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內奸

第五百零五章  內奸

所謂十指連心,徐武托著手,疼得跳腳,朝他的兵士連聲叫罵:「狗日的,還不快去抓人,倘有不肯就範者,給我打,往死里打!」

徐武帶來的兵士,向來跋扈慣的,見帶頭的被人撅了手指,哪裡肯吃這個明虧,立時拿著傢伙什,朝慕錦成圍過來。

薛寧揮手,大聲喝止:「你們有本事上陣殺敵去,再在這裡胡作非為,莫怪我們不念同袍之情!」

「狗屁同袍,給我打,打死了,算我的!」徐武狂妄地叫囂。

慕錦成日日和飛鷹營的兵士一起摸爬滾打,出生入死,早就是異姓兄弟了。先前那群人湧進來,不由分說動手抓人,飛鷹營的兵士沒提防,這會兒見要被安個莫須有的叛國通敵的罪名,立時開始反抗,現場一片混亂。

聽著外頭嘈雜的聲音,帳中的梁滿倉再也待不住,一個箭步跑了出來,將一個準備背後偷襲慕錦成的傢伙一腳踹飛。

慕錦成回頭,沖他笑了笑。兩人背靠背,緊攥雙拳,擺出了對敵姿態。

今兒,慕家軍人憋屈,陣前攻城未果,大營反遭偷襲,這會兒還要被人嘲諷誣賴,在場的全都是七尺熱血男兒,誰能忍下這口氣!

活該徐武等人倒霉,慕錦成等人心裡窩著火一點就著,揍起人來,毫不含糊,一眾人等被打得哀嚎不已。

其間,早有人見勢不妙,跑去向裴應都稟告,少不得添油加醋說慕錦成抗令不遵,帶頭鬧事云云。

裴應都帶著人氣勢洶洶來的時候,混戰已經以慕家軍完勝告終,而慕紹台正在訓誡慕錦成。

徐武一見裴應都,立時抱著手上前,委屈得只差當場滾下熱淚來:「將軍,你瞧我們被打的,慕家軍殺敵不出力,打我們倒是一點不手軟!慕將軍更是一味袒護他們自己的人。」

「沒用的東西!」裴應都低罵了一聲,他轉頭對慕紹台喝問:「慕將軍,這是怎麼回事?!大敵當前,不想著殺敵破城,反倒同室操戈起來了?你對得起皇上的信任嗎?

就算你不在乎自個身上通敵叛國的嫌疑,可也得為你麾下的將士著想,此番出征,不說給他們一個榮華富貴的前程,起碼也該有個清白的名聲吧。」

裴應都話里話外都在敲打慕紹台,說他是戴罪出征,什麼時候都得夾著尾巴做人。

慕紹檯面色鐵青,可裴應都仍然是這次征南的統帥,官大一級壓死人,他除非想皇上朱案上再多一本彈劾他的摺子,

否則,這會兒,他只有忍。

可慕錦成聽不下這些話,他走到裴應都面前,扯了扯嘴角:「裴大將軍這話說得可笑,我們在自個的軍營里,突然跑進來幾隻亂吠的野狗,您說,這樣不長眼的畜生,不打死,還留著過年啊!」

「你罵誰是野狗!」徐武氣得跳腳。

「誰應罵誰。」慕錦成沖他翻了個白眼,仰頭看天。

裴應都氣得不輕,大聲道:「簡直太不像話了!我的命令也敢違抗,還把不把我這個征南大將軍放在眼裡!來人,將鬧事打架的全部帶回去,軍法處置!」

跟在裴應都身後的兵士,應聲而動,朝前逼近,慕錦成等人見此,毫不畏懼地迎上去。

一時間,硝煙未散的軍營中,氣氛劍拔弩張,雙方俱都用力握住劍柄刀把,赤紅了眼珠子對峙。

裴應都惱羞成怒,短眉倒豎:「反了,反了,慕紹台,趕快叫你們的人束手就擒,否則,今日戰報可別怪我筆下不留情!」

「裴大將軍,戰報該怎麼寫,就怎麼寫!」慕紹台忍無可忍,冷哼一聲,轉而朝北面抱拳道,「皇上是一代明君,向來明察秋毫,該賞該罰,自有道理,我等功過得失,皇上心中有一桿秤,無需裴大將軍費心粉飾!」

「好好好,好得很!」裴應都幾乎咬碎了牙,他一甩袍袖喝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抓人!」

「鏘啷啷」一陣兵器作響,兩邊兵士拔出了刀劍,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就要上演。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帳篷的門帘一動,馬三寶沉著臉從內走出來:「瞧你們一個個的出息!都這般驍勇,我怎麼沒見你們破了隴素城?不說各自反思原因,倒有精力在這裡內訌!」

裴應都完全沒想到,馬三寶會在這裡,且好像是待了很久的樣子,只怕剛才徐武行事的時候,他已經就在這裡。

他眼珠一轉,迎上去道:「馬大人,都是下官御下不嚴,叫您看笑話了,我這就將人帶走,嚴加盤問,一定查出是誰走漏了消息!」

馬三寶挑眉,意味深長地問:「噢?裴大將軍也覺得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這肯定的呀,要不然……要不然賊寇怎麼會有防備,且敢來偷襲!」裴應都雙手一攤,拔尖了聲音道。

馬三寶淡淡一笑:「按理,擒賊先擒王,若南蠻當真是為隴素脫困來劫營,抓住你我中一個,都比殺慕將軍管用吧。

畢竟,征南大軍不止慕家軍幾萬人,我是督軍,你是征南大將軍,項上人頭可比慕將軍金貴多了,裴大將軍,你說是不是?」

「或許賊寇摸錯了營帳?」裴應都摸了摸沒有鬍鬚的下巴,故做思考狀道。

「所以,若說要查走漏消息的內奸,必須把網張得更大一些,全軍都要挨個盤查,這事必須要有個交代,否則,皇上那兒,咱們都沒臉面。

今兒,我就先將鬧事的帶回去問話,其他的,你抓緊辦,至於戰報……,今日是年三十……」馬三寶望了眼東邊泛起的魚肚白,糾正道,「不,是大年初一。」

新年第一天,膽敢把戰敗的消息報上去,簡直就是觸皇上霉頭,就算裴應都吞了十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

畢竟,官丟不得,命更不能丟!

裴應都想到這裡,背脊發涼,馬三寶提議查內奸,無疑是個拖延時間的好辦法,若是挨過了上元節,再弄幾個替罪羊頂罪,這事就算風平浪靜過去了。

裴應都默許了馬三寶的說法,但徐武是他的心腹,他不想他被帶走,遂忿忿道:「馬大人,鬧事的是慕錦成,徐武手指都被他掰斷了!」

「你是擔心我那裡沒有好的軍醫嗎?」馬三寶面沉如水,斜睨了他一眼。

馬三寶久居高位,早就練就了不怒自威的氣勢,裴應都雖覺他會偏袒慕錦成,卻不敢明言,只得賠笑道:「馬大人說哪裡話,徐武位卑人微,怎麼能勞動您的軍醫。」

「都是治病救人,哪裡還分貴賤!」馬三寶看也不看他,徑直負手走了。

顯然是不耐煩了。

慕錦成緊隨著去了,裴應都對徐武使了個眼色,後者捧著傷手,不情不願地跟上。

進了營帳,馬三寶頭一件事,就是叫親衛將徐武送到軍醫處接骨,指骨不同其他處的大骨,接起來,十分考驗醫者的醫術和技巧,故而,時間會長些。

況且,軍醫是馬三寶的軍醫,只要親衛一個眼神,他有的是法子留住徐武,大不了多失敗幾次,反正疼的也不是他。

營帳內,馬三寶與慕錦成對坐,他親手泡了一杯茶,遞給他:「說說吧,你對當下的情形,有什麼看法?」

「大人既然問我,我便斗膽一說,今夜幸而沒有出大意外,若我二叔當真遇刺身亡,慕家軍將群龍無首,藍將軍不擅陸戰,督軍您的親衛不過幾千人。

到時裴家軍一家獨大,您覺得他是繼續為大黎國效力,還是會在安南自立為王?」慕錦成呡了口熱熱的茶,低聲問。

「自立為王?」馬三寶心中一驚,慕錦成想到了,他曾疑過,卻不敢細思的事情。

慕錦成點頭:「安南偏安一隅,倘他挾藍將軍與督軍為人質,擁兵自重,大黎國的都城遠在燕安城,這次更是調集了全國上下所有能用之兵,全部陷在安南。

到時,縱然皇上有心攻打,收復失地,可卻要面對無兵可調,無將可用的困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多的想法也是枉然。

再者,我們不如大膽猜測一下,他若早與南蠻勾結,意圖佔據安南海疆沿線,到那時,內有熟知大黎國戰術打法的重兵,外有蠻夷做靠山,皇上要想收復失地,只怕比登天還難!」

馬三寶嚼著略顯苦味的茶葉道:「我見你說得頭頭是道,想來已經有了應對之策,不如一併說來聽聽?」

慕錦成笑,不答反問:「我有好些日子沒青竹的消息了,她可好?」

他突然換了話題,馬三寶立時明了,掂了掂茶葉罐道:「冬夜漫長,蒸青煮茶易冷,不若沖泡的綠茶可以熱水續杯,你寫封信回去,就說,應徵三千斤茶葉到安南。」

「好好好,我這就寫。」慕錦成歡喜地挽起袖口。

一旁的雲初送上筆墨和毛筆。

「我聽說,你二哥在主持茶館的生意,白露茶賣到了八百文一斤,這要是春茶,不得要一兩一斤?」馬三寶慢慢啜茶。

慕錦成埋頭寫字,自嘲道:「有道是家書抵萬金,我這還算是便宜的。」

論起來,今年是他們的第一個年,新婚夫妻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卻要天各一方。

身為顧青竹義父的馬三寶有些內疚:「這次送茶葉來,必然是要附清單的,青竹夠聰明,會想法而給你捎信的。」

慕錦成揮毫寫了兩頁紙,其中一張上只有寥寥幾字,他拿起紙,對著未乾的墨跡,用力吹了吹。

馬三寶將信封遞給他:「這下,你總能說說你的法子了吧?」

慕錦成默默地伸出食指,沾了盞中茶汁,在桌上寫了四個字。

燭火搖曳,馬三寶神色異樣,緊盯著桌上的字,一點點變干,消失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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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茶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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