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

獨孤誼眼眶微紅,當年她家的先祖命大,因為住的地方實在是過於偏僻,又幸運的是一條大河的發源之所,河水雖少卻沒有斷,到底是在這場飢荒中活了下來,「前人倒地仍呼,後人即蜂擁而至析骸而爨」,他的曾祖父親眼見過了洛陽的慘像。

人相食啊!古往今來但凡飢荒都躲不過這麼一句。

從《史記》到《清史稿》,人相食者不計其數。

「諸侯並起……而大飢謹……人相食,死者過半。」

「河水溢於平原……大飢,人相食」

「河南貧人傷水旱萬餘家,或父子相食。」

「關東旱,郡國四十餘飢,人相食」

「關東郡國十一大水,飢,或人相食。」

「關東飢,齊地人相食。」

「梁國平原郡人相食……」

「緣邊大飢,人相食。」

「關東人相食。」

「民飢餓相食……城中無人行。」

「關中大飢,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

「京師大飢,民相食。」

「任城、梁國飢,民相食。」

「司隸、冀州飢,人相食」。

「河內人婦食夫,河南人夫食婦。」

「蝗蟲起,百姓大飢……人相食啖,白骨委積。」

「加以饑饉,二年間民相食略盡」。

「大飢,人相食。」

「乏食,頗雜以人脯。」

「關西饑饉,白骨蔽野,民存者百無一二。」

「內外斷絕,城中飢甚……人相食。」

「時長安飢,人相食。」

「幽、冀大飢,人相食。「

「涼州大飢……人相食。」

「乃驅男女小大仰一大銅鐘,可二百石,煮人肉……」

「兩京間死者相枕於路,人相食。」

「『諸君經年乏食,而忠義不少衰,吾恨不割肌以啖眾,寧惜一妾而坐視士飢』乃殺以大飧。」

「辛丑歲,大旱,三吳飢甚,人相食……雖其父母妻子也啖其肉,而棄其骸于田野,由是道路積骨相支撐枕藉者彌二千里。」

「官軍皆執山寨百姓,蠰於賊為食。」

「人俄倚牆壁間,賊俘人而食,日殺數千……生納人於碎之,合骨而。」

或為天災,或為人禍,總逃不過一句「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獨孤誼面露哀戚,心底一片荒涼。

王琰雖然注意到了獨孤誼的情緒不對,卻只當她窺測天機時與之共情,這才對此感同身受,這種事情無從安慰,王琰只能給獨孤誼遞了盞茶湯,他可是聽子矜說了,這段時間獨孤誼長個子,一天要吃五頓,這茶湯也是早就吩咐侍女煮上的,從他們慢悠悠的走回來,這會兒用着正好。

獨孤誼謝過王琰,小心得抿了一口茶湯,熱度在舌尖散開,只覺得方才還冰涼的肺腑都被一股熱流暖化了。

獨孤誼朝王琰笑了笑,眼眶的紅雖然沒有褪下,精神卻好了不少,「這阿芙蓉雖然不是清廷覆滅的根本因由,卻也算的上推手了,盛放在南疆的阿芙蓉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仲兄你覺得我誇大其詞也好,杞人憂天也罷,那種看着生民流離山河破碎的絕望我一點都不想再體會一遍,也不想讓我的子孫體會。」

「安心,有我在呢。這事兒一定給你辦妥當了。」王琰揉了揉獨孤誼的腦袋,問道:「你最近是準備寫什麼新話本嗎?我瞧著那些書商好久沒沒賣你的新本子了。」

「對,我準備寫一個軍旅的新故事。」獨孤誼給王琰露了個底,「先前那個錦衣衛各處查案的話本,我準備先放一放,雖說我在那話本里改了名字和國號,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我寫的就是繡衣使和咱們大齊,這段時間朝廷裏邊不太平,我還是不往這風口浪尖上撞了。」

「你又聽說什麼消息了?」

冬日裏茶湯涼的快,獨孤誼捧在手裏沒一會溫度就降下來了,獨孤誼三兩口喝完把王琰專門淘來的白瓷盞放到了一邊,笑道:「我能知道什麼,不過是透過樂府推測了一點消息出來而已。」

王琰帶着無奈的笑意瞪了獨孤誼一眼,朝外間的人吩咐道:「來人,再取一碗茶湯來。」

「仲兄可別怪我,誰讓仲兄的人手藝好呢,我院裏的人只會把茶湯煮成甜粥。」

獨孤誼似模似樣的解釋了一句,引開王琰哭笑不得的眼神,「誰讓你只喜歡喝沖泡的清茶。」

眼見着侍女把茶湯放在獨孤誼跟前,被獨孤誼兩口喝了一小半,王琰催促道:「還不快說你知道了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獨孤誼看了看四周,確定周圍沒有人能聽到,才伸手指了指上邊,壓低聲音隱晦道:「應是有意收權,不僅把上邊犁了一遍還想在下邊樹立威信,最近許多說書先生都開始講開國那些事了,也不怎麼提開國帝后篳路藍縷,只說遼人南下民生凋敝,然後……」獨孤誼又指了指上邊,無言道:「臨危受命,恢復生產,休養生息,興建學校,平定內亂,收復失地,凡此種種,當為一代英主。」

王琰同樣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這可真是語言的藝術啊,這麼一說,那不知道的還以為當今是開國皇帝呢。

「我覺得這會應該不簡單,前朝雖然把世家打壓下去了,皇權的束縛卻沒有減少,丞相的權利的依然大,約摸著是不可以有這麼個人掣肘,想要改制呢。」

行吧!但也無可厚非。

王琰對比表示理解,並顯示出了極大的興趣,「你有什麼想法嗎?武帝時為了收權,設了內朝且不斷地換丞相,我覺得這個法子是用不成了,難不成要多設幾個丞相互相監督?」

獨孤誼要給王琰跪了,這明明是個很難的問題好嗎?自古以來改制哪有簡單的,哪一個不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怎麼偏偏王琰就能一眼看到本質呢?

「仲兄所言有理,若按照仲兄的說法,大約有兩種法子,一種呢是把丞相的財權拆分出來,專門設一位或者好幾位計相,然後再把原來的丞相改成好幾位,相互掣肘。另一種呢,就是把丞相的職權給分一下,決策分一部分,審核分一部分,負責統領有司執行決策的一部分,每一部分都可以有兩到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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