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全糖，謝謝

「姐姐。」她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整個人從上到下，都瀰漫着一種詭異的氣氛，她的眼睛在笑，觸及深處，確實一片冰涼，她很少叫她姐姐，就算在家，必要的時候，也只會喊她「喂」、「死胖子」這樣的稱呼，但這一聲姐姐，永遠比那些辭彙更加讓人心寒，落熙心朝她走了過來，「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說過了，不要來我面前晃，如果讓別人知道我們是姐妹，你又要被人嘲笑了。之前那些日子，你還沒有受夠嗎？」

「熙心，我……」

「別一副我們很熟的樣子，你很惹人討厭知不知道？」這不是她第一次這麼說自己，可卻是第一次，讓「落子語」感到難過，落熙心每一句都是認真地，她們之間，並不能像其他姐妹一樣，一言不合就吵架，然後和好。

因為她們的地位，從來就是不平等的。

落熙心要什麼，只要「落子語」有的，都得給她，就算她沒有，也要拼了命地去拿來給她。

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父母眼中的小寶貝，而她，永遠都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死胖子。

「你最近總是出現在四班？為什麼呢？你那樣的班級，應該和我們班沒有什麼交集才是？啊，還是因為，你喜歡上了梁超？」

「落子語」瞪大了眼睛，連她也不知為何，拚命地搖頭，「不是。」

她害怕。

害怕這件事暴露，怕被別人知道，會惹來嘲笑。

她受到的嘲諷已經夠多了。

以往的每一次，她都假裝不在意，挺了過去。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零食上，每一回難受的時候，就敞開了肚子吃，好像這樣就能把那些傷心，一點一點隨着味道咽下去。

零食很甜美，很香，久而久之，她也就沒覺得有那麼苦了。

可是現在不行。

她清楚地預感到自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承受不了傷害，更何況這樣的傷害，是來自她最親近的人，她從小疼愛的妹妹。

可是落熙心並沒有因此放過她。

或許她只是遲鈍了一點，沒有察覺，或許她就是察覺了，覺得「落子語」現在的狀況還不夠難堪。

她戳穿了她，伸出食指，用力戳着她的肩膀，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把「落子語」逼得節節退敗。

「我拜託你好好照照鏡子吧，落子語，你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么？就你這樣也來肖想梁超，真是笑掉大牙了！」

「我……」

「你什麼你？我警告你，不要再來四班，我不想和你扯上任何關係！」

咚地一聲，她的腦袋撞上白牆，腦子裏嗡嗡作響，變得一片空白。

「……嗎？」

「落子語」低着頭，很輕很輕地問了句話。

「什麼？」

「你就那麼討厭我嗎？」淚水模糊了視線，「落子語」抬頭，正面對上她，眼底的憤怒第一次燒到落熙心的身上。

「是！我討厭你！」落熙心道，「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你！你為什麼會是我的姐姐？我為什麼會有你這樣的姐姐？從小到大，你就是個笑話，無論我做什麼，都擺脫不了你這個笑話。你知道嗎？每次你傻兮兮地在什麼地方出了糗，別人總是會說，那個就是落熙心的姐姐。每當看你慢吞吞的樣子就惹人討厭，為什麼你不能努力一點？就算不像我一樣，起碼不讓我丟臉，都不行嗎？！」

「我……讓你丟臉了嗎？」

「落子語」的眼淚忍不住留下來，她想到，家裏還沒有那麼富裕的時候，爸媽都在外面打工，妹妹無聊的時候會鑽入她的懷裏，明明她們年紀差不多，但「落子語」總是擔起照顧人的角色。

她喜歡的玩具，落熙心也喜歡，所以每次她都會搖搖頭，說自己不喜歡這些。

她會偷偷把好吃的塞到妹妹的書包里，每次落熙心得了獎勵，就好像是自己得了獎勵一樣，為她感到高興。

她總覺得，妹妹還小。

她那些嫌棄、不高興的表現，也不過是對於最親近的人的一種撒嬌。

「是！你讓我丟臉，讓我覺得很丟臉！」落熙心看着她哭，卻難得露出了愉悅，她站着俯視她，居高臨下滿眼都是高傲，「姐姐，如果我是你，乾脆死了算了。」

「為什麼？」那雙胖乎乎的手伸出去，落在她潔白的校服上，「落子語」滿面淚痕地看着她，眼中全然都是痛苦和不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落熙心一把甩開了她，冷聲道：「知道了就從我眼前消失！」

無處安放的手，落在半空中，又一點一點蜷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