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斷骨再造

第五百一十七章  斷骨再造

慕明成接過長寧遞過來的帕子,抹了把臉,揮揮手道:「只剩一家了,又隔著不遠,今兒一次看完算了。」

顧青竹見他堅持,只得先上了馬車。

及到山腳下,天空飄起了濛濛細雨,此山比別處更陡峭些,半山腰纏著朦朧的煙靄,一條條茶壟隱約可見。

長寧砍了幾根拇指粗的柞樹做手杖,幾人冒雨上山,許是下雨的緣故,一路上一個人也沒遇上,他們只能望著茶壟進發。

遠遠地看見高坡上有幾間矮房屋,想來是住在茶山上的人,眼看就要到了,幾人一鼓作氣往上爬。

山路蜿蜒狹長,長寧走在前面開路,慕明成和顧青竹一前一後走在中間,韓守義父子跟在後面。

今兒,慕明成走得太久了,他的傷腿越發不得勁兒,幾乎打起顫來,他微微往旁邊讓了讓,本想停下歇會兒,卻不料腳下山石經過多日雨水沖刷,底下已經掏空了,根本承受不了他的重量。

幾乎是一瞬間,他整個人倒仰了下去,順著山坡急速翻滾!

「啊!」顧青竹驚叫著,想要抓住他,卻什麼也沒拉住。

走在前面的長寧,一轉頭,幾乎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向慕明成俯衝了下去。

韓守義一把拽住顧青竹,退到安全的地方,朝底下大喊:「長寧,長寧,二爺怎麼樣?」

沒有聽到應答,韓秋生順著濕滑的山坡慢慢往下走,就看見三丈外,長寧抱著昏迷的慕明成大喊,他原本的傷腿再次鮮血淋漓。

顧青竹站在高處問:「秋生,你可看見他們了?」

韓秋生仰頭大喊回答:「少夫人,二爺好像摔著腿了!」

「什麼?!你快叫長寧不要動,我馬上下來!」顧青竹說著,不顧韓守義的勸阻,提著裙子,往下走。

她本是山裡的姑娘,懂得這樣的天氣,山路最難走,她小心翼翼來到慕明成身邊,跪在地上,為他檢查傷勢。

長寧見她眉頭緊鎖,不安地問:「二爺不要緊吧?」

顧青竹憂心道:「只怕有些不好,秋生,你去砍幾根細樹枝來。」

韓秋生答應著去了,顧青竹從里裙上扯下一塊布,撕成幾條,用秋生砍來的細樹枝將慕明成的傷腿固定住。

劇烈的疼痛讓慕明成醒了過來,他瞥見腿上的傷,臉上瞬間褪去了血色,變得慘白慘白的。

這不僅僅是痛的,還是對未來的恐懼,這一摔,好巧不巧的,又傷在這條腿上,原本就跛,再斷,還能站起來嗎?!

正當他萬念俱灰的時候,顧青竹對山坡上的韓守義喊:「韓叔,你去山上叫人,抬一副門板來,越快越好。」

此時,已走了大半個時辰,折回去叫趕車的慶豐是不可能的,慕明成也等不起,顧青竹只能寄希望山上茶園裡有人。

「好!」韓守義答應了,急急地往上趕。

萬幸茶園裡有人,茶山老闆在山下久等慕明成未到,見天要下雨,便折返回來了,正和茶工們說事,聽說,慕明成在來的路上摔傷了,嚇得趕忙下了門板,跟著來救人。

幾個壯勞力,一路托舉爬坡,終於將慕明成送到來的路上。

「這可怎麼辦?怎麼辦?」茶山老闆搓著手,慌做一團。

慕明成是應他的約來看茶山的,半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就是賣了茶山也不夠他賠的!

顧青竹冷靜地問:「老闆,你山上有多少人?」

「今兒本是打算採茶的,故而,這會兒正有二十多人在。」茶山老闆一五一十地說。

「找八個有力氣的,送二爺擔架下山,另外,叫剩下的人快去找我爹,叫他速回青竹山莊。」顧青竹有條不紊地安排。

「是是是,我立時按少夫人說的辦!」茶山老闆說著,轉身點了幾個茶工的名字。

顧青竹趁這個機會,低聲安慰慕明成:「二爺,你別擔心,我爹肯定能治!」

慕明成呡唇不語,心裡一片晦暗。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更何況是下著小雨,地面濕滑的情況下,八個大漢輪流抬擔架,一個個全都汗流浹背。

一直在車架上等的慶豐見此,嚇了一跳,趕忙迎了上來,幾人仔細地將慕明成安置在車廂內,一路上,慶豐盡量趕得平穩些。

慕明成的擔架佔了車廂大半,顧青竹和韓守義在一旁照料,秋生和慶豐坐在車轅上,長寧心裡急,獨自運輕功,先趕回山莊準備。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一下子出了這個事,整個山莊都忙亂起來,熊永年立時打發人去請譚立德,莫天林則騎馬出去找顧世同。

待慕明成被抬回山莊,寇氏一見他渾身濕漉漉的,鮮血混著雨水,染得被扯破的淡藍長衫都變了色,立時哽咽了:「明成,你吃苦了!」

「都是孫兒的錯,叫祖母擔心了。」慕明成扯起嘴角想要笑一下,卻比哭還難看。

入眼,一片鮮血淋漓,盧氏看著手抖心更抖,她緊緊攥著帕子,怕得語不成調:「明成……」

她眼裡是滿滿的擔憂和害怕,手指被絲帕絞得發白也不自知,痛極的慕明成,心中卻一暖,不由得脫口而出:「娘……」

顧世同風風火火地趕來,十萬火急道:「快抬進去,準備熱水,乾淨帕子!」

顧青竹想要跟著去,卻被他推了一把:「還不去換衣服,你想生病,連累我外孫啊!」

春鶯忙上前攙扶:「少夫人放心,親家老爺來了,二爺定然無事的。」

顧青竹點了點,和春鶯回去了。

遠望院中,一通忙亂后,慕明成已經換了乾淨衣裳,躺在床上,顧世同把了脈,就為他摸骨。

隔了半刻鐘,顧世同坐在床邊小杌子上說:「二爺,你別擔心,那些血都是被山石擦破的外傷,你的腿骨只是舊傷癒合處有些裂開了,並無大礙。」

慕明成苦笑:「顧先生,你別安慰我了,我的傷,我自個知道,這般鑽心地疼,怎麼可能只是輕描淡寫的裂開?」

「二爺,我是醫者,謊話只是用來安慰那些時日不多的病患的,除此以外,我還是會實話實說的,你的疼,並不是因為這次裂開,而是一直疼,對不對?」

慕明成沉默不語。

顧世同接著說:「我知道,你的傷是因為拖得時日太久,之前,我說過,譚先生用得是尋常法子。」

慕明成突然開口問:「這麼說,顧先生還有不尋常的法子能治我的腿?」

顧世同也不遮掩,直言道:「當然,不過,那個法子太過殘忍,一般人受不住那個痛。」

慕明成慘白著臉道:「還有比我這一日日痛累加起來還要痛的嗎?」

顧世同眉頭一挑:「你可知我說的是斷骨再造,這個法子是要將傷處再次打斷,重新正骨,這其中痛楚,非常人所能忍受!

有些人,只聽一聽便嚇破膽了,我想譚先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沒有與你提及這個法子。

而今,你恰巧裂開,我才想要不要趁機……」

「顧先生,萬萬不可!」譚立德拎著藥箱進來,高聲制止道,「斷骨術雖好,卻不能保證完全恢復如初,若是失敗,只怕這條腿就廢了!」

「譚叔,我那時在牢里,多有不便,我理解您只能保我苟活下來,如今,顧先生既然有法子讓我恢復,我沒有不試的道理。」慕明成掙扎著拱手行禮。

顧世同轉頭對譚立德說:「他既然這麼強烈要求,必然是受夠了疼痛的折磨,他這次傷處又裂開了,就算癒合上,後半生也只能一年比一年更疼下去。

咱們為什麼不能把今日之禍,當一個老天賞的機會呢?」

「爹,你就讓明成哥試試吧,若他好了,是女兒的福氣,若他不好,女兒認命,會伺候他一輩子的!」隨後~進來的譚子衿,幽幽開口道。

譚立德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眼慕明成,嘆了口氣道:「也罷,今日,我和顧先生聯手,終歸勝算大些。」

「謝謝!」慕明成彷彿看見了光,所有的疼痛都可忍耐。

譚立德和顧世同在一旁商議,譚子衿擰了帕子給慕明成擦汗,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快,先讓人熬藥去。」譚立德將一張方子遞給譚子衿,將她打發出去了。

「來,喝了這個,睡一覺,一切都過去了。」顧世同從藥箱里拿出麻沸散,用酒調了一小杯,遞給慕明成。

慕明成半撐著身子,一口灌下,在他完全昏迷之前,只聽顧世同和譚立德說,誰來敲斷他的腿比較好。

慕明成昏睡到傍晚,他醒來的時候,屋裡點著昏暗的燈,長寧守在他的床邊。

長寧揉了揉眼睛,驚喜道:「爺,你醒啦,譚小姐親手熬了葯,捂在暖焐子里,我這就給你拿去。」

慕明成一把拉住他,急切地問:「我的腿?」

長寧笑,笑得眼淚嘩嘩淌:「剛才,老夫人和夫人來看你,兩位先生都說接好了,只要好好養著,肯定能恢復如初。」

慕明成顫著手摸自個的腿,疼,卻又沒那麼疼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且慕明成是舊傷再斷,調養的時日更要長些。

他這一傷,驚動了五大家,他們紛紛派人來探望,實則更想問二十天前的口頭允諾,是不是會作廢。

慕明成養傷中,顧青竹自然而然接過了管家的責任。

三生茶館的生意已經穩定,宋允湘各家鋪子都有三生老掌柜管著,外頭的事基本不用她多操心。

現下,夏茶上市,慕明成之前答應過五大家的,現在不能因為他傷了,就放棄兌現,為此,顧青竹讓炒茶房如期開火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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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茶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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