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雞鳴起，一日之計在於晨
第三天，劉雨兒再次聽到「喔喔喔」公雞打鳴聲，看看外麵灰蒙蒙的天，對自己說：「起吧！」
她輕手輕腳地穿上衣服，躡手躡腳地打開門，借著一點晨光找到屋檐下的野菜，拿出木盆，將菜都倒進盆里，小心地舀水，輕輕地洗菜，生怕弄出一點聲響……
劉青峰昨天第一次沒有餓著肚子睡覺，他在床上輾轉反側：自己早就想改變這個家了，卻一直沒找到機會，也沒有想到辦法。這次妹妹餓暈過去的事深深刺激了他，他偷偷去找過爺爺商量是不是可以借高利貸，爺爺告訴他真要借了高利貸這個家就徹底毀了，到時候一家子都會被賣掉，而第一個被賣掉的肯定是妹妹，最明智的辦法就是現在將老三、老四、老五賣掉一個。可是他不想呀，他讀過書，哪能賣自己的親弟弟？一定要賣也是賣自己，可自己也捨不得這個家。何況爹娘早就說了，就是餓死也要死在一起，絕不賣一個孩子。就在他覺得無計可施時，卻發現家裡不一樣了，院子變整齊了，還突然就吃飽了肚子，即使吃的是野菜。妹妹居然還嚷著要認字，爹準備上山打柴賣錢，弟弟們說要編窗帘擋風擋雨……劉青峰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雖然這希望很小很小……
雞叫了，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和嘩啦啦的水聲。劉青峰悄悄起來一看，院子里一個瘦小的身影在忙碌。他穿上衣服走到院子里，生怕嚇著小丫頭，遠遠地輕呼道：「妹妹！」
小身影抬頭一看，輕輕地應了一聲:「二哥。」
劉青峰大步走過來，說道：「我來。」
劉雨兒低聲說道：「二哥，這菜髒得很，要多洗幾遍。」
劉青峰點點頭，舀水洗菜。劉雨兒見沒自己事了，又說道：「二哥，你幫我將大鍋里加滿水，我去燒火。」
劉青峰二話沒說就照著做了，劉雨兒正準備打火。前者卻說道：「妹妹，水缸見底了，我去挑水。」後者一聽，一拍腦袋，怎麼就忘了這茬了，這菜要洗一遍又一遍，太廢水，家裡人又多，用什麼都費得很，還真是不適應。
劉青峰打開院門，挑著水桶出門，看見已經有人家打開院門開始忙活了，心裡感嘆：看來自己家確實不夠勤勞呀。他一路和長輩打著招呼，一邊快走，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水就挑回來了。
劉雨兒趕緊打火燒水，劉青峰繼續洗菜。水燒開，菜也洗好了，劉雨兒指揮著劉青峰忙個不停。
天漸漸亮了，院子里的動靜終於驚醒了劉張氏。她起來一看，野菜已經像昨天一樣切碎，二兒子正要將鍋里的水清出來，她連忙阻攔：「這是做什麼？這麼糟蹋水？」
劉雨兒說：「娘，這水是苦的，吃了會燒心，不過可以燙碗。燒粥還是要重新燒水。」
「還真夠麻煩。」劉張氏咕噥一句，也沒再多說，眼前可是她最看重的兩個孩子。
劉青峰道：「娘，你和妹妹做早飯，我再去挑一擔水。」
劉張氏怔了怔，問劉雨兒道：「你二哥已經出去挑過水了？」
「嗯。」
「這麼早，別累壞了。」劉張氏心疼地說道。
劉雨兒嘴角抽了抽，說：「娘，只要吃飽肚子就不怕了。」
「吃飽？雨兒，家裡已經沒有多少糧了。藥草到底不頂事，餓得快，吃多了還心慌。」張氏嘆氣道。
「娘，等爹砍柴賣了，就有錢買糧了。您放心，我們家有房有地，只要努力，一定能吃飽飯。」劉雨兒給劉張氏打氣。
「看著吧。」劉張氏一邊往鍋里加米一邊嘆氣，這米又快沒了，離春收還有三個多月呢，但願今年能豐收，可是想吃飽還是難！她猶豫再三，還是聽了劉來福的話多加了一把米。
劉雨兒看劉張氏的模樣，心想：這洗腦的工作還是任重道遠呀。
話題沒法繼續，劉雨兒沒話找話地問：「娘，昨天四哥沒寫出名字，二哥和爹怎麼那麼生氣？」
劉張氏一愣，說：「你怎麼忘了，劉家的男孩不管讀不讀書，必須會寫自己的名字，否則就是數典忘祖。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
劉雨兒嚇了一跳，數典忘祖在古代可是很重的罪名，她不是古人也知道這是可以直接打死的罪名，難怪爹說輕了。她心裡忍不住給這位老祖宗點個贊，只要有這個規矩在，劉家就不會徹底沒落，想不到這個不起眼的劉家還有一位睿智的老祖宗。
她又看了看劉張氏，心虛地說：「娘，我睡了幾天，好像忘了好多事，只記得最近一段時間的事了。」
劉張氏心痛地說：「雨兒，爹娘沒用，讓你受苦了。」她說著，忍不住捂著嘴哭了起來。
劉雨兒沒想到自己一個借口將老娘招惹哭了，連忙說：「娘，您別這樣呀！以前是我太笨，才餓暈了。這回我想了好多主意，以後肯定不會讓自己挨餓的。我們一起努力，不餓肚子。」
「娘，妹妹說得對，我們一起努力，不餓肚子。」劉青峰挑著水進了廚房。
劉張氏擦擦眼睛，勉強笑著說：「好了，娘沒事了。」
這時劉青山也走進了廚房，看到劉青峰已經挑了大半缸水，就說道：「二弟，你歇著，我去挑水。」他說完，拿著桶就走了。
劉青峰年紀也不大，才十四五歲，平時又吃不飽，挑了兩回水，臉色就有些白。他不再堅持，就去喊弟弟們起床，自己休息不提。
劉雨兒看粥燒得差不多了，就說道：「娘，該加菜了。」
劉張氏點點頭，一邊加菜一邊想女兒似乎一下子長大了，前一陣子真是苦了她了，都是自己這個當娘的糊塗。
辰時已過，劉來福起床，看到孩子們都已經起來，水缸也滿了，再看看乾淨整齊的院子、正在盛飯的妻女，頓時有一種回到大院的感覺。
一家子吃完飯，劉青石擔心地問：「娘，今天早吃了一個時辰，大哥二哥下午才能吃飯，又要幹活，怎麼辦？」
劉張氏說：「放心吧，你妹妹讓我在鍋里留了一碗粥，你哥他們走時兌水一熱，就可以喝了。」
劉青木崇拜地看著妹妹：「妹妹，我們今天幹什麼？」
劉青峰也看向妹妹。後者笑著問：「大哥二哥，你們累不累？能不能先去幫我割點蘆葦再出去？三哥四哥五哥太沒用了，半天才弄那麼點。」她想儘快編幾個帘子給爺奶送過去，這籠絡外援計劃必須抓緊。
劉青山和劉青峰點點頭，前一段時間餓壞了妹妹，現在妹妹無論讓他們幹什麼，他們都願意。劉雨兒又笑眯眯地說道：「爹和三哥肯定要上山的，娘也要去洗衣服。四哥、五哥你們先去給三奶奶抬水。六弟七弟八弟在家看寶寶。」
劉青木說：「那你幹嘛？」
小丫頭嘻嘻笑道：「我洗碗、帶著六弟他們認字。」
劉青木一聽到認字就是一哆嗦，立刻不說話了。劉青宇在一邊擠眉弄眼。
劉來福起身道：「石頭和我上山。」
劉雨兒立即回自己房間拿來了麵餅，追到門口交給爹爹。。
劉來福一愣問道：「哪來的？」
劉雨兒說：「里正家楊嬸子給的，昨天三哥幫她幹活了。」
劉來福猶豫了一下，還是揣上麵餅帶著劉青石走了。
劉青峰見爹爹走了，就催促劉青木道：「四弟，趕緊去給三奶奶抬水！」他說完也和大哥割蘆葦去了。
劉張氏慈愛地對女兒說道：「雨兒，今天衣服不多，碗娘洗了。你起得早，再去歇一會。」
劉雨兒惦記看書，樂得一會兒清閑，連忙點頭應了。
青木、青宇撇撇嘴就去抬水，劉雨兒在後面喊道：「哥哥，記得和三奶奶借一把小鏟刀。」
六郎跑進屋看到雙胞胎弟弟還在睡覺，就跑回來對姐姐說道：「二姐，我想和你玩。你好多天沒和我們玩了。」七郎八朗也滿眼希冀地看著姐姐。
劉雨兒痛快地說道：「好，二姐教你們《三字經》，還教你們認字。」
小六小七面面相覷，小八拍手叫好。
她從自己屋裡拿來《三字經》，想了想說道：「你們還記得二哥昨天晚上教我們的字嗎？」
小八搶著說：「二姐，我記得，我記得，一人大。」
劉雨兒拍拍小八腦袋：「八弟最聰明。」
小六小七同時說道：「二姐，我們也記得。」
劉雨兒一點也不吝嗇地表揚道：「六弟、七弟也很聰明。」
她拿過一個濕抹布，在桌子上寫了個大大的一，問道：「這是什麼字？」
「一」三個小包子整齊地回答。
「這個呢？」「人」
「這個？」「大」
劉雨兒很滿意，大力表揚說：「嗯，六弟七弟八弟都很聰明。好，現在你們和我一起念。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習相遠。」
「性相近，習相遠。」......
劉張氏聽著堂屋裡朗朗的讀書聲，準備去洗衣服的她不由眼睛一紅，很多年前這也是自己希望的生活。可隨著一個又一個孩子的出生，她的希望慢慢破滅了。她從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看到這樣的情景。
劉青木和劉青宇給三奶奶送水回來，聽著郎朗的讀書聲，也是面面相覷。劉青木想起二哥會繼續考自己寫名字，就讓五弟青宇先教他寫劉和青，「木」只能硬著頭皮問二哥了。
劉青山兄弟倆回來，看到青木青宇在院子里地上寫字，幾個小的在屋裡念著《三字經》，倆人會心地一笑，這才是個家的樣子。
「哇......」雙胞胎終於睡醒了，不甘寂寞地哭了起來。
劉青峰、劉青山連忙走進房間，抱起雙胞胎哄著，換了尿片，穿好衣服。
劉雨兒立刻放下書，跑到廚房熱粥。
等劉青山兄弟哄好雙胞胎，粥也端了上來。劉青峰看到桌上的《三字經》不滿地瞪了一眼妹妹。後者一吐舌頭，趕緊收好書。青木青宇知道哥哥們要趕著上工，便幫著喂雙胞胎。
劉青山兄弟吃完就走了，劉雨兒請四哥五哥將搖籃抬到院子里，讓雙胞胎曬太陽，又囑咐六七八看著雙胞胎，不許出去玩，閑了就繼續剝蘆葦。
劉雨兒安排好這一切，就和四哥、五哥一起提著籃子去挖馬蘭頭。今天她準備多挖一點，防止天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