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塵亂 第二章 同門

第一卷 塵亂 第二章 同門

「姑娘您印堂發黑,不宜遠行,這進京探望令郎之路,恐有不平,易生災禍。」堂屋中央一個身着道袍,手持拂塵的老頭搖頭晃腦,唉聲嘆氣。

「那可如何是好啊!我已多年不曾與吾兒相見,此番若是不能進京,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何時才能得以見到我兒與剛剛出生的孫女呀!」李婆頭髮花白,捶胸頓足,雙手合十對着老頭不停拜,「請大師指點一二啊!」

「使不得使不得,助人運通,躲災保身,本就是吾等修道初心所在啊。」老頭裝腔作勢的一甩拂塵,故作高深,「可這災禍實在是凶啊,若是實在想躲避,在下也不是沒有辦法.....」

「請道長指點迷津!」李婆一臉虔誠,馬上就要跪下了。

「俗話說.....」

「俗話說破財免災,你只要拿出黃金二十兩,白銀二十兩,即可消災避難,財運亨通,金榜題名,福壽安康,得道升仙。」

老頭的話還未出口就被晏息搶了先,只見後者搖頭晃腦有模有樣,「大師,我說的對不對啊。」

「對什麼對,你哪裏來的無知宵小?」老頭不屑的哼了兩聲,雙手向天一抱拳,「在下闕德子師從妙儀仙君,四歲便於清嵐仙山修行,雖未得道,卻已悟道........」

「那李婆這事怎麼破啊?」晏息拿起桌子上的一個蘋果啃了一大口,腮幫子鼓鼓囊囊,說話含糊不清。

「姑娘你莫要聽這位悍婦瞎說,不需要黃金白銀,只需在下匯聚靈力畫一符咒貼於牆上,便可免災。」闕德子捋捋鬍子,伸手比了一個五,「只需五兩銀子即可啊。」

「不用了大師,」李婆一摩挲斑白的髮絲,癟癟嘴,「我沒兒子,更沒孫女,就一個女兒在家種地呢。」

晏息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蹲在椅子上饒有興緻的盯着闕德子。

後者的臉比被炭熏過還黑,眼睜睜地看着李婆昂首闊步的走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晏柄松,尖聲尖氣道,「館主,江湖騙子。」

然後回頭對闕德子啐了口吐沫,轉身一扭一扭的走了,「就那句姑娘說的還算是真話。」

「來人,」晏柄松面沉如水,大聲喝道,「把他給我從牆上扔出去!」

「哎好嘞。」躲在門後面的小師弟們噌的一下竄出來,各個摩拳擦掌,興奮不已,「終於能動真格的了。」

柄松武館平時除了收一些外門學生外,還經常替富商走走鏢,緝拿幾個盜賊領點官府賞金,順便懲治一下地痞流氓,再替賭坊看看場子。別看這幾個小子細皮嫩肉的,其實都已經是押鏢捉賊的老江湖了。

「隔壁王村花被調戲,淫賊被俺當胸踹出十好幾里地。」晏竹往前走一步拍拍胸脯子上的肉。

「我又過去補了一腳直接給踹上清嵐仙山你老家了,你說巧不巧?」晏斯年抖著腿一身的痞氣。

這幫小子裝起狠來,還是像模像樣的。瞬間把闕德子嚇得哆哆嗦嗦,感覺自己進了狼窩,「可可可是我真的不是騙子....我的符咒真的有用。」

「我拿這個蘋果跟你換行不?」晏息把吃完的蘋果核順手丟盡晏竹懷裏,「闕德子大師,我看你還是別騙人了,我們不會把你送官府,只會讓你完完整整進來,零零碎碎出去。」

晏息細眉一挑,威勢頓現,震得闕德子不由得後退一步。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要看着我做就行,保證明天就沒事了,」闕德子欲哭無淚,「你們館主都和我說了,不就是一個白影嗎?過了今晚,我保證他就沒了。」

還不等眾人回答,門口傳話的下人就一路小跑過來,「有一個江湖俠客,說能驅鬼,要上門拜訪!」

眾人皆一臉不可思議。

「呦,今兒個騙子來我家清談了,」晏息從椅子上跳下來,拍拍手,「讓他進來吧,你是闕德子,我倒要看看這又是一個什麼子。」

「你一會就說她印堂發黑,恐有災禍。」弈鳴在袖子裏小聲提醒道。「算命的都這麼說。」

「我明白我明白我都背下來了。」黎昕一臉胸有成竹,「我主動上門驅鬼,她們一定特別歡迎我。」

黎昕還沒踏進前廳,就感覺迎面撲來一股子殺氣,只見面前眾人並肩而立,一位手持拂塵的老頭正一臉頹然的蹲在中間,其餘人皆散發出掩飾不住的戾氣。

進了狼窩了?

弈鳴在袖子裏忍不住哼了一聲,「你的霉運還是沒頂天。」

「幹什麼的?」晏息率先開口。

其實不用她說話,黎昕也第一眼就看向了她。

梧桐落花,樹下之人一襲黑袍,端坐撫琴。隔着漫漫紅塵,黎昕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見他定神看着自己卻不說話,晏息有點不耐煩,「問你話呢。你看着我幹什麼?」

「啊,」黎昕回神一樣抬手作揖,「在下雲遊途經此處,望有隱隱黑氣籠於此宅上空,便心生不祥之感,如今得見姑娘,印堂發黑,恐有災禍,還請姑娘許在下畫一符咒,驅除災邪,姑娘意下如何?」

黎昕逆光而立,青衣袍袖垂下,青色髮帶束著馬尾,舉止儒雅,端的是翩翩君子,美如冠玉。

「你叫什麼名字?」晏息面無表情不答反問。

「在下黎昕,」不知道為什麼晏息覺得他說名字的時候望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期待。「如日出之明...的意思。」

他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直直盯着晏息的眼睛,晏息的心沒由來的重重跳了一下。

「哦~黎昕子。」晏竹嘻嘻哈哈的調笑,「黎昕子道長師從何處啊?」

「在下師從妙儀仙君,生於清嵐仙山。」黎昕手向晏竹處作揖,眼睛卻還是看着晏息,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名字後面加了一個子。

「同門啊,那你見過他嗎?」晏息有點不自然的別開眼,指指蹲在地上數螞蟻的闕德子,「他也是妙儀仙君的弟子啊。」

「什麼?」黎昕袖子裏的弈鳴都是一怔,「怎麼可能!」

「在下的師門從未有過此人。」黎昕無比肯定的說。

「我是內門弟子,你一看就是外門弟子,不知道正常。」闕德子撇撇嘴,一副年輕人你不懂。

「什麼外門內門,妙儀仙君一共就兩位弟子,另一個叫揚靈,你是誰?」黎昕滿臉的驚訝,像看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看着闕德子。

「行了行了,想要認祖歸宗別在這認。」晏柄松終於忍不住打斷,「你會驅鬼捉妖?」

「會啊。」黎昕覺得理所當然。

「我們不相信你。」晏柄松語氣篤定。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要看着我做就行,保證明天就沒事了,」黎昕微微一笑,志在必得。

連袖子裏的弈鳴都點點頭,表示認同,當然了,因為那鬼就是我啊。

這似曾相識的表情,這如出一轍的言語,還有這師出同門的背景,均是把眾人驚的目瞪口呆,現在的騙子都是一副說辭嗎?

「來人!」晏柄鬆氣沉丹田,吼的更大聲了。

「哎好嘞。」師弟們也更興奮了。擺出一副更甚的流氓氣勢來。

黎昕眉角一挑,卻也不慌,心下百轉,「看來這位假師兄也說了一樣的話,各位大可不必相信我,但只需要讓我倆呆一晚便知,我觀這位道長手腕處隱有枷鎖,明日必定會有災禍,且只要有在下在此,那邪祟便不敢再出現。」

「雖說無緣去者,應安然隨他,可在下今日與諸位俠客一見如故,此次做法不收銀兩,只求結緣。」

這套說辭可謂有理有據,又適時的套近乎,難免讓人心生好感。

眾人也覺得他說的頗有道理。

「那小爺我就讓你....」還不等晏斯年逞威風,晏柄松就打斷他,「那就勞請二位各顯神通了。」說着一甩胳膊離去。

「各顯神通哈。」

「自相殘殺哈。」

「早日升仙哈。」

不一會功夫,前廳就只剩下黎昕、晏息、闕德子三人。

「感謝諸位信任,感謝,感謝。」闕德子滿面春光的目送眾人,回頭看見黎昕和晏息都冷冷的盯着自己。

晏息並不相信闕德子,黎昕更是壓根就知道他是騙子。

「貧道.....就先告退了。」闕德子手握拂塵向後退去,越退越快,越退越快,最後直接轉身帶起一溜煙跑了。

「你為什麼總盯着我?」晏息的聲音清明爽朗,沒有尋常女子的嬌柔嫵媚,倒有種江湖俠客的颯爽凜然。

「因為在下與姑娘一見如故呀。」黎昕低頭嘻嘻笑着再次作揖。

「我沒有與你一見如故。」晏息毫不留情的說。

「姑娘俠骨傲然,與在下沒有相識之感也屬清理之中。」黎昕依然保持作揖的動作不曾抬頭,腰間的玉佩在袍袖下微微晃動。

「你的玉佩很好看。」晏息指指黎昕腰間玲瓏剔透之物,「所刻之物是什麼?」

黎昕彷彿聽到了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情,立刻抬眼怔怔的望向晏息,眼中有着掩飾不住的期待。

晏息有點一頭霧水,半晌只見那光芒慢慢暗淡下去,「是梧桐樹,姑娘喜歡,在下便將此物贈與姑娘了。」

說着就真的伸手去解,晏息只是覺得那玉佩頗為吸引人便隨口問問,並沒有張口索要之意,想不到這人這樣實在。

連忙抬手制止,「不必,我只是隨便問問。」

一瞬間晏息常年舞刀弄槍有些繭子的手指觸碰到黎昕修長白皙的手指,兩人均是一僵。

「你這手....」晏息有點尷尬,「可真白凈,好像撫琴的手。」

「我不會撫琴,」黎昕低眉一笑,「你會,而且還撫的很好聽。」后一句話輕的仿若耳語。晏息沒有聽清楚,下意識追問道,「什麼?」

黎昕抬眼望向晏息。不知道為什麼,晏息總感覺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很複雜卻不讓人反感,「我不會撫琴,但是我喜歡撫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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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落日滿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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