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樵人歸來

第6章 樵人歸來

九月初八。

秋,濃秋。

黃昏時分的洛西山,層層餘輝籠罩山野,山中樹木枯黃,落葉飄飛,偶爾的鳥鳴聲在岩壁間回蕩,單調而又孤寂,宛若是在思念伴侶的啁啾。

曲折山經,樵人歸來。

幾束餘暉透過凋零的樹冠,在佈滿青苔的石徑上投下幾許斑駁。

挑柴的樵夫高卷褲腳,吃力地拾階而上。

木柴潮濕尚未乾透,所以十分沉重。

樵夫就是樵夫,汗流浹背對他來說,早就習以為常,這是他每天的工作,也是生活的基礎。

雖然他身體疲憊,但心中卻洋溢着莫大的喜悅。

混濁無光的雙眸,每當看見腳下的石徑,就會閃過欣慰的光芒。

這條山徑是通往百花嶺的唯一路途,他只要回到家就能見到他的乖女兒。

這是他唯一的親人。

樵夫準備拿到工錢后,給自己閨女買一套新衣服,因為冬月他閨女就滿七歲了。

新衣服必須是紅色的,還得綉有桃花。

粉紅色的桃花,豈不是描繪著少女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經管生活多麼地艱難,樵夫都會儘力去滿足。

他這一生都在為別人默默耕耘,默默勞累,收穫也是別人的,但他從來沒有抱怨過,只有這唯一的女兒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安慰,也是他生命的全部。

他一生無怨無悔,縱然肩上的擔子再重,樵夫也心甘情願。

樵夫曾經對妻子發誓,要在百花嶺陪伴她一生一世,而他妻子的墳墓就在百花嶺。

他認為百花嶺的花之所以開得如此美麗,是有原因的。

美,或許不是化為白骨的肉體,而是永存宇宙的靈魂與不可磨滅的情感。

這一切又是多麼的可貴?

樵夫很淳樸,所以很珍惜過去,也很憧憬未來。

他的人生本就在平凡中渡過。

日復一日。

就在此時,樵夫霍然抬起頭來,盯着前面石階。

有人影,夕陽將他的黑影拉得極長。

不遠處石階上站着一個人,一個衣着乾淨,手拿配劍的江湖人。

那人就好像雕像般一動不動,背對着樵夫。

他劍上鐫刻着兩個篆文——點溪。

此人正是點溪劍客。

可他為什麼出現在此呢?

他不是該在峨眉山繼續追捕陶岳鳴嗎?

難道他失去了陶岳鳴的行蹤?

沒有人知道,因為周湖陵不願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嘿嘿!」

正在樵夫發愣之際,一陣突如其來的冷笑自身後傳來,如鬼魅似幽靈。

什麼人?

樵夫急忙回頭,肩頭上的柴火「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不知何時,一名身材魁梧的彪漢,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樵夫身後。

「你是樵夫?」彪漢高聲問道。

彪漢約莫四十齣頭,瞎了的右眼戴着一枚黃銅眼罩,左眼卻比鷹眸還要銳利,死死盯住樵夫。

他身高八尺,穿一件黑色錦緞,前胸繪有一隻展翅雄鷹,背後的黑色披風無風自動。

樵夫顫抖著聲音,說:「是,回大爺,小人正是這百花嶺中的樵夫。」

「嗯!」獨眼彪漢語氣傲慢,道:「很好,你過來。」

江湖中人即使不認識獨眼,也應該明白他前胸的雄鷹圖案,這便是江北神鷹堂的標誌。

而獨眼正是神鷹堂的堂主——趙四海。

樵夫長年居住山中,很少見到生面孔,也從未見過這麼魁梧又有身份的人。

樵夫面帶懼意,緩緩走到了趙四海身旁,垂手立住。

樵夫看着趙四海那雙昂貴的皮革軟靴,怯懦地問:「不知大爺有何吩咐?」

忽然,趙四海舉起手掌,照着樵夫的腦袋猛抓而下,一喝:「要你死!」

樵夫頓時被嚇得魂飛天外。

「啊……」一道凄厲無比的慘叫聲,劃破寂靜山野,驚擾得樹林中的飛鳥扑打着翅膀,四散而逃。

趙四海獨具一格的「傲鷹爪」已經抓碎了樵夫的腦袋,兇殘且狠毒,五束赤紅的鮮血,從頭頂流過樵夫那黝黑猙獰的面頰。

樵夫死時的表情恐怖極了。

猙獰的面孔彷彿是對命運的不甘與挑戰,帶有野獸般的憤怒。

他張大了嘴,露出森白的牙齒以及暗紅色的牙齦,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趙四海心中莫名一驚,急忙縮回血手,他殺人無數,但卻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表情。

這是死前的強烈掙扎?

趙四海彷彿已經看見樵夫化做厲鬼時的兇殘模樣。

「這……」趙四海瞠目結舌。

樵夫的屍體轟然倒地,順着石徑滾落而下,在石階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周湖陵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向趙四海招了招手。

忽然,四周樹林唰唰響動,傳來一陣陣嘈雜的腳步聲。

是人,還是猛獸?

亦或是禽獸不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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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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