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保定講武堂

一位身穿麻衣長衫的中年人手拉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小孩面色蒼白，一身塵埃，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短衫，腳上是一雙破爛的草鞋，懷中卻抱着一把精緻的刀鞘。中年人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孩，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輕聲道：「孩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在那裏要努力學武，才能給你爹報仇。」小孩抿著嘴唇，點點頭沒有說話。「孩子，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不殺那個馬賊嗎？」小孩還是沒有說話，想了想點點頭。「走，進了城我給你買件新衣。」

悅來客棧。小孩洗了澡，換上中年人給他買的新衣新鞋，雖然面色依舊蒼白，但卻精神了許多。「孩子，你在這裏住一晚，明天早上去城東的保定講武堂，將這封信交給門房。」中年人伏在桌上寫信，轉過來問小孩：「對了，你阿爹給你起名字了嗎？」

小孩道：「沒有。」

「你爹這人啊，一打鐵就什麼都忘了。」中年人想了想道，「我給你取個名字，就叫王小刀吧。我是個粗人，取不了那些文縐縐的名字，你不會怪我吧。」

小孩點點頭道：「不會，大叔比我阿爹強，識得好多字。」

「那就好。」中年人將信寫好，吹乾墨跡，輕輕疊好裝入信封，交給取名王小刀的小孩，王小刀將信貼身放好。中年人起身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又道：「我還有事，你自己呆在房間，晚上夥計會送吃的來。記得明天早上去保定講武堂，我就不陪你去了。」

保定講武堂是朝廷按照西洋學堂設立的官學，凡是十二以上二十以下的青少年都可以報名，只要通過入學考試就可以成為講武堂學生。講武堂所授與歷朝學塾不同，不只傳授儒家經典，還有傳自西洋的知識，如軍事，地理，天文等，武學軍事則是正課，刀槍劍戟拳術掌法都有專門教習講授，學生可自由選擇，一旦選定不可更改。由於講武堂不收學費而且還管吃住，所以吸引了許多窮苦人家的孩子來報名，但能通過考試進入講武堂的也不過十之二三而已。

王小刀吃完早飯，抱着那把他爹平生打造的唯一一把屬於他們自己的刀，問了店小二去講武堂的路，獨自前往。

保定府東郊，老遠就可望見一片宏大的建築，隱隱可以聽見陣陣聲震九天的吶喊聲。路上的人漸漸多了，大多都是衣衫破舊的窮苦小孩，看來都是來考取講武堂的。王小刀沿着路邊一邊走一邊看着前面的這座建築，心中甚是震撼。正走着，忽然聽見身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奔騰而至，路上的行人慌忙避讓，但仍有幾個孩子被奔馬撞到，跌坐在路邊田中，有一兩個直挺挺躺在地上，口中吐血，卻也無人理會。亂世之時，人命賤如草。馬上坐着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滿臉的不屑，看了一眼被馬差點撞死的小孩，冷冷地哼了一聲：「窮小子，叫你擋我的馬，死了活該。」一夾馬腹，留下一股灰塵向講武堂奔去。王小刀待馬遠去，這才回到路上，心中嘆了口氣，繼續步行而去，心中更加警覺了幾分。

講武堂大門緊閉，只有邊上的小門開着，門前已有十幾個人在排隊，方才那個騎馬的富家子弟擠開眾人，來到門口，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一錠銀元寶遞到守衛手中，那守衛著了一眼手中的信，將銀元寶揣入袖口，讓開路，那富家子拱了拱手，快步跑了進去。

王小刀排到隊伍後邊，探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講武堂。寬大的鐵門是有十米寬，兩側各蹲著兩個雄武的石獅，正對大門是一座高五米的石台，上豎三根筆直的旗杆，當中是帝國的黃龍旗，左邊是講武堂的紅底黃字大旗，左邊飄着杏黃旗。往裏是一幢五層青磚樓，樓門口兩邊各有兩個精神抖擻的衛士，樓後傳來一陣嘹亮的口號聲。「來，站好。」守衛喝了聲，門前的孩子們急忙站好，守衛拿出一個盒子，「領上你們的號牌跟着楊教習走。」王小刀這才看到不知何時門裏多了一個高大的年青人。守衛將盒子裏的號牌發到孩子們手裏，大約二十個小孩拿着號牌，跟在楊教習身後向樓後走去。

樓后是一片廣闊的操場，此時，操場上正有一隊五六十人在圍着操場跑步操練。一色的藍色制服，步伐整齊，煞是好看。

「來，小傢伙們，讓我看看你們這小身板。」楊教習將一群孩子帶到操場的北邊，指著身邊的訓練場地道：「接下來，你們從這裏出發，跨越這些障礙，然後再跑回這裏。在規定時間完成所有項目你就可以成為講武堂的學員了。」楊教習看了看身邊這群面黃肌瘦的小傢伙，不免有了幾分擔憂。

王小刀站在隊伍後邊，看看場地上那些障礙，兩米高三寸寬的獨木橋，高度不足二尺的絲網，六米高的木牆，還有一個泥塘，一片木樁。這些障礙對於這群自小連飯都吃不飽，更不知肉為何味兒的瘦弱少年來說，難度可想而知。王小刀摸摸肚子，幸好今天早上吃得挺飽。

教習一聲令下，四個孩子一齊出發。衝上獨木橋的時候都摔了下來，一連摔了幾次這才勉強過了橋。在那木牆前卻難以通過，教習讓他們繞過木牆，但所用的時間已遠遠超時。接下來的幾組都沒有能順利完成，楊教習臉色如常，看不出是什麼表情。王小刀是最後一組，他將刀放在一邊，教習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絲詫異卻也沒有說什麼。聽到發令聲，王小刀並沒有同別的小孩搶道而是跑在最後，踏上獨木橋身形連連晃動，一隻腳已經踏空，急忙俯下身體想要抱住腳下的木板，但雙手還沒有抓住身體已經掉了下去。王小刀看了眼獨木橋，緊緊握了握雙拳，再次踏上獨木橋。有了第一次的教訓，王小刀將身體弓起，小步疾行，雖然身體仍舊晃悠，但還是安全地通過了獨木橋。來到將所有人擋住的木牆下，王小刀深吸一口氣，退後十幾步，一個衝刺用盡全力沖向木牆，雙腳連續踩踏，雙手使勁向上抓去，但仍是差了一把身體快速下墜，後邊的人群中齊齊發出一聲嘆息。王小刀再次退後，平息了一下氣息，雙眼盯着木牆暗暗發力。人群中發出一聲聲吶喊，王小刀精神一振雙腳如飛，一連踏出五步雙手猛地一探，十指如鈎，死死地抓住木牆邊緣，瘦小的身體在木牆上晃了幾下，王小刀雙手指尖生疼，眼淚都下來了，仍咬牙堅持着不讓自己掉下去，喘了口氣，使出吃奶的勁雙手發力，雙腳在木牆上用力踩踏，終於攀上木牆，下邊的孩子們發出震耳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