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截獲密信
五大家諸人客氣的話說了一籮筐,可送來的鮮葉每家都是只多不少,生怕少了,讓別人佔多了便宜去。
顧青竹本就想讓慕家茶樹休養,這次夏茶只補了些茶館即將短缺的白茶黃茶紅茶,連炒青都製得不多,除了給各處鋪子派了一些待客用,其他的都留下了,防著安南那邊再次征茶。
柳、宗、王、杜、鄧五家,每家夏茶一下子多了一千斤,除了宗彰有燕安城的銷路外,其他的都只在寧江城的東市茶市賣。
加上原本該給他們制的,統共有五千多斤茶一起湧進東市,各路茶商個個是人精,茶價更是隨著市場上茶葉數量多寡瞬息萬變。
今年的夏茶價錢沒有打破春茶價錢,這本無可厚非,但低過七百文一斤就讓人難以接受了,去年白露茶還賣八百文一斤呢。
撇開宗家,四大家的少東家,借賞荷之名,專門為這事在柳家議了一回。
幾人坐在柳家湖上涼亭里喝茶,杜觀漁氣惱道:「今年夏茶價錢邪了門了,低得太不像話,害我被我爹臭罵了一頓!」
因為按序加制的緣故,杜家排在最後,茶商收他家的時候,價錢壓得格外狠。
鄧澤碩端起茶盞,又放下,嘆氣道:「柳兄,你說,這炒青是不是要過時了?那咱們和慕家訂的契約還有什麼用,我買他家鋪子的時候,可是加了價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歪在美人靠上餵魚的王老八笑哈哈介面:「你小子要是反悔了,將鋪子轉給我好了,我不差那點小錢兒。」
鄧澤碩瞪了他一眼:「去去去,玩你的去,我這正說正經事呢。」
柳青看了他一眼,低頭喝茶:「你慌什麼,夏茶價低實屬正常,各路茶商買春茶時花了大價錢,這會兒,見我們一起賣茶,自然想要壓價。」
鄧澤碩咬咬牙道:「憑什麼慕家春上得了高價,要在我們這會兒找補!」
柳青抬頭,眯眼看向湖中大片起伏的荷葉,沒有說話。
鄧澤碩有些尷尬地自言自語:「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要多制那些茶,我們幾家,也就是宗彰最高興!」
王老八拍掉手裡的碎屑,走過來坐下:「你這話說的,我就不贊成了,之前,是你們一直軟刀子逼迫慕家交出炒青技藝。
如今茶市剛多出幾千斤,引起那麼一丁點茶價波動,你們就受不了了?這要等以後,我們家家制炒青,價錢再低一些,你們難道還要怪慕家教你們不成?
憑良心說,今年慕家給各家多制茶,本是好意,且他家夏茶一兩都沒賣,關鍵是你們抗不過茶商,非要降價賣,旁人有什麼法子呢。
還有,我再問你,炒青就算價再低,也總比你家那些壓倉底,等著霉爛的蒸青茶餅賺錢吧!」
鄧澤碩被他問得面紅耳赤,連聲辯駁道:「我曉得你和慕錦成關係好,你家裡財大氣粗,看不上這點小錢,也不用在這裡為慕家歌功頌德!」
王老八擼起袖子,擰著脖子道:「嘿,姓鄧的,我是看柳大哥的面子才來的,怎麼,我說句公道話,還得看你臉色啊!」
眼看情形不妙,杜觀漁趕忙勸架:「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不是說好來商量事情的嘛,怎麼自己人倒先鬧起來了。」
「這還有啥說的,他頭一個胳膊肘往外拐!」鄧澤碩端起茶,猛喝了一口。
柳青掃了他們一眼:「王寶說得也沒錯,慕家這次丁點茶都沒賣,要不然價錢還得低三成。
依我看,不是炒青過時,而是我們大家趕在了一起賣茶,讓茶商錯以為炒青已經能大量炒制了,而你們又沒頂住壓價的勢頭,這才被茶商狠賺了一筆。
不過,這也給我們提了個醒,以後在東市賣炒青,要想穩住價錢,就得有個規矩,一天放出固定的量,不能由著茶商做主,而是要將茶價牢牢控制在我們手裡。」
鄧澤碩不耐煩地叩叩桌子:「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可這規矩,光我們說也不起作用啊,宗家不說了,慕家肯定是大家,他能聽你的嗎?」
柳青沉吟了片刻道:「慕二爺現下正傷著,等他好了,我們再與他說說,按理,這對慕家也是有利的。」
意見不一,這一天終歸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定案,幾人略坐了坐,便散了。
隔了幾日,顧青竹就在山莊上聽廖青說了這件事,夏茶價錢大滑,他們幾家若是沒有點動靜,她倒要奇怪了。
至於他們議出了什麼來,廖青不知道,也不好臆猜,顧青竹思慮了幾日,想了一個法子,與慕明成商議過後,給柳青寫了一封信。
信中言辭誠懇,是請柳青擔任茶業商會的會長,將寧江城大大小小茶業聚攏起來,對外管理茶價,對內調解糾紛等等事務。
這無疑是與柳青的規矩不謀而合,卻比他單一目的更完善。
接了信柳青高興歸高興,但他有自知之明,第二日,他親自來了一趟山莊,在慕明成病榻前,堅持讓他擔任會長一職。
他自然有自個的小算盤,若是慕明成當了會長,以後若是炒青過時,他手上還有白茶、黃茶、紅茶、黑茶的制茶技藝,少不得要傳授一二,到時哪裡還要為怎麼賺錢煩心。
慕明成推辭不過,只得暫且應下,只等傷愈后,與諸家詳細商談。
這邊一時安定,再說安南。
慕錦成接到顧青竹產子的消息,已經是大半個月後了,他一直在做一個夢,夢中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嬉戲。
他據此以為顧青竹生的會是龍鳳胎,卻不料是兩個男孩兒,完全沒有應驗夢境。
這日夜裡,他又做這個夢,兩個孩子的笑聲清脆如銀鈴,彷彿就在耳邊。
「爺,快醒醒,趙虎打下來一隻鴿子!」寶應搖他的手臂。
「什麼!」慕錦成一個翻身坐起來,「發現啥了?」
「看!」拎著彈弓的趙虎將一個小竹管遞給了他。
「我就曉得徐武養這些鴿子沒啥好事!」慕錦成從裡面抽出一張小紙條。
上面只寫著兩個字:子時。
慕明成撓撓頭:「怎麼只有一個時間?他想通知誰,在哪一天的子時,做什麼事?」
「不知道啊!」寶應皺眉,「我們盯了好幾個晚上,今兒才在一群里打下來這麼一隻。」
「一群?完了,完了,那鴿子還活著嗎?」慕錦成跳下床,急急忙忙穿鞋。
「鐵彈子打的。」趙虎吐了下舌頭。
言下之意,這鴿子只能燉湯了。
外間晨光微露,慕錦成捏著紙條,往主帳飛跑,寶應和趙虎緊跟在後面。
幸而離著不遠,守衛見是他,立時進去稟報。
薛寧是慕紹台的謀士,昨夜談得晚,就在旁邊的鋪上睡了,這會兒,兩人一起被驚了起來。
慕錦成一進來,劈頭蓋臉地問:「薛寧,你上次揀的那隻鴿子呢?」
「你不是又想吃吧,沒門!」薛寧剛躺下一會兒,紅著眼珠子,沒好氣地說。
慕錦成揚揚手裡的小紙條:「誰要吃那沒有拳頭大的東西,我說的是要緊事!」
慕紹台接過一看,擰眉問:「你想怎麼做?」
「徐武這是將一個消息分成幾個紙條,讓送信的鴿子裹在一群鴿子里飛,這個送時間的鴿子若是不到,對方就會認為中間出了岔子,不會執行原定計劃。」慕錦成語速極快,一口氣說道。
「我曉得了,這會兒,我揀的那隻鴿子就派上用場了。」薛寧點點頭,「我這就去拿。」
「讓趙虎去拿,你最善模仿,這時間得改改。」慕錦成狡黠地笑。
「真有你的!」薛寧會心一笑,看了眼紙條,提筆寫了兩個字。
趙虎跑得極快,薛寧剛寫完,他就將鴿籠送來了。
三五息后,一隻灰羽在朝霞中振翅高飛,一路追尋鴿群。
隔了會兒,三人正在帳中吃早飯,徐武帶著人來了。
他裝腔作勢,拿捏著聲音道:「裴大將軍讓我來知會你們一聲,接皇上御旨,征南大軍圍困隴素城已經半年有餘,糧草輜重耗費巨大。
然,慕家軍作為先鋒久攻不下,現下正是青黃不接之時,現命令你們,後日子時攻城,這次若還是失敗,軍法處置,決不輕饒!」
慕紹台冷聲道:「這是什麼時候的御旨,我怎麼不知道?」
徐武鼻孔朝天,趾高氣揚地說:「這是皇上給征南統帥的密令,你有什麼權利知道,只要照做就行了!」
慕錦成齜牙:「徐武,你敢這麼說話,看來,上次沒打夠!」
「你不要胡來啊,裴大將軍還等著我復命呢。」徐武說著,一頭竄出了帳篷。
他已經被慕錦成打怕了,雖然每次慕錦成也受到了責罰,但他跟鐵打的似的,半點事沒有,且根本不長記性,下次遇見了,一言不合還打他。
「這次想幹啥,一次偷營不成,還想再來一次?」慕錦成摸摸下巴上剛冒出來的青色胡茬。
慕紹台眉宇間有深深的擔憂:「當真是黔驢技窮了,用過一次的計謀,還用第二次?他說的子時,和字條上的子時,會是同一天嗎?會不會有詐?這樣吧,我晚些時候和督軍大人商量一下再說。」
「那行,我走了!」慕錦成抓起桌上的一個包子,轉身出了帳篷。
他在外頭溜達了一圈,看見雲起端著熱水,他搶過,一拐彎,低頭垂眉,進了馬三寶的帳篷。
「你怎麼來了?」馬三寶剛才練劍,出了汗,正脫外衫,準備擦洗。
慕錦成坐在矮凳上:「剛才徐武來說,皇上下了密令,讓慕家軍後日子時攻城。」
「密令?我怎麼不知道?」馬三寶擦了把臉道。
慕錦成攤攤手,接著說:「密令真假,我不知道,但我截獲了一封密信,子時倒是真的。」
馬三寶穿上戎裝,嗤笑:「又來?裴應都若是膽敢假傳聖旨,再勾結南蠻,不管他想做什麼,這次都絕無生路!」
慕錦成挑眉:「既然揪住了狐狸尾巴,我那法子是不是可以提前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