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爺爺（下）

客廳里，顏楓一個人倦縮在沙發上。汪倩倩和顏楓說了好多話，而顏楓回答的只有兩個字「哦」「啊」。「顏楓！你究竟要怎麼樣了！」汪倩倩終於忍不住了。顏楓獃獃地看著汪倩倩，汪倩倩從顏楓的眼裡看到了傷感。「老公」汪倩倩一把將顏楓擁入懷裡「爺爺的事，我們都很難過。但是你不能夠這樣啊！如果你這樣給爺爺看到，爺爺很肯定會感覺到哪裡不對勁的。」「倩倩，你當爺爺真的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嗎？」聽到顏楓這樣說，汪倩倩愣住了。顏楓頓了頓繼續說：「爺爺肯定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爺爺是什麼人？一個老戰士，一個曾經從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擦拭完身上戰友的鮮血，再次向敵人發出衝鋒的戰士。他會猜不出來？我記得老參謀長說過：每一位從屍山血海中走出過來的老戰士，他們已經完全看淡了生死。死亡在他們已經不是威脅，不是恐懼。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正如劉猛在他的《特戰先鋒》這本小說里說的，死亡是靈魂的舞蹈。」說完顏楓在汪倩倩的懷裡痛哭起來。

汪倩倩將顏楓摟得更加緊了，此時汪倩倩想得最多就是爺爺對自己說的話。顏楓確實有時很渾，從戀愛到結婚。顏楓真的就像個刺蝟，總是會把身體倦起來。這個看似簡單的動作，不知道傷害她多少次。可是正如一枝花所說，顏楓真的把汪倩倩放在了心上，而汪倩倩就彷彿是一根刺，已經深深地插入了顏楓的心裡。而顏楓的心已經將這根刺完全融合在自己的心裡。如果，這裡所說的是如果，是一種完全沒有可能的假設。如果哪一天需要顏楓將這根刺拔出來，那顏楓中會用刀將自己的心一塊塊切開，然後找到那一根刺。當那一根刺離開顏楓心的那一刻，顏楓的心也就徹底地死了。那一晚顏楓就這樣被汪倩倩緊緊的抱著。

而此時的病房中，爺爺打電話把小王叫到了病床前。小王就是大家嘴裡常說的王伯伯。此時的王伯伯看著爺爺心裡直發怵。「老爺子，你這個事我真的搞不定！」王伯伯吱唔了半天才說出這樣的話。「你少給我忽悠！」爺爺有點慍怒地說「你是主任醫生，你完全可以給我出具意識清醒的證明！剩下的事就交給我了！」「我不是怕你，我是怕那位老祖宗！」王伯伯口中老祖宗，就是顏楓的奶奶。別看顏楓的爺爺年輕時爭強好勝，打鬼子，干老蔣，削老美從來沒有眨一下眼。可是就被顏楓的奶奶給治得服服帖帖的。

「這事交給我了。」爺爺不容置疑地說「你幫我通知一下，你那些兄弟姐妹，明天上午十點準時到我這邊來。記住不許和小楓說任何一個字。現在我要挺屍了。你可以回去了！」面對著爺爺的倔強，王伯伯應了一聲，轉身嘆了一口氣便離開了。

「爸，你說什麼？要把家裡所有的東西全部過戶到顏楓名下？」聽到爺爺話，幾個姑姑異口同聲的嚷了起來。「爸！家裡的東西我們姐妹幾個人沒有一點想法。但您這個做法真的有點太衝動了吧！要過戶也要先過戶給大哥吧！」小姑的這一席話，讓大家把目光一致轉移到顏楓父親的身上。此時顏楓的父親心情非常複雜，畢竟自己父親的決定是有點讓所有人難堪，但是按父親的脾氣，決定已經做出，那就是不更改的。

看到自己的子女為了這件事，明顯有很大的意見。爺爺有生氣了：「我的決定，你們有什麼資格質疑？今天讓你們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們這個決定。如果誰還有意見，那我就沒有這個子女！順便告訴你們，後天上午我就要去公證處了，到時你們必須準時到現場簽字。如果誰不去，去了誰不簽字。我就當場在公證處進行脫離父女/脫離父子關係的聲明。就這樣吧！我困了，我要睡了。記住後天上午十點。」說完就躺下睡覺了。看到爺爺這樣，顏楓的父親和幾個姑姑默默地離開了。

公證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來了，顏楓也來了。前一天晚上，顏楓的父親把顏楓和汪倩倩喊了過去。當顏楓聽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都愣住了。他想不通為什麼爺爺要做個這決定。父親告訴顏楓，爺爺的這個決定是無法更改的。回到家后，顏楓看著汪倩倩，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汪倩倩解決爺爺的這個決定。汪倩倩是一個非常善解人意的女孩。汪倩倩告訴顏楓，她愛的是顏楓，她愛的是顏楓心裡只有她一個人。因為汪倩倩明白他在顏楓心裡最重要的。遺產贈予公證的辦理非常的順利，所有要簽字的人都按爺爺的要求把簽字給簽了。而顏楓心裡也明白，爺爺已經為將來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癌細胞對於爺爺折磨不斷加劇著，起初只需要普通的鎮痛葯就可以解決的，而現在王伯伯告訴所有人必須要給爺爺使用杜冷丁了，如果不用的話，爺爺將會無法忍受疼痛的折磨。而此時的爺爺已經從原來180斤的體重下降到了110斤。

終於在一個傍晚，爺爺再也沒有抵卸住癌細胞的進攻。再也沒有從床起來。在殯儀館里，顏楓再一次穿起了他心愛的軍裝，他要為爺爺守靈三天。汪倩倩看到顏楓再次穿上軍裝的那一刻，彷彿看到了另一個不同的顏楓。尤其是顏楓尉官軍銜上的星星，在燈光下是那麼的耀眼。

爺爺在殯儀館里要呆上三天，他的許多老戰友都從全國各地趕了過來。當他們看到顏楓以一身戎裝站在爺爺身邊時，老兵們都不經意間舉起了右手。雖然他們都已經古稀之年，但是他們軍禮還是那樣的標準。

送走了爺爺，顏楓將爺爺的相片緊緊地抱在了懷裡。這一天是臘月十三，外面已經飄起了小雪。「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睚眥即殺人，身比鴻毛輕。又有雄與霸，殺人亂如麻，馳騁走天下，只將刀槍誇......」這一首仇聖先生的《男兒行》，是顏楓當兵在部隊里每次出征前必念的一首詩。今天他抱著爺爺的相片每走一步，就會念一句。因為他已經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詩句來送給爺爺。或許只有這樣一首壯行的詩句，才能配得上身經百戰的老兵。

那一晚，顏楓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書房裡。面對著小時候和爺爺合影，點上了一支中華煙，斟滿了一杯老白乾。那一晚顏楓喝醉了，那一晚爺爺就在顏楓面前，那一晚顏楓回到了童年時代，那一晚爺爺再一次給顏楓講起了戰鬥故事。

爺爺，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