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開蒙

第三章 開蒙

現在包廂只有他們兩人,蕭山把包袱遞給蕭野:"我前面見你十分在乎這包袱,順手給你帶出來了。"

蕭野打開包袱,裡面有一把短劍,還有一卷畫軸。

這包袱是給蕭野遊學準備的,蕭山進蕭府救人時,蕭野順手一同帶出來的。

蕭野從來沒有打開看過,只知道東西父親放進去的,叮囑自己離家時帶上。

這裡面連套換洗衣物都沒有,是何意思?根本沒有出遠門的樣子。

前些日子,蕭雲忘與蕭野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現在讀完這些書,是該出去看看這大千世界,想讓蕭野去南麓書院遊學,途中千里路漫漫,算是歷練了。

蕭野想著此事不急,就拖著沒有上路,如今想來,父親恐怕也有預感,所以才有了遊學的安排。

蕭野解開捲軸,徐徐展開,只見畫中,一隻小舟,一個魚翁默然垂釣,神態悠然。

整幅畫沒有一滴水,卻以寥寥幾筆,精湛傳神的畫功,讓人感到煙波浩渺,滿幅皆水,可謂方寸之間顯出天地之寬,遠處又隨意勾勒出三座大山,筆法古拙寫意。

蕭野思來想去也沒看出此畫有什麼深意,莫非是讓自己送給南麓書院夫子的禮物!不可能,禮物大可讓自己準備就是,就算父親準備了,也應該交代清楚的。

蕭野收起畫,又將那柄劍拿起來仔細端詳,這柄短劍只有兩尺長,比尋常刀劍要短,長相也不出奇,通體黝黑無光。

若說這曾是蕭雲忘叱吒天下的兵刃,恐怕也沒人信。

蕭野從小到大從沒有見過父親的劍,只聽父親的提過自己的劍名叫聽淵,而以前見過的人大都已經死了。

也不知這把是不是聽淵。

蕭野將兩樣東西給蕭山,道:"父親給我兩樣東西,必有深意,可是我卻看不懂。"

蕭山細細看了看,搖頭道:"書畫我不懂,這把劍看著普通,毫不起眼,以我看來,不是神兵利器。不過將軍專門給你準備的,你就好好留著,興許以後就知道了。"

蕭野把東西收拾起來,然後要了一間客房,到房間休息。

為了安全起見,兩人準備晚上住在一起,蕭山正要打坐調息。

「蕭叔,你說我該不該報仇?」一旁的蕭野沉默良久突然抬頭問。

蕭山一愣:這孩子絕非涼薄偷生之人,只是心思重,不知在想些什麼。

正不知怎麼回答,蕭野又繼續說:"我能不能為我父親報仇?"

"我不喜習武,這些年只用正宗心法吐納,強身健體,半個武道修行的人也不算。常人學武修行一定得從孩童時期開始,我已過了最佳狀態,恐怕一生都不可能成為宗師級高手。"

"父親是天下有數的高手,謝瀾庭還年輕,就已經能夠打敗我爹,天資之高,想想也知道多麼恐怖。"

"我與他的距離該有多遠呢。"

蕭山也是一聲嘆息:蕭野與謝瀾庭之間的距離真是遠到絕望。

蕭野一路上話不多,可是心裡裝滿了心事,從京城出來,才不到一天時間,報仇的事應該在他心中繞了千百回了吧。

蕭山道:「沒事,沒想好就慢慢想,此事可以從長計議。無論朝中誰主導這次事件,虎涉軍大都在邊關,大軍不受影響,我們總能找到辦法的。"

忽然蕭野跪下磕頭,道:"蕭叔,收我為徒吧,為我武道開蒙,。"

蕭山一直跟隨蕭雲忘,是軍中老將,又得蕭雲忘傳授武藝,無論何時何地,自願為將軍肝腦塗地。

蕭野從小以長輩待他,叫他蕭叔,他喚蕭野為小野,也沒覺得不妥當。

蕭山為人爽快,心思卻也細膩,心知蕭雲忘為主公,蕭野就是少主,人前必定禮數周全,不敢僭越。

此時見蕭野跪下磕頭,立馬閃身避開,急忙上前扶起,道:"少主快快起來,屬下怎敢當此大禮。"

蕭野道:"如今家破人亡,我只是個逃命的小孩兒,能是什麼少主,蕭叔於我有救命之恩,說起來還是我連累你了,怎麼擔不起。"

蕭山道:"將軍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當報答,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樹林里你還救我一命呢。"

蕭野道:"我原先不喜歡練武,去如今連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蕭叔進入就為我武學開蒙如何。"

在武練境界之前,必須有人自身的丹力引導新人,打開武道修行的大門。

蕭山道:"你要拜我為師,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蕭野道:"武道修行必須內外兼備,而向內就是丹力修為。

"所以武道修行人都必須經歷第一關:自觀。

"一般人只能用眼睛看到外物,而無法看到自己身體的情況。

"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說的就是無法自觀的人一生都無法有大成就。

"一個人只靠肌肉的力量永遠也無法與岩石,河流的力量抗衡。

"無法看到自己的身體,就沒辦法引氣息在經脈中流轉,進而轉化為丹力。

"人的身體像是沒有燈的迷宮,將氣息以不同的方式進行運轉在經脈與氣竅之間,就能發揮出不同的效果和威力。

"我拜蕭叔為師,就是要蕭叔做我的燈,以蕭叔的丹力照亮我身體的經脈氣竅,引我進入武道修行的大門。"

蕭山道:"我哪有這樣的實力,一般只有中衡境及以上境界的人才敢自立門派,開宗收徒,因為境界不夠的人丹力不純,引導徒弟自觀,往往管中窺豹,誤人子弟。

"要知道,自觀是修行的第一關,也是最重要的一環,無數人為拜得名師而想盡辦法,為的就是在這一關上做到最好。

"每人一生只能一次開蒙。我境界低微,如螢火之光,怎能做你的師父,到頭來豈不是耽誤你。"

蕭野道:"一天之內,我兩次都差點丟了性命,能不能修鍊到中衡境,天照境真的重要嗎?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蕭山在房中來回踱步,心想若今日為蕭野武學開蒙,蕭野這一生可能都不會超過元丹境,將軍泉下有知,會不會怪我魯莽。

可想而知,後面的追殺還會源源不斷,梁青竹和他的弟子就是大麻煩,蕭野心性穩重,資質不差,只有開蒙,兩人活下來的可能就會變大。

可……若是追兵太強,一個開蒙的孩子能起什麼作用呢?

腦中閃過無數對立的念頭,始終下不了決心。

世上果然沒有兩全法。

只是自己如今已有內傷,若是半路丟了性命,前路艱辛,小野一人總得有些憑藉。

蕭山道:"好吧,依你所言。"

每個人的心法武功不同,引導他人開蒙的方式不同,

蕭山讓小二準備浴桶和熱水。等一切準備妥當,讓蕭野脫衣浸入水中。

蕭山雙掌貼住浴桶,丹力流轉,浴桶底下彷彿有大火燃燒,熱水霎時沸騰,青色的光開始從李山手中泛出,經過翻滾的水,流入蕭野的身體。

那光在蕭野的四肢百骸穿梭,將他的身體照得通亮,連跳動的心臟都看的一清二楚。

蕭野胸口麻酥酥、熱乎乎,一股暖流在經脈里來迴流轉。

那暖流從胸口躥到左手無名指,接著回來又躥到右手,最後跑到雙腳。

整個身子如沐春風,說不出的舒服愜意。

蕭野彷彿又長了一隻眼睛,自己走進一個黑暗的空間,一點微光引領著自己慢慢前行。

有道旁有時而寬敞,時而狹窄,曲曲折折,那空間就像是無窮大,怎樣都走不到頭。

蕭野走了很久,那微光越來越弱,自己還沒看出這空間的結構。

就這樣一炷香時間,青光緩緩暗淡,水卻變得烏黑。

蕭野先前臉色從紅潤變得蒼白,復又變得紅潤,渾身酸痛,青光流入時更是覺得身體都快炸開了。

此時此刻輕鬆無比,經脈內熱氣流動,身體暢快,儼然脫胎換骨,滋味妙不可言。

蕭山擦擦額角的汗,慢慢調勻呼吸。

"你感覺如何?"

蕭野出了浴桶,擦乾身體,穿上衣服,臉色已比先前好了許多。

他看著浴桶里變黑的水,道:「感覺很奇怪,動作變得輕盈,感覺天都更亮了,蕭叔。"

蕭山道:「這水裡都是你體內的雜質。」

蕭野道:「好臭。」

蕭山道:「普通人每日五穀豐登雜糧,在體內不知積累了多少雜質蕪穢,只是平時感覺不到。我為你開蒙,除了自觀,也是幫你排除體內雜質。

「你體內現在最多能感覺體內丹力流動的大致規律和方位,更細緻的體會就不是我能做的了。」

蕭野道:「現在已是很好了。剛才樹林里,有許多方法打敗那三名騎士,就是動作跟不上腦子。現在突然覺得那些想法可以實現了。」

蕭山心道:這孩子真是一塊好材料,若是將軍為他早些開蒙,現在是行脈的境界恐怕也不是難事。

…………

夥計為了二兩銀子,非常積極,過了半個時辰就已經回來了。

夥計敲門進來,手中拿著一個藍布包袱,裡面是套套青色絲綢面料的衣服,連新鞋也都準備了。

夥計後面還跟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粗壯漢子,夥計介紹道:"這是鎮上的獵戶老徐,常到後山獵些野味賣給我們客棧,這周邊的路很熟悉,有什麼事兒盡可以問他。"

蕭山合上窗戶,道:"老徐,這幾天天氣不好,官道衝垮了,我兩急著回家,想請你帶路,你這幾天可有閑?"

來之前,夥計已經跟老徐大致交代過了,老徐道:"小哥要去哪裡?"

蕭山道:"從京城做完生意,現在回鄴城。"

老徐道:"鄴城……大路毀了,兩旁全是陡壁,想繞路是沒辦法了。往些年有條小路,荒了很久,也就我們這些整日穿行山野的人才知道,小路就是艱險些,兩位恐怕走不慣。"

蕭山道:"家中有急事,現在也顧不了許多了。"

老徐道:"兩位若是不嫌危險,自然可以走,你們想什麼時候出發?"

蕭山說:"此時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天亮啟程。"

獵戶老徐道:"嗯,時間正合適,我也去準備準備。鎮東頭有個破廟,明早我們可以在那裡見。"

約定好時間地點,獵戶也就走了,蕭野拉住夥計,道:"今日可有人打聽過我們?"

夥計眉飛色舞,道:"今天人多,大廳擠得站不下,誰也沒空打聽別人。你們莫不是生意賠了,被人追債。"

蕭野道:"你可以去編畫本了,說書肯定也比吳先生厲害。"

蕭野這樣調侃他,夥計也不以為意,道:"小路我雖然沒有走過,可是知道險峻陡峭,最要命的是進了山,怎麼也得大半天才能出去,我去給兩位準備些饅頭,路上吃。"

夥計鼻子聞見一股臭味,伸頭看見浴桶里全是黑水,味道就是就是那裡發出來的,皺著鼻子道:「兩位平時洗澡可得勤快些,話說這身上不幹凈,容易生病。」

蕭野道:「少廢話,趕緊找人來收拾。」

夥計呵呵一笑,放下衣服,下去準備吃的,蕭山本就功力受損,現在又強行運功開蒙,現在臉色灰白,趕緊坐下打坐入定。

蕭野在房裡呆了一會兒,看蕭山一時沒事,躺在床上休息,心中一直擔心梁青竹師徒,這是眼前最大的威脅,如果兩人發現了自己和蕭叔,恐怕走出蘭溪鎮就不容易了。

只是蕭叔身負內傷,自己疲倦不堪,休息一晚已是必須的,只願明日能順利些。

他又想,若是父親還在,以前自己可以沿著路一直往東走,在瓢潑大雨中找准方向,回到家裡,到一個有暖爐的房間,換身衣服,喝碗暖和的羹湯。

只是自己沒了家。

蕭野如處夢幻,那些平日里相伴的人都葬身火海,恐怕沒人能活下來。

父親真的死了嗎?他心裡還報有一絲渺茫的希望,雖然自己也不相信這希望是存在的。

他想象著自己以後的某一天,衣衫破碎,全被雨淋濕了,自己不是凍死,就是餓死在這荒野中,無人料理屍首。

他心裡不時冒出該死的,懦弱的,無能的想法:不要走了吧,無依無靠的世界死了不是更好。

一股悲涼直浸心間,一天時間,真是有千年萬年那麼長。

想著想著,困意襲來,漸漸昏睡過去。

第二日天光未亮,兩人就已換好衣服,收拾妥當,外面大雨仍未停歇,竟有越下越大的勢頭。

付完房費,從夥計那裡要了兩個斗笠,蕭野兩人前往鎮東頭的荒廟。

小二買衣服很貼心,雨天里長衫不便行走,給他兩帶來的是緊身戎裝,應該鎮上的裁縫店專門給過往的武人準備的。

昨日樹林里三名騎士死後,蕭山將弓弩和箭都收拾起來,現在一人一把。

蕭野背上包袱,包袱下藏著弩箭,遇到危險時可以隨時取用。

父親留給他的那柄短劍用牛皮包住,藏在袖中。

蕭山將長槍拆開,別在腰后。虎涉軍的長槍是特製的,可以分成兩截,行軍途中利於攜帶。

雨中的兩人不像是走小路回家的,而是慷慨赴死的戰士。

荒廟在客棧東面一里有餘,佔地不小,以前應該香火旺盛,只是不知為何荒廢。

廟門高大,大門敞開著,進去是一個大院子,裡面有一個破敗的佛堂。

佛堂里燃著一堆篝火,映著火光,地面全是散落的石塊,石縫裂開處還有雜草生長出來。

佛像後面走出一人,正是獵戶老徐,他似乎吃了一驚,喃喃說道:"等你好一會兒,先……先進來烤烤火,天亮了再走。"

蕭山叫他神色不對,覺得不妙,將腰后長槍抽出,拉住蕭野,不讓蕭野進屋。

佛像背後射出一隻細小的銀針,蕭山回槍一格,當地一聲將銀針打飛,那箭銀針倒飛而去,一下釘在了獵戶老徐身上。

老徐慘叫一聲,捂著受傷的胸口,鮮血滲出。

蕭山現在時時都處於警覺狀態,佛像後面埋伏著一人,可是他卻發現佛堂外的樹林里還有一人。

樹林里的那人才是真正的殺招,如果自己現在全力對付佛像後面的人,恐怕兩人今天都得丟了性命。

蕭山當機立斷,大聲喝道:"小野,你對付佛堂中的人。"

他斜斜掠起,幾乎同時,樹林中也射出數只銀針。

蕭山身體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唰唰幾聲,銀針幾乎擦著他鼻尖飛過,將他斗笠切成兩半,銀針釘在了地面上。

蕭山墜向地面,落地之際,復又躍起,去勢不改,手腕下沉,飛速地一槍刺出。

樹林里似有人丹力湧出,每一片葉子都錚然抖動。

這一下蕭山的的速度才稍稍變緩,好似遇到一面無形的牆。

他足尖在瞬間一點樹梢,微一借力,整個人忽然如同箭一樣向上垂直飛起!

他的眼角掃過竹林中,丹力透入之時,手中招式大開大合,一下沒入了樹林。

一片青翠雨水之中,乍然亮光閃出。

"蕭雲忘已死,你保這孩子又有什麼用……"

"虎賁軍都不要你了,這朝局和你有什麼相干,好好當你的一幫之主不好嘛,偏偏來我手裡送死。"

"你身有重傷,今天看看究竟是誰送死。"

樹林里傳來一陣對話。

外面已經是天色微明,蕭山與另一個人影在林間縱橫來去,衣帶翻飛,時而在上,時而在下,高飛低掠,眼睛竟然無法捕捉兩人準確的位置。

蕭野裝上箭,向佛像急射,蕭野此時身體輕盈,比起平時好似又用不完的力氣,可是運用不佳,發箭力道和準頭都不夠。

蕭野本來也不指望能傷到那人,只逼著他不敢露頭,趁著空隙,斜身衝破大殿窗戶,翻滾而入。

落地之際,手中開弓就是一箭,佛像後面的人縮頭躲過。

蕭野再反手一抓,卻抓了個空。再抬眼一看,那人已經飛速衝到自己面前。

他這時看清了此人的相貌,躲在佛像後面的是白天梁青竹旁邊的年輕人。

果然是梁青竹師徒。

年輕人抽刀劈下,蕭野舉手格擋。

"叮"的一聲輕響,長刀正劈在蕭野手臂處的短劍,刀鋒劃破衣服袖子。

蕭野順勢抽出短劍,刺向對方胸口,年輕人向上一格,沒想到蕭野這一刺竟是虛招,左手的弓弩又射出一箭。

年輕人好似料到這一箭,用手一抓,然而弓弩力道強勁,被抓住以後,仍然向前竄出一寸,把他的手搓出一道血痕。

年輕人心中怒極,側身一記橫掃,"啪"的一聲,蕭野背後重重挨了一下,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蕭野撞在佛像上,腦袋一陣眩暈。

年輕人又是一刀,蕭野轉身,舉劍格擋,年輕人道:"看你開蒙不久,怎麼用勁都弄不清楚,就想與人動手嗎,找死。"

蕭野比起年輕人力氣還是不夠,只覺長刀離肩頭越來越近,道:"早練了幾天就敢大言不慚。"

年輕人笑道:"嘴硬。"

他突然變招,手中刀柄輕輕一抬,長刀以蕭野的短劍為軸,轉了一圈,刀柄又回到年輕人手中。

此時刀已在蕭野的短劍之下,年輕人輕輕向下一帶,眼看著長刀就會卸掉蕭野一條臂膀。

蕭野體內氣息在經脈中流轉,急切之下,左肩關節不和常理地往回縮了一寸,長刀立時劈空。

蕭野右肩往年輕人懷裡一撞,年輕人後退數步,才站立穩當。

關節活動的範圍有一定限制,常人是無法做到剛才那樣的。

蕭野只學過吐納氣息之法,只因身在一個武學之家,父親平時多少會提到一些武學要義。

在蕭雲忘看來這只是閑談,對於普通人來說卻有點撥之效。

有一次看雜技戲法,蕭雲忘就曾說過,常人將骨骼錯位收縮,需要長時間的練習,而且有一定危害。

對於開蒙的武人卻很簡單,只要體內氣息按一定方式流動,就可以輕易做到,而且沒有危險。

蕭野情急之下用上了父親口述方法,竟然將左肩關節錯位收縮,險之又險的避過一刀。

年輕人剛剛站住,道:"還小看你了。"

他手中長刀一橫,擺出架勢,氣勢凌厲,整個人進身攻來。

年輕人認真對待以後,出手章法有度,招式簡單,卻每次攻其必救之處,而且力道不止大了一倍。

蕭野初入修行門徑,體內氣息運用還不熟悉,招式一個不會,立馬處於劣勢,身上好幾處被傷,鮮血流淌。

蕭野腦中不住會想曾經父親的話語,偶爾能使出一招半式,但還是無法挽回敗局。

蕭野突然腦中浮現碧落槍的招式。碧落槍是虎涉軍的戰陣槍法。

碧落本是一套劍法,被蕭雲忘改成槍法,去掉了本身帶有的輕巧靈幻,注重招式的力量和氣勢,融合槍術的特點,更適合上陣殺敵。

雖說由劍法而來,但經過宗師之手,數年打磨雕琢,精妙之處很少有槍法可以比擬。

戰場上的可說是威力非凡,蕭山所用的就是碧落槍法,只是比平常兵將更為精深,多了很多變化。

蕭野其他招式不會,卻對碧落槍熟之又熟。

沒吃過豬肉,可是天天看著豬跑。

蕭野逮到一個空隙,起勢就將招式使了出來。

"看我碧落槍。"

只見短劍縱橫飛舞,彷彿無處不在,瞬間就淹沒了兩人的身影。

只是這槍法雖由劍法而來,畢竟面目全非,蕭野用了一個不倫不類,動作奇怪。

而且招式要配合心法,蕭野一味蠻幹,體內丹力調動不及,在經脈里左衝右突,氣血翻湧,真是難受之極。

年輕人心想這小子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口中說著槍法,竟然使出一套劍法。

只是短劍帶出的氣勁壓的難受至極,自己空有一身力氣無處可使,只能在招式的空隙間躲避後退。

局面竟然有所反轉,正當年輕人全身添了不少人傷口,蕭野卻再也堅持不住,猛地吐出一口血,癱倒在地。

招式沒有心法配合,始終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打法。

兩人渾身浴血,年輕人劇烈地喘息,搖搖晃晃地提著刀,道:"今天差點栽到你手裡,你小子不錯。"

蕭野眼神迷離,道:"對,就差一點點,你就栽了。"

年輕人道:"真是不要命的打法,沒有心法,就敢胡亂出招。"

蕭野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何苦為難我,只因我是中樞使的家人嗎。"

年輕人道:"你身在權貴之家,享了不少福,沒想到有今天嗎?"

蕭野道:"身在權貴之家,就該有些報應嗎?哈哈,你們要殺我,什麼理由都能找出來,真是可笑。"

年輕人道:"隨你怎麼說,快把你蕭家的道典,劍典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的。"

蕭野笑道:"原來是為了我父親的武功而來。你動動腦子,如果劍典,道典在我身上,今天你還有命在嗎?"

年輕人道:"我知道你不愛修行武道,以前沒有開蒙,今日敗給我也是應當,老子的秘籍不傳給兒子,還能給誰。要是不交出來,今天有你好看。"

蕭野輕蔑一笑:"來,我瞧瞧你怎麼給我好看。"

年輕人冷笑,又是一刀直劈下來。

他本意奪取秘籍,殺人倒在其次,就想嚇一嚇蕭野,逼他就範,這一刀看似狠厲,實則最多再添一道傷口,不會要了蕭野的命。

哪知蕭野眼神慢慢凝聚,雙臂伸展,騰空向左凌躍,槍尖堪堪從身邊劃過。

蕭野運用丹力比起先前已經有更深的體會,只是苦於沒有心法,只能蠻橫在體內聚集。

他眼見不敵,只留一絲力氣,故意示弱,引年輕人出手。

他閃過一刀,全身丹力都遞到拳頭上,一拳打出,年輕人一口鮮血噴出,人已飛了出去。

蕭野運用丹力不當,丹力就像是一把尖刀在經脈之內,把他整個臂膀都扭曲變形,血管凸出,氣竅中冒出絲絲紅色血痕。

蕭野眼冒金星,疼得滿地打滾,彷彿千萬根針扎在身上。

幾乎半柱香的時間過後,蕭野靠著意志強行站起,另一隻手拾起短劍,將暈倒的年輕人拖出佛堂。

這時蕭山和梁青竹的戰鬥也結束了,外面的形勢正好相反。蕭山帶傷之身,實力比不過同是武練後期的梁青竹。

蕭野用指著丁鑫,道:"你放開蕭叔,我們一個換一個。"

蕭山此時癱坐在地上,梁青竹一身衣服也被雨水淋濕,身上布滿累累傷痕。

梁青竹看著暈倒的徒弟,心中後悔萬分。

京城的政變他並不是參與者,只是意外發現了兩人的逃亡。

他親眼看見小皇帝李晨弈在王傑晨和蕭雲忘的強權下忍辱偷生,對皇權已經無比失望,離開虎賁軍多年,一個像螻蟻般生活的人有什麼地方值得自己忠誠的呢。

在虎賁軍任職時,他經脈受損,修為從行脈降到武練,後面無論如何努力,境界一直停在武練巔峰。

曾有人告訴他,頂級丹修功法對經脈常有修復滋潤之功。

他出身草根,曾想在虎賁軍建功立業,結果失敗而回,后建立青竹幫,始終不能壯大。

歲月蹉跎,早已磨滅了他對權勢慾望,可是對於個人修為仍保有執念。

梁青竹看見兩人一騎絕塵離去,勾起他的執念。

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和徒弟丁鑫出城,一路根據痕迹追蹤而來。

前面的虎賁軍被蕭野設下的圈套誘導,走錯了方向,梁青竹心想沒了虎賁軍,此事已成了大半。

此時天空一陣猛烈大風,漫天雨水飄搖。

梁青竹一時惘然:難道天意如此,註定我梁青竹一事無成嗎……

梁青竹看著蕭野,道:"是我小看了蕭雲忘,蕭家人豈是我一介草民能夠隨便算計的,我痴心妄想了。"

蕭野冷冷看著梁青竹,道:"勝敗輸贏自有氣數,我父並沒有傳我道典與劍典,不然今日你們絕無活路。

"既然你們的目的不是殺我們,我們今日就此作罷,可好?"

梁青竹道:"現在我還是佔優。你不是我的對手。"

蕭野道:"嗯,你說的對,你願意賭一把嗎?賭上你徒弟的性命。可能最後你什麼都得不到。"

梁青竹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無兒無女,只有一徒。就依你所說。"

梁青竹一躍就到了蕭野身邊,抱起丁鑫,繼續幾個縱躍,就消失在夜色中。

蕭野搶到蕭山面前,蕭山道:"梁青竹是條好漢。"

蕭野見他臉色蒼白,要扶他起來,道:"蕭叔我們走。"

蕭山一把來住他,道:"不用了,來不及了。今早我又服下一枚行脈丹,不然連走路都有問題,如今生命耗盡,恐怕活不了了。"

行脈丹終極只是透支人的生命潛力,蕭山服下行脈丹都不是梁青竹的對手,說明他已是油盡燈枯。

蕭野一陣心酸,道:"蕭叔,你……"

蕭山道:"你蕭叔武功太差,要不是行脈丹,今天恐怕都走不出客棧。"

蕭野語無倫次,道:"沒事,我們去找大夫,要最好的葯,一定有救的。"

蕭山道:"我救你出城,後面你倒救了我兩次。算起來我還欠了你一次。"

蕭山的氣息越來越弱:"前路坎坷,我該再陪你一段,如今看來是不行了。」

說完,眼神渙散,已氣絕了。

突遭變故,蕭野尚不能反應,手足無措,眼淚顆顆流落,只在那抱著蕭叔慢慢變涼的屍體。

這樣良久,蕭野心裡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氣,那力氣彷彿告訴自己別死。

蕭野起身用那柄長槍在泥地里挖出一個大坑,將蕭叔屍體草草埋葬,有劈了一塊木頭,為他立上墓碑,長長三拜。

蕭山受傷兩次,可是第二次再沒有第一次幸運,蕭野永遠失去了這位同行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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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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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開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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