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被劫營

第五百零四章  被劫營

說完,他一飲而盡,張一刀和馮駝子也跟著喝了。

這頓酒足喝到天黑透了,那兩人醉倒在桌邊,莫天林踉踉蹌蹌將他們扶到床上,自個跌坐在一旁,望著兩個加起來快一百歲,大半輩子無妻無子,卻為他這個不相干晚輩的姻緣操心的老頭,苦笑了一陣,而後搓搓臉,自去洗漱。

雲棲院中,因著慕紹堂新喪,慕紹台和慕錦成又遠在安南,今年的團圓飯吃出的都是悲傷和想念,故而,眾人只勉強聚了會兒,便早早散了宴席。

顧青竹抱臂佇立在窗前,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幾盞馬燈在寒風中搖曳,如豆燈火瑟瑟發抖,也就只能照亮地上巴掌點大的地方。

「少夫人,窗縫漏風,仔細著涼。」春鶯端了酸奶罐子進來,見此,忙取了棉斗篷給她披上。

顧青竹攏了攏斗篷,轉身問:「老夫人夫人都睡下了?」

春鶯笑了笑道:「按您的吩咐,給每屋都送了酸奶,安神好眠,這會兒,都歇著了。」

「你們今兒幫著忙了一整日,累得夠夠的,快去休息吧,我這裡不用照顧。」顧青竹走到桌邊,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蔥綠的荷包,遞給春鶯,「這是你的,右玉的,我剛才給過了。」

春鶯漲紅了臉,連連擺手:「少夫人,我不要,奴婢不過做些分內的事,怎麼還能討賞,再說,剛才,各屋主子都有賞我。」

說著,春鶯從袖袋裡摸出幾顆二三錢或半錢的小銀錁子,這在以前的慕府,都是年節里或辦生辰時,撒街面的喜錢,如今各處手頭拮据,賞錢自然也跟著減少了。

「那是夫人小姐們的心意,你收著吧,這是我的,你們一年到頭服侍我盡心儘力,還不得有點賞啊,快拿著,否則,我可就生氣了。」顧青竹說著,將荷包強行塞在她手上。

春鶯吸了吸鼻子,低頭收了荷包。

入手硬邦邦的一塊,沉甸甸的墜手,春鶯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桌上的燭火跳了跳,顧青竹用小剪子絞了半截燈芯,屋裡一時暗了下來。

火盆里燃著紅彤彤的炭火,烤著床邊很暖和,右玉早將被窩用湯婆子焐上了,這會兒睡著,十分舒適。

顧青竹探手摸了下枕下鑲寶匕首,心裡微嘆:「慕錦成,今兒是我們第一個年三十,你可安好?」

漆黑的夜幕下,安南慕家軍軍營一片混亂,剛剛經過慘烈的廝殺,一處處火點仍在燃燒,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和木料帳篷燒毀的焦糊味兒。

營外大樹下,寶應用力幫慕錦成脫下沉重的甲衣,急切地問:「爺,你有沒有傷著?」

裡衣已經全部被血水和汗水洇濕了,被寒冷的夜風一吹,原本的燥熱一下子變成冰涼,慕錦成伸手抹下臉上的血污:「都是賊寇的血,我沒事,就是胳膊砍麻了。」

寶應這才放下心,想要幫他揉胳膊,慕錦成卻拄著刀站起來問:「我二叔怎麼樣了?」

「二老爺無礙,多虧寶興為二老爺擋了一箭,不過萬幸只傷著胳膊,現下已經送去給軍醫看了,爺不要擔心,他不打緊。

當時情形不知道有緊急,要不是趙虎年紀小,夠機靈,偷溜出去放了響彈,那可就……」

寶應說著,望了眼不遠處著了火的帳篷,有些后怕地縮縮脖子,也將話也咽下去了。

「你去看看其他人,山莊上出來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個都不能少!」慕錦成沉聲道。

「哎!」寶應答應著,轉頭衝進了黑暗中。

慕錦成提起滴血的刀,往軍營中走,沿路問了幾個兵士,終於找到慕紹台臨時居所,薛寧和梁滿倉也在。

他滿臉都是血污,裡衣前襟更是被染紅了,慕紹台一見,立時迎上去,擔心地問:「錦成,你沒事吧。」

慕錦成將刀挎在腰上,將手伸給慕紹台看,嬉笑道:「虎口裂了,算不算?」

慕紹台抬手用力握握侄兒堅實的雙肩:「幸好你沒事,否則,我怎麼和大嫂交代!」

「今日之事,本不是二叔的錯,隴素城中,糧草充足,更兼南蠻狡猾如狐,我們一直以來都奉行只圍不攻的戰術,本就是想要將南蠻耗死。

可裴應都幾次三番催我們攻城,還以聖旨相挾,這次居然要我們在年三十晚上強攻,美其名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然而卻不知,城中早有防備,還與海外的南蠻勾結,趁夜襲擊慕家軍後方,他們似乎早已料到,慕家軍今夜會全軍出擊,營帳中,只有指揮中樞神機營,可偏偏是最沒有戰鬥力的。

他們今夜奇襲的目標就是二叔您,只他們沒想到,我留了寶興在這裡,另外,趙虎也足夠聰明,飛鷹營的鐵騎更比他們想象得快。

若缺了其中一項,今夜後果不堪設想!

可,二叔,這一切,是不是太過湊巧?!」

梁滿倉重重地點了點頭:「三爺說得沒錯,我嘴笨說不出來,可心裡就是這樣想的。」

薛寧遞過一杯茶:「三爺,先喝口茶,我們正和將軍說這件事,先說隴素城中,年三十有防備,不難理解,我們久圍不攻,城內一直懸著心,片刻不敢鬆懈。

可今夜來偷襲的南蠻來路就有些蹊蹺了,隴素被困了幾個月,被我們圍得跟鐵桶似的,別說從裡面殺出一隊人馬來,就是飛出只蒼蠅,也早被拍死了。

若那些人不是來自城裡,而是外來的,那他們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渡海摸上岸的,又怎麼近了軍營?

更離奇的是,他們如何知道今夜我們營帳空虛?竟敢摸進來刺殺攻城主帥!」

慕紹檯面色鐵青,今日,他雖毫髮無損,但損失甚大,更可惡的是,裴應都只怕又要藉此生事,他眉峰緊蹙道:

「如此種種,都證明南蠻比我們想象得更陰險狡詐,不論他們是從隴素逃出升天,還是從海外偷渡入境,顯然,他們都把安南看成了自家菜園子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這是明目張胆的叫囂,肆無忌憚的對抗!」

正當他們說話的時候,有兵士匆匆跑進來稟報:「報將軍,隴素城中的南蠻故技重施,又將百姓押上了城頭,咱們將士不忍殺害同胞,這會兒正僵持著。

南蠻揚言,若五更不退兵,就每隔一盞茶的工夫,砍下十個人頭扔下城樓,百姓俱都嚇得瑟瑟發抖,哀嚎不停。」

「他們消息傳遞得倒快,城內人約莫已經知道外頭劫營失敗,只剩這一招,罷了,既然不能短時間內攻克,還是撤兵吧。」

慕紹台黯然地擺擺手,轉而對兵士說:「傳令下去,後撤十里,繼續圍困。」

「是!」兵士行禮后,退了出去。

四人剛想繼續討論下去,就聽門口兵士大聲通報:「督軍大人來了!」

「馬大人請!」慕紹台起身相迎,其他人等也跟著行禮。

馬三寶風塵僕僕,解下肩上披風,招手道:「大家無需多禮,都來坐吧,你們剛剛是在說夜半劫營的事嗎?」

慕紹台陪著馬三寶在桌邊坐下,低聲問:「督軍大人也是為此而來?」

馬三寶點點頭:「俗話說,玩了一輩子鷹,今兒卻被鷹啄了眼,幸而敵寇未能得逞,否則慕家軍和慕將軍的一世英名盡毀今夜!」

慕紹台緊緊握著虎拳,敲著桌子道:「南蠻狡詐姦猾成性,任何時候都不容低估,可縱使他們長了七竅玲瓏心,也不可能算出我們今夜要夜襲隴素城!

更何況這件事是絕密,除了你我,也就是負責機動的飛鷹營提前半個時辰知道部署,其他的將士,都只有一盞茶的準備時間,根本沒機會泄密!」

梁滿倉上前,抱拳道:「馬大人明鑒,上次為滲透上林縣,飛鷹營的人折損了好幾位袍澤,大家都憋著勁兒想為兄弟報仇,勾結敵寇的事,是不可能做的!」

薛寧也一臉鄭重地說:「慕家軍與南蠻鬥了五六年,大大小小的戰役不下百場,雖各有輸贏,可像今兒這樣,被賊寇掏了后心的事,還是頭回見。

今日之事,足以證明軍中有內奸毋庸置疑,可絕不會是慕家軍中人!」

慕錦成嘿嘿冷笑一聲:「你們是不是忘記了,整個安南軍中,除了馬大人和我二叔,應該還有一個人,知道且主導了今夜攻城的全部計劃。」

馬三寶和慕紹台對視了一眼,他們在彼此的目光里,極有默契地想到了同一個人!

正在此時,營帳外,傳來一個男人粗重的聲音:「來啊,將飛鷹營的人全都抓起來,一個都別放跑了!」

這聲音對屋裡人來說,並不陌生,徐武雖只是郎將,卻是裴應都最倚重的心腹,他說這話,差不多就代表裴應都的意思。

惡戰剛結束,徐武就來抓人,顯然是想將飛鷹營作為勾結賊寇,劫營殺將的替罪羊。

梁滿倉一聽這話,立時就想衝出去救人,卻被薛寧一把拉住。

他壓了壓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掀開帳門出去了,慕錦成緊隨其後,薛寧想把他推回去,卻已經來不及。

徐武一見慕錦成,興奮地大叫:「喂喂喂,這裡還有一個,來人,快抓住他!」

薛寧跨前一步,冷哼道:「徐郎將,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到慕家軍軍營中抓人!」

「哼,你們攻不下隴素也就罷了,還差點被南蠻端了老窩!」徐武輕蔑地走到薛寧跟前。

伸出一個手指戳他的胸口,「瞧你們窩囊的,定是你們軍中出了家賊,自個捨不得下手處置,只好由我代勞,帶回去仔細審問!」

隨著指骨「咯嘣」一聲脆響,徐武殺豬般的嚎叫響徹微明的天際。

慕錦成甩甩手,陰著臉道:「裴大將軍沒教你怎麼尊重人,我來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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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茶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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