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粥好甜

「哈哈哈，小傻子。」

妖怪的笑語還在耳邊，惹得她心煩意亂。

落子語不想去聽，她問爹娘，爹娘的神情都十分迷茫，越是看她不對勁，越是面容嚴肅。

最終她氣得躲到了娘親的懷裏去，哭訴道：「我不想聽，娘親，你叫它們閉嘴！」

「小傻子！」

妖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你娘親看不到我們。

聽不到我們。

抓不到我們。

她如何能幫你？！」

「小傻子！她不是你娘！你娘是天地大化之靈，你也是妖怪。」

落子語捂著耳朵，搖頭道：「不！我不是妖怪！」

她像是著了魔，一個勁兒地搖頭，否認道：「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然而縱使如此，那懾人的笑聲依舊會傳來。

他們似乎不是通過耳朵讓她聽，而是通過另一種、耐人尋味的方式，直接傳到了她的心裏。

隱隱有個聲音在她心底響起。

她，就是妖。

「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語兒，你怎麼了？」她娘緊緊抱住她，因她的態度而感到慌張和束手無措，她只能試圖一遍遍地告訴她，試圖能讓她冷靜下來。

「小傻子，嘻嘻，傻子，你看看你的長相，你和你爹娘，可有一點相似之處？你不是他們生的，人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便拿妖怪的孩子當做慰藉，你生的那麼好看，你是我們妖族的孩子啊。」

「你看看，嘻嘻，你快看看！」

落子語的視線瞥到角落的那面銅鏡，歪曲的影像當中，一家三口緊緊貼在一起，可是兩位成年的男女都是樣貌平平，偏生只有落子語一個，饒是哭得梨花帶雨，也依舊好看得驚人。

沒有這樣的爹娘和孩子。

他們沒有一分相似。

「不——！」

落子語不知從哪生出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她的娘親，她跳下床鋪，對着銅鏡不斷扒拉着自己的臉。

她不要長成這樣！

她不要生成這樣！

為何？

為何她和他們不同？為何？

她隨手拿起妝台上的一根髮釵，對着自己的臉，狠狠劃了下去！

茲拉——

待要他爹娘伸手去阻止的時候，早已是來不及。

從她的額頭到下顎，橫跨過整張臉蛋，那漂亮的容顏，在頃刻間毀去。

「語兒！」

她娘滿面淚痕，伸手將她一把攏入懷裏，「你這是做什麼啊？！」

鮮紅的血順着臉頰蜿蜒劃下，滴答一聲，落在她的手中。

落子語呆愣愣地低頭，目光泛直地看着自己的雙手，聽到了嘻嘻哈哈地笑聲。

「妖怪。

這樣就更像妖怪啦！」

**

余繁錦受了重傷。

落子語從思緒中慢慢拉扯回來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自從余繁錦求學至今的十年裏，她從未從那漩渦中脫離出來，奇怪的是，九公主來過之後，她反而覺得輕鬆。

她再次去過那秘境，也從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她是一株花妖。

在路邊有幸受仙人點化，因而修出了人形，但她的靈智雖開，卻還年幼，化作人形也不過三四歲的女童，被當時在城中丟失孩童的他爹尋見。

爹娘的親生女兒，在幼小剛出生時，便被歹人偷去。

尋了三年，也尋不到一點蹤影。

在街頭遇到了落子語，彼時她年紀小，幻化人形后，對萬事萬物皆處於懵懂狀態。

髒兮兮地站在角落，手裏抱着個好心人送她的饅頭，小手指縫間都是臟泥，白面饅頭混著泥漬，缺了一個小口，便已經冰冰涼涼的。

他爹見着她，便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不忍將她一人丟在城外，便認她做了自家的女兒。

陰差陽錯。

與余繁錦定下了娃娃親。

落子語恢復妖身之後，在一堆大妖的幫助下，習得一些妖術。她當人當慣了，平日裏也不常用那些術法，除了吸取一點天地靈氣，給爹娘、余繁錦的爹娘增壽之外，沒有再做過別的事情。

她無意間一探，卻發現余繁錦的氣息微弱得很。

「繁錦，你……」

余繁錦垂下眼帘，視線停留在她濕漉漉的睫毛上，抬手擦拭她的淚水，「落子語，你就是個騙子，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了。」

他雖然這麼說，目光卻更接近於悲傷。

落子語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氣息探入他的經脈，察覺到了不對勁，道：「你怎麼了？」

她緊張的模樣，說明她知道了自己的情況。

雖然有些驚奇，但他們畢竟十年不見了，落子語在他不在的時候，學會了什麼，也都是不足以為怪的。

余繁錦淡淡道：「你懂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