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急診大廳里圍在前台的護士護工們，還在分發廖凡卿帶來的各種食品，這算是從昨天夜裏到現在，她們所接收到了唯一的外來補給品。

其中還有不少新鮮的水果和熟食肉類。

陳嬈拿了一個蘋果塞到了張婷的手中。

「婷姐，你多拿幾個新鮮的水果。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人來救援。你肚子的小傢伙，不能缺維生素。」

一旁的保潔阿姨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姑娘，趕快吃。現在我們都沒法出去，這有上頓沒下頓的，你能多補充點營養就補充一點。你看看你累的，臉色都不好了。」

張婷勉強的笑了一下，伸手接過那個看起來紅彤彤的蘋果，握在手心裏喃喃說道。

「說起來，今天，是元旦呢。」

聞言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那個剛來實習的小護士，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之前我跟我媽說好的，今天休假回去陪她過元旦，我火車票都買好了。可現在。。現在。。。」

她哽咽著沒能將後半句話說完整。

陳嬈拍了拍她的發頂。

「好啦小慧，現在還沒到哭的時候。你父母都在隔壁城市，雖然現在聯繫不上，但那邊說不定沒有我們這裏嚴重，會好的。」

叫小慧的實習護士擦了把眼淚，默默的點了點頭。

莫然從辦公室里出來，朝着一幫人走了過去。

張婷朝她招招手。

「莫主任，您還沒吃飯吧。我把飯都熱好了，一會端過來。」

莫然在張婷旁邊頓住腳，搖了搖頭。

「我還不餓，你們先吃。那個特警怎麼樣了？心電圖和CT片子出來了么？」

陳嬈手裏最後一口香蕉塞進嘴裏，拿旁邊的紙巾擦了擦手。

「出來了出來了，我正要給送過去呢，在這裏。」

她從前台桌面上抽出來一個裝着X光片的牛皮紙袋和一摞心電圖紙遞給莫然。

莫然先看了一眼心電圖，皺了皺眉。

「你詢問過他個人情況了么？有沒有什麼心臟病或者遺傳病史？」

陳嬈搖了搖頭。

「問了，沒有。他說他們的選拔極為嚴格，身體不允許有任何特殊疾病和家族遺傳病史。甚至他們個人的體能和身體素質，都還要優於普通人。」

這就更奇怪了。

正常人心臟跳動的心電圖，都是程比較穩定的閃電形狀上下波動。但是這名特警隊員的心電圖，卻是高低起伏，中間還有斷點。

莫然抽出牛皮紙袋中的兩張X光片，抬起對準頭頂的白熾燈。

她的握著X光片的手指忍不住驀的縮緊。

特警隊員的這兩張X光片，是胸腔和頭部整體成像。X光片中顯示，他的心臟，肺部，肝臟，甚至是大腦，均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斑塊。

這說明他的五臟六腑所有主要器官，都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被什麼物質或者東西侵蝕，甚至正在面臨衰竭壞死。

莫然正在看片子的同時，廖凡卿從辦公室里出來了。

幾個小護士朝他招手打招呼，似乎都挺感謝他冒死回到急診並且還送來了食物。

廖凡卿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的尷尬，但很快，就轉成了平時的溫和笑臉。

他走過去，看了眼箱子裏的食物。

「都給大家分了么？」

小慧點點頭，眼圈還有點紅。

「謝謝您啊廖醫生。你帶來的這些東西，起碼夠我們這些人吃兩天了。」

廖凡卿無所謂的擺擺手。

「謝什麼，咱們都是一個科室的，這種時候就不要見外了。」

莫然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收起X光片，轉頭對陳嬈說。

「那個特警現在在哪屋，你帶我去看看他情況。」

陳嬈嗯了一聲。

她斜眼看了一下一直沒和廖凡卿有任何交流的莫然，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

平時的兩個人，一直是狂撒狗糧都不嫌累的，她們科室所有人只有羨慕嫉妒恨的份。

可現在怎麼了？

來不及多想，莫然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特警隊員被安排在了一間事先騰出來的空病房裏，病房裏只有他自己。

昨天還精神抖擻，懷揣著武器站崗的那個精神少年，現在正躺在病床里，臉色慘白，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

莫然走到病床邊上，看了眼柜子上的檢測儀器。

「你感覺這麼樣？」

他艱難的張了張嘴，聲音微弱得幾乎快要聽不見。

「渾身...都疼。莫醫生，我怎麼了？」

莫然不知道應該如何跟他解釋他身體上突如其來的巨變。

她微微俯下身，溫和的說到。

「你叫…吳斌…是么？」

特警隊員嗯了一聲。

「吳斌，你可能吸入了一些有毒物質，不過你放心，這是在醫院，你會慢慢好起來的。」

特警隊員又虛弱的嗯了一聲。

「莫醫生，監護室里那個犯人。。。」

莫然點點頭，知道他要問什麼。

「你放心，他還在那裏，手銬腳銬都鎖著。一會我就搬到他對面的辦公室里辦公，幫你看着。你現在不要操心那麼多事，閉上眼睛睡一覺。」

特警隊員這才稍稍放下點心，緩緩的合上了眼睛。

出了病房，莫然對身後的陳嬈說。

「一會你帶兩個人把他推到透析室去，把身上的血液都過一遍。透析前後各抽一管血拿去化驗。完事再在葯里加一支抗生素。他的內臟衰竭，很可能是因為血液問題，現在在找不到原因之前，只能靠透析先維持一下衰竭的速度了。」

陳嬈點點頭，跑去叫人了。

一整個下午，莫然都有意避開廖凡卿，盡量不跟他正面接觸和對話。

她突然有點看不懂這個戀愛了多年的男人了。

這種陌生感，讓她覺得比看見重症監護那個怪物一樣的人，還要恐懼。

現在她腦子裏很亂，沒有功夫去想那些應該如何處理感情關係的問題。

莫然整個下午，除了去查看病人情況，基本就是把自己關在重症監護室對面的辦公室里，研究對比手中病人的血液檢驗數據報告。

這些兩個極端的病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血液中突然出現了某種不知名的物質。現在急診科的血檢設備，還不足以查出這些成分到底是什麼，可能需要送檢到病例研究所。

可問題是現在這個情況，那邊也聯繫不上，他們的人也不能冒着生命危險貿然往出跑。

莫然捏了捏脹痛的鼻樑，無力感遍佈全身。

門外，不知道是誰，突然罵罵咧咧的吵了起來。

「你這個人怎麼還動手打人呢？有沒有天理了？」

「老子就他媽要干你怎麼了？憑什麼你們有吃的，我們就得餓著？現在外邊世界已經亂套了，別跟老子說什麼法律天理，現在誰有能耐誰吃飯。」

莫然嘆了一口氣，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走廊盡頭，一個穿着病號服，頭上包着紗布的患者，正扯著保安大叔的脖領子，聲嘶力竭的罵着。

這個人莫然記得。

是昨天頭半夜，流星雨開始之前，因為在沙灘上佔位置和人起了衝突，腦袋被磚頭砸傷了才送來的急診。

當時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就因為覺得小慧下手重弄疼了他，還給小慧好一頓罵。

莫然快速走了過去，伸手將保安大叔拉到自己身後。

「您好，我是急診科的主任，我叫莫然。你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跟我說，我給你解決，不要為難我們工作人員，也不要影響到其他患者休息。」

那人仰著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長相驚艷的女醫生，挑了挑半邊橫眉。

「呦，領導終於不躲著，出來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