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燈下老人
這些天來，繁多的工作讓庫撒忙得暈頭轉向，幾乎沒有什麼休息的時間，雖說偶爾會有片刻的空閑，但馬上就會有新的事情要他處理，根本沒有時間處理自己的私事。
空閑下來的片刻時光，他有時會想起暴風城那狂暴的風沙與無聊的時光，和帝都里悶熱且繁忙的日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時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返回帝國呢？
庫撒曾不止一次這樣問自己。
父親是帝國宰相，自己一旦回國，就很有可能無法再脫身，這一點當初的自己不會不明白，可是為何在聽到需要有人到帝都報信時，自己沒有任何猶豫，接下了這個任務？
恐怕，自己在接下這個任務的時候，心裡就在期待著父親挽留自己，要不然自己也不至於帶著洛溪一起行動，更不至於見到那封信后，便馬不停蹄地返回帝都。
暴風城的生活不好嗎？自己為什麼想離開那裡，回到這個能悶死人的帝都呢？
庫撒坐在桌前，緩緩旋轉著茶杯，皺眉思索。
沒有得到答案的他回過神來，看著桌上批閱完畢的文件，問道：「新的文件呢，怎麼還不送上來？」
一直靜靜地站在桌旁的洛溪，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開口道：「這已經是最後一份了，剛才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哦，最近精神有點緊繃，經常走神……」
庫撒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口中發出幸福的呻吟，「終於把活兒幹完了，可以好好地玩一陣兒了。」
洛溪指了指窗外，提醒道：「可是天已經黑了。」
「那就共進晚餐，我好像很久沒和你一起吃飯了！」庫撒拿起外套披在身上，看了眼窗外濃厚的夜色，興奮道：「你想去那家飯店？吃到天亮也沒問題！」
「少爺，如果你餓了……不，你肯定餓了，我可以把你沒吃掉的晚飯熱一下，如果你想要出去吃飯的話，現在可能不太現實。」
庫撒瞥了眼因為忙於工作，而一直沒有來得及吃，已經快要凝固的湯，疑惑道：「為什麼？」
洛溪環視一圈屋子空蕩蕩的桌椅，無奈地望向他，「難道你沒有注意到其他大人都已經走了嗎？」
「對啊，平常他們都和我一起忙到午夜的，今天怎麼都走了？」
庫撒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連著這麼多天一直這麼忙，估計他們是受不住了吧，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偶爾早退一次，也是情有可原的嘛，反正已經處理完了，接下來我們可以好好放個假了。」
「少爺！」
洛溪提高音量，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提醒道：「現在不是午夜！是凌晨！唯一還開門的估計就只有紅玫瑰了！你確定你現在要過去嗎？」
凌晨的妓院，會是什麼場景？
庫撒很乾脆地搖了搖頭，拉起她的手走出門外，「那就不去了，回家，隨便找點吃的墊一下，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
庫撒停住腳步，抬頭望天，伸出手，感受到雨水滴落在手上，低聲道：「下雨了，洛溪，帶傘了嗎？」
洛溪返回屋中，過了一會兒，拿著一把傘和一塊麵包走了出來，「沒，不過安小姐走的時候把傘留了下來，還有一塊麵包，你餓的話，可以先墊一下。」
看了眼那把小巧得有些過分的傘，庫撒搖頭道：「算了，小雨而已，傘你打著吧，我就不用了。」
洛溪急了，道：「那可不行，萬一感冒呢？」
庫撒感受著零星的雨滴打在身上，嘟囔道：「如果這都能讓我感冒，那我豈不是白修鍊了。」
洛溪不悅地撅起嘴，走到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蹲下。」
庫撒一愣，隨後眉開眼笑地照做，感受到柔軟的身軀趴在自己背上，趕忙用手托住她充滿彈性的大腿。
洛溪趴在他身上，打開傘，高高地舉著，「好啦，走吧。」
少女特有的清香沁入口鼻，將腦袋裡的沉悶一掃而空，庫撒直起身子，感受到溫熱的濕氣吹在自己脖子上，身上癢的同時，心裡也癢了起來。
洛溪嬌聲道：「不許胡思亂想，走！」
庫撒停住心猿意馬，連忙點頭，道：「好！走！」
一隻白嫩的小手，舉著一塊麵包遞到庫撒面前，洛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滿是溫柔。
「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點這個吧。」
庫撒早就餓得頭昏眼花了，當即便咬了一大口，一邊向前走著，一邊咀嚼著，嘴裡還嘟囔著，道：「你也還沒吃吧？」
洛溪搖頭道：「我不餓。」
庫撒不樂意了，停住腳步，語氣認真道：「我最近主動開始插手政務，為的是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為的就是讓我爸對我刮目相看，讓他同意你和我的婚事。
洛溪，自從離開了家，去了暴風城之後，隨著年齡越來越大，我越來越心疼老頭兒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得到他的祝福。
可別還沒等到他祝福我們，你先餓死了，那我豈不是要哭死。」
原本認真地聽著他的話的洛溪，聽到他後半段話，噗嗤一笑，不再堅持，小口地咬了一口麵包，趴在他肩頭，輕聲道：「可是，我總感覺老爺不喜歡我，而且，我們的身份差距太大了，我覺得還是算了吧，能一直陪在少爺身邊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可不滿足！他喜不喜歡你不重要，要娶你的又不是他，是我！」
庫撒拍了拍她的小臉兒，溫和道：「放心，我們會得到他的祝福的，以前的他是很頑固，但現在的他，變了不少。」
洛溪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蹭了蹭他的臉頰，抬起頭，靜靜地望著漆黑的夜空，淺紅的眸子里閃動幸福的光彩。
自己，真的能嫁給他嗎？
一個魔裔，嫁給宰相之子，聽起來就像夢一樣。
庫撒抬起手，接過雨傘，夾在脖子上，幫她遮擋住雨水，卻把自己暴露在外面。
「你先眯一會兒吧，等會到家了我叫你。」
「嗯。」
陪著他忙到現在，洛溪早就困了，聽到他的話，甜甜地應了一聲后，趴在他的肩頭，閉上了眼睛。
庫撒放輕動作，在漆黑的夜晚，背著淺睡的少女，任憑零星的雨水滴落在身上，緩緩向宰相府走去。
如果在帝都里的生活是這樣的話，那還挺不賴的！
庫撒側過頭，看著少女的睡顏，這樣想著。
當庫撒終於走到宰相府門前時，入目所見的一切甚至讓他忘記了叫醒背上的姑娘。
燈火輝煌的宰相府點亮了漆黑的夜晚。
一個枯瘦的老人在燈光下，遙遙地望向自己，目光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