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大的城
李慕頎聽她問，笑着說道：「你同事說的啊。當時他解決不了問題，說要去叫主管，我朋友本來不想聽的，他說他主管是個女的，是個南方來的姑娘，很厲害，很專業，我朋友一聽是個女主管，也就勉強答應見見了。」
楊昕玥聽完笑了笑。
又聽李慕頎問道：「所以你男朋友是海市的？」
楊昕玥愣了愣，回道：「不是，他是北方的。他媽去得早，他爸又是個不成樣的，他姨在他高中的時候把他接到海市念書，給他落的海市戶口。」
說完心裏有點堵。
鞏武他爸是個愛酗酒的，經常喝醉酒就鬧事，他們家的親戚在幫他處理了幾次事情后，就煩了他爸。
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還經常接到那邊給鞏武打來的電話，說又因為他爸喝了酒打了人，或是什麼什麼事，要鞏武去處理。
鞏武媽媽走後，他姥家跟他爸的關係也斷了。
他雖然還有個姐，但他姐在月子裏就得了抑鬱症。後來離婚了，孩子也不歸她。
精神好的時候還好，精神不好的時候，就想着從樓上往下跳。腿摔瘸后，還是沒得到教訓，經常要拿頭去撞牆。
現在也就自己能給自己洗洗澡刷刷牙了，煤氣不敢用，飯不會燒，還得人給她洗衣服做飯吃，天天得看着她。
楊昕玥認識鞏武的時候，並不知道他這些情況。
那時候劉阿姨介紹給她的時候，她只覺得這男的長得還行，待人接物很不錯，挺上進的樣子，又在海市貸了款買了房，吃住用也都不是大手大腳的樣子，是個能過日子的。
她是後來跟鞏武確定關係后，才知道鞏武家的情況的。
如果是一開始就知道他家裏的情況，她想她大概不會答應交往吧，她覺得。
鞏武前些日子還說在海市給她媽買了一塊公墓，準備回一趟老家，把她媽接過來。將來他爸和他姐也是他的責任，過年前就接他爸和他姐過來海市，以後一起生活。
楊昕玥對他把他媽接過來有些不能理解。
她們家鄉的人，不管去到哪，最後總是想着葉落歸根，要埋進家鄉的土地的。但他還特地把他媽接過來。
她記得當時，她問過鞏武，你們不講葉落歸根的嗎？還被鞏武罵了一頓，鬧了一次好大不痛快。
鞏武買的是小兩居的房子，不到八十平，她和鞏武就他爸和他姐的問題特地討論過。
鞏武執意要把他們接過來。
楊昕玥曾經說過，等明年她投資的項目回款了，再想辦法在海市買一套房子，同個小區的，分開住，能方便照顧他們，她和鞏武還能有獨立的空間。
楊昕玥是個外地戶口，早幾年不限購的時候，她壓根沒想過以後會留在海市。
她是長女，家裏對她傾注了很大心血，她之前想過要以後回家鄉的。後來等她有想法在海市買房了，就遇上限購了。
楊昕玥覺得她經常跟鞏武的想法不合拍。
不知道是不是一個最北，一個最南，兩個不同地域的人，天生的有些想法湊不到一塊去。
鞏武是個急躁的性子，發起性子來，有些不管不顧，他們曾經在車上吵架，鞏武在高架上就叫她下車。
她也是硬氣的，在高架上就下車了。
她以為鞏武開玩笑，沒想到，人家一踩油門，走了。
現在想來都有些害怕。
這些年來，很多事，在楊昕玥的腦子裏翻滾。
她是個好脾氣的人，骨子裏也有點傳統。這麼多年就交了兩個男朋友，初戀讓她養了六年傷，鞏武……
也這樣傷了她。
李慕頎紅燈停了，本來想找她說說話的，車子裏忽然安靜得可怕，他才偏過頭，就看見楊昕玥在默默的淌著淚。
哭得叫他心疼。
任何人看見一個女孩子這麼壓着聲音，默默的掉眼淚，也會心疼的吧。
更何況，他們倆還一起上了結婚證了。
他想起崔媛媛……
這麼多年來，分分合合，她傷了他無數次，刀刀戳得他見血。
有時候痛入心骨。
無數次想着放棄算了。又一次次在她的小意討好下，和好如初。
這次是真的累了，他不想再哄着她順着她了。
李慕頎放慢了車速。
這個時候讓她安靜的理一理吧，也許哭完會好點。
他也想找個地方哭一場，祭奠一下他這麼些年的青春，他都不知道他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
車子上了高架。
楊昕玥默默的哭了一場，這會看着車窗外景物飛逝，如她這些年流逝的歲月……
這些年海市交通狀況改善不少，地鐵修了十幾條，高架也修到中環外環了……
海市這些年人口越來越多，海市的建築物又密集。像她剛來海市那會，還沒現在這麼多條地鐵，高架中環線也還沒修。
那時候她從普東新區到普西，過了九、十點鐘便沒車回普東了。
要等夜宵公交線。
那年她到曹楊去見一個校友，晚上吃完飯聊完天，回不去普東。
窩在校友的客廳睡了一夜。
那校友還跟她男朋友一起住的。
她校友還拉着她不讓她去住旅館，不放心她一個人去住。當時那個尷尬。
海市是真大。
有時候飛機晚上落在虹橋，如果春節或是大的假日，地鐵晚上停運了，機場線停運，網約車叫不到，計程車能排一兩個小時，那個人.流……
晚上打個車到普東她的住處，能有四十多公里。
近兩百的車資。
有一回夜裏落到虹橋機場，她又冷又累又困，行李又多，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見前頭還老長的隊伍，只好拖着行李在機場旁邊的酒店住了一夜。
這些年，她家裏人都勸她回家鄉。
前兩年也有一波回鄉潮。
可她一直在堅持。
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又想等到什麼……
「你今天還上班嗎？」
楊昕玥聽到李慕頎問她。
她回過神看了李慕頎一眼，想了想，搖頭。
「不了，我想找個地方休息休息。」
「那……要不回我那？」
李慕頎感覺他問的有點小心翼翼。
楊昕玥愣了愣，搖頭道：」不了。「
李慕頎默了默，點頭。
「那要不我送你回你的住處，你住哪？」
我住哪？
楊昕玥剛想報地址，又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