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靈光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能理解,子矜並不是不知民間物價,在立國之初的邊鎮荒地一畝都要百錢,現在國朝太平人口漸長,田地的價格翻了幾倍不止,再加上晉地多山,良田難得,價格要高上不少,上田至少也要兩千餘錢。
晉王府買地都要規規矩矩的按照市價買,還不一定能買來上田,他們一個旁支卻狐假虎威強買強賣,晉王心裡不平衡也挺正常。
獨孤霖嘆了口氣,「據說是因為那一支的人確實不講究,不僅為禍鄉里魚肉百姓,還敢欺壓朝廷官員,有一位御史私下尋訪他們的罪證甚至被毆打致死,他們把那位御史偽裝成被狼咬死的樣子抬去報官,當地的官員明知世事如何卻苦於沒有證據,只能眼見同僚慘死。」
王琰一掌拍在案上,怒道:「他們竟敢囂張至此!」
蕭敄亦是難以置信,大約是燕王一家的風氣太過正經,先入為主之下他對於皇室的好感極高,即使心裡知道不可能所有的宗室都和燕王一家一樣,但他心裡總還是覺得,能教出來燕王這樣的宗室,再壞又能壞到那裡去。
誰知道短短几個月,他的世界觀破碎了兩次。
子矜冷哼一聲,「怕是陛下對他們太過寬厚讓他們忘了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同一個祖宗罷了,還真把自個兒當回事了!」
對於他們這種嚴於律己的宗室來說,這種敗類最是可恨,他們辛辛苦苦經營十幾年的名聲,就因為這些人就要被捎帶著罵上幾句,想想就覺得憋屈。
獨孤霖察覺到子矜的不平,提議道:「你們在書院不知道,現在薊州的茶樓里,那些說話人的本子都是關於這事的,你們要是真想知道,不如去聽他們說說?」
茶樓?
子矜和王琰對視一眼,瞬間便明白了彼此的決定,子矜看向蕭敄,輕聲問道:「大兄要同我們一起去嗎?」
蕭敄看向獨孤霖,無聲詢問。
獨孤霖擺手道:「想去便去,記得回去之後寫一篇策論,下次休沐交給我。」
「諾。」
見幾人已經打定了主意,獨孤霖開始趕人了,「那我就不留你們了,記得晚間早些回府。」
送走子矜一行,靜娘抱著獨孤誼隨獨孤霖回了後院。
靜娘把獨孤誼放到床榻的內側,忍不住問:「娘子為何要故意引那幾位去茶樓?」
「算是受人所託吧,」獨孤霖笑道,「婧德對她這個義子可真是掏心掏肺。」
怕他左了性情,特意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來開解他。
……
子矜一行出來的時候帶的有王府的侍衛,如今轉道去茶樓也不用再去王府叫人,幾人步入茶樓的時候台上說書的有了一瞬間的停頓。
茶博士眼尖的看到了子矜和王琰,托兩人常在城中晃悠的福,城中不少店家都認識他們,甚至因為長得好脾氣好兩人還挺受歡迎,至於和兩人並肩而立的蕭敄,茶博士雖然不認識,但看他們幾個相似料子便知道非富即貴。
「娘子可還是去樓上的雅間?」
子矜在大堂掃了一眼,走向了角落中的一個空座,在茶博士為難的臉色中徑直落座,「兩份點心三碗茶,隔壁桌再多加兩份點心,就按照你們賣得最好的上。」
子矜指了指侍衛坐的另一桌,見茶博士苦著臉忍不住道:「怎麼,難道這位子有人預定了?」
「娘子可別挖苦小人,若大堂的位子都要預定,我們主家怕不是做夢都要笑醒?」
「那你苦著臉作甚?不想見我們?」
這話茶博士怎麼敢接,趕忙給子矜陪笑,道:「這不是怕衝撞了娘子嗎。」
子矜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放心吧,不是來砸場子的。」
「欸!」茶博士歡快的應了一聲,麻溜的跑去端點心了。
臨走之前在下面給台上說書的打了個手勢,看到說書人瞬間挺直的腰桿,子矜哭笑不得搖頭,她像是會砸場子的人嗎?
子矜側過身子,示意王琰和蕭敄看台上,「都聽聽。」
想來這個故事已經說了好幾日,現在已經到了大結局,「晉王聽得那劉家大郎的冤情,怒髮衝冠,當即便讓府上侍衛鎖了子通一家送至刑獄司……」
子矜拿起一塊點心小口咬著,默不作聲的關注著聽書的茶客的反應。
這次的本子寫的極好,說話人的功底也極為深厚,很少會有人在底下大聲談論,若只看錶情大部分人對於晉王當時的處理是極為滿意的。
「大兄以為如何?」
蕭敄嘆了口氣,「世事難兩全,如皇家這般教養還會有這種敗類,更何況其他人家。」
說實在的,本朝皇室同前朝一起,在歷代皇室中可以說是名聲最好的,秦朝且不提,被漢朝罵了幾百年名聲早就爛大街了,漢朝皇室的好聲譽也被他們在王朝末年給敗完了,至於魏?不修內政以致諸胡亂華,名聲什麼的就不用想了。
唯有晉齊兩朝,對宗室的品行要求極高又不攔著宗室上進,宗室旁支深入民間不說修前鋪路至少也做到了與人為善,在民間聲譽極高。
這也是晉末帝玩脫了之後,蕭氏宗親振臂一呼百姓便願意為其驅使的原因。
「只能說一句權勢迷人眼。」蕭敄感慨道。
子矜:「……」喵喵喵?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就聽不懂呢?
明明只是想讓你不要太過於追求完美,你怎麼會悟出這麼一個道理?
「他們敢如此行事就是因為他們的同族是皇帝,而皇帝是天下共主,他們作為皇帝的同族也有這天下的一份,」蕭敄現在思緒紛亂,他感覺自己彷彿要抓住什麼,但是又隔了一層,「若皇帝不再是皇帝……」
子矜一杯溫水潑到了蕭敄的臉上,神情冰冷,「清醒了嗎?大兄若是大兄是想拉著一家人給你陪葬便直說,不用這個拐彎抹角!」
蕭敄呆愣地看著子矜,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見到子矜生氣。
王琰掏出帕子蓋到蕭敄臉上,語氣平淡,說:「大兄先把臉擦了,大庭廣眾之下莫要失了儀態,有什麼事回府再說。」
子矜把錢袋丟給侍衛,面無表情的出了茶樓,說話人的本子是朝廷寫的,他還不至於在茶樓和蕭敄吵起來,砸自家的場子。
更何況,胳膊折了還得藏在袖子里呢,僅僅因為意見不合就在外爭吵,燕王府的臉面往哪兒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