的辦公室,無論談判還是談情,都是被他抓着窩在沙發上。所以,這一次這麼莊重,想來,是到最後攤牌的時刻了吧。

「聽說你要訂婚了?」我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冷冷地說。

「不是,我是要結婚了。」他將手頭上的文件合上,再次面無表情地面對我。

可是,他怎麼可以這樣無情呢?哪怕是在我打定主意要和他決裂的時候,我都從來沒有過真正的絕情。哪一次,我不是強忍着心痛?哪一次,我又不是反覆地折磨自己?如今,他不要我了,怎麼可以一下子變得這麼無情?難道,這就是男人的本性嗎?

「和方韻?你們倆從小就定了親?」我的聲音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眼前立刻騰起了一團霧氣。我扭頭,將眼淚從眼角拭去,重新面對他的眼睛。

「你看到了報導,對吧?」他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輕描淡寫一掃而過。

「是的。我看到了,也看到了關於你們的青梅竹馬的故事。」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流,滿面的涼意像極心中的寒,「只是,我不明白,我算什麼?既然你有了方韻,又為什麼要來招惹我呢?如果你早有定親,有為什麼要來跟我求婚呢?你明明說愛我的!你明明說我是你的寶貝!你明明寫了一封長信告訴我有多麼心疼我!我明明送了我珠寶一遍又一遍地說和你結婚的!你明明說過很多很多的!我不相信那是假的!我也沒有感覺你是騙我的!可為什麼到現在,你卻又要和別人結婚了呢?為什麼現在你對我完全無動於衷呢?

「季文儒,如果那些都是演戲,那你又把我置於何處?你把當什麼人了?是你們有錢人隨意玩弄的玩具嗎?還是你只是圖一時新鮮,現在回歸正軌了就不要我了呢?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沙啞著聲音叫着,突然發現,原來傷心到極處是發不出聲音的。心痛到深處,連話都不會說了,呼吸也成了罪。

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我從來沒有一刻像這樣清醒地看過季文儒,他確實有着非常好看的五官;可是我也沒有一刻這麼疏遠過季文儒,覺得他是來自天外的陌生。

季文儒低下了頭,雙手在桌上握成了拳頭,良久才緩緩地抬起來,眼神帶着淡淡的憂傷看着我,開口道,「可是,我想結婚,我真的要結婚了。」

結婚!這兩個字像是扼住喉嚨的手,讓我的呼吸道跟着收縮,許久都得不到氧氣的眷顧。

他說他要結婚了!這兩個字他跟我說過無數遍,但是今天說來,卻是無比的諷刺!我應該祝福他嗎?是啊,應該的!畢竟受過季總那麼多的關照,他的幸福,怎麼能不幫忙捧場呢?

所以,我不僅要祝福他,還要再送一份大禮給他!

「季文儒,我祝福你,祝你新婚快樂!」我咬牙將字的半截音都吞在腹內,「同時,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份厚禮,這個應該是你們方季兩家都可以享用的大禮!」

說完,我將體檢化驗單取出狠狠地拍在了季文儒面前,「妊娠」兩個字寫得不重卻在白亮底下發着刺眼的光!

「哈哈」我撕心裂肺地笑着,撫摸著平平如許的肚皮,這是早上才知道的消息,懷孕9周了,本來也就是過去查個心安,結果卻成了造化弄人。

不過,我並不後悔,也不覺得可惜。在他之前,我已經失掉一個寶貝了,上天垂憐,讓我又有了做媽媽的機會。這一次,我堅決不會再放手!哪怕就算是做一個社會上指指點點的未婚媽媽,我也一定給他全心全意的愛。

「……你……懷孕了……」季文儒拿起化驗單,不可思議地看着我,顫抖的手指抑制不住激動。

是啊,是該激動!不過不着急,更激動的還在後面。

「我是懷孕了,5周!不過,這和你們季家沒有任何關係,哪怕他是你的骨血,他出生后也一定是姓陳或者跟我未來老公姓!」我冷笑一聲,「孩子的事情就不勞季總操心,每個月的撫養費準時打過來就可以了。但是不要企圖搶走撫養權或者探視權,過後我會讓律師擬一份協議給你。如果你合作,我們相安無事;如果你不合作,我會讓你永遠失去這個孩子。」

母親的天性給予了我莫大的力量,在這個強大的男人面前,我突然有了一絲無所謂的豁達。我並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我也不想傷害這個孩子,只是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躲起來,讓他永遠再也找不到這個孩子。我不可能束手就縛,也不可能像狗血電視劇裏面演的一樣受人牽制,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的孩子並為他鋪一條路。

季文儒將化驗單放在桌上,打開抽屜翻騰了起來,一會才結束,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我這邊。他走得有些匆忙,一個趔趄,差點崴了腳,隨即站直又像飛一般撲了過來。我警惕地從椅子上逃離,退後了三步,可是他這一撲還是撲到了我面前,單膝下地,打開了手上的盒子,那枚熟悉的戒指又露了出來。

看到當初求婚的那枚戒指,我心跳加速,手不自覺地便捂住了嘴。恍惚,意識開始恍惚。可是手指上緊緊戳住掌心的疼痛卻在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陳喜……嫁給我吧……」季文儒眼角都滲出了淚水,表情已經不能用深情來形容了。那是一種溫柔,又是一種痛苦,既是一種興奮,卻是一種驚訝,言語都表達不完整,只能斷斷續續地將整個句子說完。

「……可是……你不是……要和……方韻結婚嗎……」我的舌頭也開始打結,臉上的冰涼又開始重現,激動得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擺了。

「……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就是找人在網上發佈的假消息!是為了讓你看到才發佈的!」季文儒顫抖著將事情說完,越說越大聲,彷彿只有大聲才能解釋一切的用心良苦。

「……嫁給我吧……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再不逼你……你就要跟別人跑了……」他笑中帶淚,手抖得更加厲害,連戒指盒都快拿不住了。

我捂住嘴哭,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這大悲大喜的,我的心都快受不了了。要是有心臟病的話,那還不得直接叫救護車呀。

「……寶貝……要不你試試看合不合適……」季文儒看我許久都沒有說話,着急得都沒有了邏輯。

我聽了,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試什麼試呀?上次不都戴過了嗎?我的手又沒變胖,難道你自己都戴不進去了嗎?」

他聽了,這才喜出望外,將戒指直直地套上了我左手的無名指,將它緊緊套牢,捧在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那個溫柔的、深情的吻落在了無名指上,也落在了我的心上,好像填補了許久的空缺,突然變得圓滿了。

他站了起來,緊緊地擁著了我,將我的耳朵按在他心臟跳動的地方,聽那急速卻又穩定的節奏。

我久久地聽着,伸出了手看着那枚戒指,忽然又覺得一陣彆扭,「怎麼還是這個,鑽也不大,求了兩次婚,季文儒,你也太摳門了一點吧。」

「寶貝,他們家的戒指一個人一輩子就只能定一枚,我想再定也沒有了。」

「那結婚的時候我還要買,我要更大的鑽,我還要黃金,我要像那些土豪一樣兩隻手都戴滿金鐲子。」

「好,買買買,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那我要你的愛,你給嗎?你和我結婚,究竟是愛我還是為了孩子?」

「當然是愛你,怎麼不愛?」

「那你有多愛?」

「很愛很愛,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掉了,藏在心裏又怕看不到。」

「那……」

話還沒說完,便被綿長而深遠的吻堵住,季文儒熟悉的氣息像久候的甘霖一樣降臨了。

艷陽高照的夏天,在雲中空無一人的辦公樓層裏面,我的蓋世英雄,用他拙略的計謀終於迎來了彼此的幸福。我點頭,他幫我帶上了戒指。儘管,我們是那樣的狼狽不堪,可是,幸福卻真實而美好。

他終於說,嫁給他吧。

我終於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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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尾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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