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官場交易
陸暻是第二天清晨來的,彼時他帶著一身花草間的露水,從林間那些未降的薄霧中而來,一眼就看見林中吊著的那些黑衣人。
他眸中神色一變,快步走到那房屋前,正碰上蘇瑾拉開門打著哈欠出來。
「早啊!」蘇瑾伸了個懶腰,「這麼早就過來了?」
陸暻步子突然一頓,看著面前這個表情沒什麼變化的少女,確定她安全無虞后,這才恢復了往日的笑意。
「心之所向,迫不及待。」
「嘖嘖嘖,」蘇瑾撇撇嘴,往那些黑衣人那裡而去,「真會說。」
「昨夜看來你收穫頗豐。」陸暻跟上來,語氣平淡。
「還好。」蘇瑾對著看那些黑衣人道,「昨夜怎麼樣?」
那些黑衣人苦不堪言。
昨夜他們被吊著即將昏迷時,有人把他們解了下來,又綁在樹上餵了一晚上蚊子,渾身又痛有癢,睡也睡不成,直到清晨露水上升,蚊蟲退去,他們剛有點困意,朦朦朧朧的要睡。
可是,就在要睡著前,又被人吊了起來,受此折磨的他們此刻見到蘇瑾就像見到救星,雖然領頭的那個黑衣人還在咬著牙死扛,但是他身邊的兩個手下明顯已經受不住了,伸著脖子嘶啞著嗓子大喊:
「放了我們吧,我們投降!」
「叛徒!」那領頭人也沒有好到哪去,不過是勉強扛著,這個時候聽見自己人投降,無異於昨夜所有的堅持與努力都白費了,目眥欲裂的伸腿要去踢,伸手要去打,可是被束縛住的他只能徒勞的掙扎著,最終把自己成功的晃暈過去。
蘇瑾不想理這樣的硬骨頭,揮揮手讓人把那兩人放了下來,自己攏了手立在一旁。
「說吧,是誰要讓你們來的?」
「是是是」那兩人竟然有些結巴,神色恐懼的對視一眼。
蘇瑾打了個哈欠,「這天氣越發冷了,山裡的熊瞎子一定沒什麼食物,一口吃兩個大抵還能成.」
「我說我說,」其中一人嚇得臉色慘白,抖著小小的身體道,「我們是孟大人手下的人,不過他接管我們也沒多久,知道您沒死之後,大人就讓我們四處尋找您,取下首級。」
「其他的呢?」蘇瑾垂眼看著他們,「我沒什麼心情擠牙膏,反正今天誰說的最少就把誰丟後山。」
「不敢不敢,」另一人立馬叩頭,搶在那人前頭,「其實說接管我們也不恰當,孟大人還是聽命於我們老主子的,他的意見就是孟大人的意見.」
「是的!」另一人趕緊又搶過話來,和接力賽一般好勝心極強,「老主子的決策向來穩妥,他建議我們從您身邊的人下手,於是我們便盯著」
「盯著陸大人!」話柄又被搶走,那人也不在意陸暻突然一僵的臉色,生怕自己說的少,「果然跟著他就找到了您!」
是自己?竟是自己?
陸暻心緒起伏,一時間因為震驚一雙手竟有些顫抖。
原來他還為自己先蕭衍一步找到蘇瑾而喜悅,可如今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一個錯誤!
怪不得蕭衍不為所動,只專心留在宣京,沒有表現出絲毫對蘇瑾的關心。
原來是為保護她。
陸暻靠在樹上,垂下眼。
蘇瑾眯了眯眼,敏銳的從他們的話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她早知以孟凡的能力是不會做出這麼大的局的,背後必然有人扶持。
只是奇怪的是,誰會是他背後的男人?
「你們老主子,」蘇瑾彎下腰,「是誰?」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兩人竟齊齊搖頭,「我們也不知道。」
不知道?
蘇瑾有些疑惑了。
這還能不知道?
「老主子一般不怎麼見我們,只是通過孟大人發號命令,唯一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還帶著斗笠,看不見臉,他也未曾透露過自己身份。」
這就很撲朔迷離了!
見那兩人一臉認真,蘇瑾也知道這時候他們也不會撒謊。
不敢露臉的話
要麼是長得太有特色,要麼是——
熟人。
一個大家都認識的人。
兩種選擇里,蘇瑾覺得那人更傾向於後者。
孟凡的一意孤行和反常的衝勁無疑不再是為他們所謂的「老主子」打先鋒,目的是什麼很明顯——
為了皇位。
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自然是越隱秘越好,那作為公眾人物自然就不能拋頭露面,只得和老鼠一般畏手畏腳,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只是不知那人會是誰?誰能讓孟凡與多年的恩師反目成仇,反而心甘情願的以宰相之尊為那人鋪路?
真是奇怪。
蘇瑾想的認真,沒注意突然有風聲一閃而過,接著面前的黑衣人,哪怕是被吊著昏迷的那個,皆被齊齊的抹了脖子。
蘇瑾愕然回首,盯著身後的陸暻。
「你幹什麼?」
陸暻收回手裡的暗器,將手背在身後,淡淡道,「他們沒有用了。」
「那留著大抵還能問出些什麼,你怎麼就這樣殺了!」
陸暻沉默著,一言不發。
蘇瑾心裡突然有種奇怪的念頭一閃。
為什麼陸暻.這麼著急滅口?
難道說.
蘇瑾吸了口冷氣,猛地搖搖頭,把腦海里突然冒出的那個可怕的念頭晃出去,轉頭往屋裡走,「我去叫如意起床,你等一下吧。」
「蘇瑾。」陸暻在她經過自己身邊時突然開口,「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蘇瑾微微轉過臉。
「為我的莽撞。」陸暻沒有看她,一雙魅惑而深邃的眸子看向枝頭一隻稚嫩的黃雀,見它細緻的梳理著自己細碎的絨毛,輕聲開口。
「我大意了,本以為閑賦一年不會再有人盯著我,便自作主張的帶著陸如意來找你卻不曾想給你帶來了這樣的危險。」
「最可笑的是,帶來了危險以後,我卻將你們丟在這裡,直到所有平息才知曉一切。」
陸暻微微偏過臉,看進她眼裡,「對不起,蘇瑾。」
「好,我接受。」蘇瑾看著他半晌,突然笑了笑,「陸暻,不必太往心裡去,我是個活生生的人,被人發現行蹤是遲早的事,不是你,還會是別人,也有可能是我自己。」
陸暻靜靜的看著她邁進屋裡,接著屋裡傳來蘇瑾的「河東獅吼」:
「幾點了還不起?」
他突然笑出聲來,眼底的溫柔怎麼也藏不住。
——
室內一片寂靜,孟凡調整了一下身子,看著對面的楊琉月和楊紹平兄妹,虛偽的笑了笑。
「不知道本官的建議,您二位怎麼看?」
楊紹平沉默著。
剛剛孟凡提出的讓琉月借蕭衍的名義約蘇瑾單獨見面,避開那些暗中保護她的人,自己埋伏在暗處一舉拿下這個朝廷重犯,既可以除去情敵,穩固自家妹子的婚事,還能讓自己因追捕犯人有功,邁上一個新的台階。
楊紹平覺得這是一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而且不難。
琉月今日正好要去殿下府邸看望,加上很多下人已經把琉月當自己家主母看了,也沒有防備她,拿到蕭衍書房裡的印章,應該不會是難事。
楊紹平已經有些心動了,可還是留了個心眼。
「孟相如此建議,的確一舉兩得,下官佩服。」楊紹平猶豫了一下開口,「只是楊某不明,如此好事,為何大人會拱手相讓?」
孟凡眯著眼,輕笑道,「楊大人,不說我有沒有機會進入晉王府,在晉王殿下毫無防備的時候拿走他的章子,就算可以,我的身份也不合適。加之.」
孟凡傾身上前,語氣突然平易近人起來,「孟某聽聞陛下似乎不太信任在下,爭辯不得,只得總得暗中做些對家國有利之事,再托楊大人您,這位陛下面前的紅人,告知陛下,以表孟某拳拳之心啊。」
楊紹平聽了頓時目光有些躲閃,「孟相這話說的就太客氣了,想來陛下不過是平衡之術,對大人您還是無比信任的,否則那日便會派人審問大人了。」
「哦?」孟凡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蘇瑾乃奸詐小人,多次陷害在下,說來那日大人也是辛苦,不知收穫如何?」
「不如何。」楊紹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過是在先太子車上尋到一枚玉佩,而那玉上又恰好刻著一個「孟」而已。」
孟凡心中一涼。
原來如此!
他的貼身玉佩前些日子的確是尋不到了,他向來不在意這些東西所以也就沒在意,誰知今日才知,竟是被人利用在了這裡!
那陛下會不會懷疑,蕭楠浩是自己殺的?
楊琉月看著自己兄長和孟凡完成了一筆利益互換的官場交易,胸中有些煩悶。
「琉月,這個主意為兄覺得甚好!」等孟凡匆匆離去后,楊紹平雙目發光,在她身邊坐下,「你一直想嫁給殿下,可是只要蘇瑾活著一天,我總覺得他心中就會惦念一天。現在來看你嫁入王府不難,可是為保你以後地位穩固,不如直接除去這個麻煩,事不宜遲,你今日便去做。」
楊琉月嘆口氣搖搖頭,起身回房,「我能在他府中呆多久,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哪裡就能拿到呢?」
楊紹平看著她的背影,皺皺眉。
沒過一會,來珠便被楊紹平叫進了屋裡。
「下午小姐去了殿下府里,你想個辦法把這個倒在殿下的茶里。」楊紹平伸手將一包葯塞進她掌心,「切記不要讓小姐知曉。」
「這是.」來珠愣了愣。
「能讓小姐和殿下生米煮成熟飯的好東西。」見來珠臉頰突然一紅,楊紹平笑了笑,「這件事一成,婚事殿下拖不得,琉月也有時間找章子,到時候你便將府里下人支開,方便她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