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陽逐漸從破敗不堪的建築間緩緩升起，伴隨着漫天的濃煙滾滾。
急診處依舊沒有前來送傷員的救護車與消防車，大家熬了一整宿，居然比平日裏還要清閑許多，甚至有些無所事事。
迄今為止，急診處和住院部沒有收到上級的任何通知，也沒有一名醫生趕回。
這個世界，彷彿停轉了一般。
已經開始有幾名原先在急診住院的患者和值班護士，因為網絡癱瘓聯繫不上家人情況，情緒快要有些控制不住了。
莫然剛剛才分別找了幾個人談話，想要安撫住她們焦急的情緒。
可她才回辦公室沒多一會，門外再次傳來刺耳的叫嚷聲。
張婷推門走了進來。
「莫主任，你們晚上出去接回的那名患者醒了，現在正在大廳里鬧呢，我們幾個根本攔不住他。」
張婷看起來有些疲憊，她已經懷孕快六個月，肚子已經很大了。跟着這麼折騰了一宿，顯然體力有些吃不消。
「我去看看，還有，你在我這屋躺一會吧，我看你臉色有點不好。」
張婷扶著肚子緩緩的走進了屋。
「行，那我就坐一會，我這腰是真有點扛不住了。對了，我看這一時半會餐廳外賣什麼的是恢復不了了，我把醫院庫房裏之前給咱們值班準備的速食都整理了一下，有幾箱小火鍋，有幾箱泡麵和速食飯。咱們今天就暫時拿這個對付一下吧。」
莫然起身，扶著張婷在邊上的問診床上坐了下來。
「辛苦了，你躺會，我出去看看什麼情況。」
張婷是醫院的老人，來急診科怎麼也得有七八年了。之前發現懷孕之後，發現了丈夫出軌，果斷選擇了離婚。
急診科里的人都知道她一個孕婦自己生活不容易，特別是莫然，對她特別照顧。
張婷呢，自己本身就特別努力要強，莫然想給她開產假直接在家帶薪休假，卻被張婷拒絕了。
她說反正自己在家閑下來，就是睹物思人暗自神傷，還不如來醫院忙叨忙叨，心情還能順暢些。
莫然看着張婷躺下閉上眼，這才出了屋子，輕輕關上房門。
老遠的，莫然一眼就看見了正站在大廳前台上那個衣衫襤褸的患者。
他光着黑漆漆的腳丫，每挪動一下，都會在潔白的枱面上留下一片污漬。他身上殘破不堪滿是窟窿的白大褂下，是一條非常違和的沙灘大褲衩。
怎麼看，這個人都不太正常。
他正指著自己下方圍觀勸解的護士和幾個病患，大聲的發着言。
「你們都是老天爺懲罰的對象，這是人類的末日，大家都得死，快點跟我跪下來祈禱，祈禱上天堂之後，我們的罪行能夠被原諒。」
莫然無奈的嘆了口氣，抬步走了過去。
她扒開圍觀的人群，走到那個怪人的面前。
「你好，我叫莫然，是急診科的負責人。之前就是我帶你回的急診進行的救治。你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有什麼問題，我幫你解決。」
莫然一邊說，一邊觀察着他身上的傷口情況。
讓莫然震驚的是，他除了皮膚表面還是被黑色的臟污覆蓋着看不出皮膚原本的顏色，但原本她確認過的那些傷口，卻都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他站在這裏，要是洗乾淨了，就跟一個完好無損的人沒什麼區別。
那怪人看了一眼莫然胸前的名牌，他暈倒之前有印象，他記得這名醫生。
「你是個好人，你救死扶傷有善報，你死之後，會上天堂的。」
莫然定了定神，朝他伸出手。
「你叫什麼名字？來的時候沒發現你身上有任何的證件，所以沒辦法聯繫上你的家人朋友。」
怪人猶豫了一下，微微伏下身，跪在了枱面上，失落的垂着眼。
「我叫鄭世安。我沒有家人。」
莫然點了點頭，繼續抬着自己的手。
「那你先下來可以么，你想說的話，我可以聽，你說給我聽。」
鄭世安盯着莫然口罩上露出的一雙微挑的杏眼，看了好久，猶猶豫豫的，還是握住了莫然的手。
莫然帶着他去到一間其他醫生的辦公室，給他到了杯熱水。
「好了，現在你可以慢慢說。」
他雙手接過水杯，大口大口的猛灌了起來，直到一杯水全部喝完，一滴沒剩。
「您是好人，我勸您，不要再想着什麼治病救人了，趕緊回家和家人團聚，享受一下這最後的時光。」
莫然接過杯子，又給他倒了一杯。
「和你一樣，我也沒有家人了。我的父母早些年在非洲醫療支援中犧牲了。」
鄭世安緩緩的抬起頭，頓了下，然後又點點頭。
「那就沒什麼顧忌了。世界末日了，大家都得死。不過還是要謝謝您，頂着危險帶我回來，讓我多活這麼幾天。」
莫然雖然覺得這個人說話有點奇奇怪怪的，但似乎他的話里話外，透著許多信息。
「你是從事什麼工作的？我看你好像知道很多事。」
鄭世安這會似乎不瘋了，言行舉止都正常了很多。
「沒什麼特殊的，我只是被天文研究院開除的一名研究員。」
他不屑的哼了一聲。
「早在一個多月前，我就向上級彙報了這次流星雨的異常，但是沒有人信我。大家都在說這是什麼曠世奇觀，千年難得一見。後來因為我的越級上報，被研究所開除了。」
莫然安靜的聽着，仔細從他的話中獲取有用的信息。
「那你研究的結果是什麼？」
鄭世安突然眼珠瞪得溜圓，扔掉了手中的杯子，一把拽過了莫然的手。
「莫醫生，你知道么，這不是什麼流星雨，這是太陽系旁邊出現的一顆新恆星，因為運行不穩定軌跡突變，和周邊的恆星連續碰撞，導致星體碎裂。它流落的所有隕石，吸收了太陽乃至其他所有恆星的核磁場，產生了高輻射。我計算過這種高輻射，它要比世界最大的核電站爆炸產生的輻射，要高几十倍甚至百倍。」
莫然被抓的有點疼，但是比不過此時心中的震驚。
「輻射會帶來什麼？」
鄭世安搖頭無奈的笑了。
「帶來什麼？它能帶來的，是人類現在科技水平無法估算的。毀了，這個世界，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