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

第5章 冷

墓地附近沒有照明,但陳軒的視野中一切卻亮如白晝。一個個遊盪走動的鬼魂漫山遍野…其中不乏一些身上冒着黑色煙霧,氣勢洶洶而不好招惹的存在。

這裏的鬼靈有很多算是擁有自主意識的,當陳軒出現之後,不少鬼靈都扭頭望了過來…

但是陳軒握住雙拳,只是稍微讓自身氣息擴散開來,四周所有鬼靈便迅速如潮水般向遠處退去——「小圓滿鬼身」基本就是鬼靈的頂點了,再往上屬於縹緲的傳說,至今無人得見。

陳軒見過厲鬼,但沒碰到過比自己更厲害的存在,所以只要他能守住心境不自甘墮落,在鬼靈世界中橫著走…似乎也沒啥問題。

沿着墓地走了一圈,陳軒沒做什麼刨墳挖墓之類的缺德事,而是在荒蕪的土地上撿了一堆陰氣濃郁的石頭和木塊。他不懂那些風水師是怎麼堪輿的,但不同的地勢下的確會產生陰氣差異,木頭、石頭乃至特殊的泥土有時都會成為陰氣的載體,時間久了便會成為「電池」一樣的東西,能夠儲存這類能量。

陳軒趁著夜色飛行起來,在常人無從察覺的黑暗中,將它們拿回了李大柱家。

他把這些不起眼的東西一部分放在了李大柱家的屋頂,一部分從窗戶穿過去,塞在了床底下和邊緣角落。

那女鬼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動了動,但還是坐在角落裏沒起身。陳軒沒說話,起身離開,回家呆到了天亮。

清晨起來,他照舊和父親一起起來出攤。

這一天沒有再出現城管來查的情況,因為李大柱在醫院痛苦的做了手術:他的小腿粉碎性骨折,醫生花費好大功夫才給勉強拼上,並且植入了一堆鋼釘作為固定,而李大柱被抽那一巴掌后臉腫的睜不開眼不說,牙齒掉了四顆顆鬆動兩顆,左耳穿孔嚴重,幾乎喪失了聽力。

受了這麼大罪的李大柱當然報了警,而他家門前的確有監控,但警察檢查錄像后,發現從頭到尾沒其他人進出過他家,因此到現在都不明白到底是誰幹的——他們倒是沒懷疑是李大柱自己乾的,因為常人就算自己掄足了力氣砸,都沒辦法把腿骨打的那麼粉碎,更別提他臉上帶着青紫的指印,顯然是人為所致。

然而查不到就是查不到,警察也沒辦法。

陳軒才懶得管李大柱死活,他巴不得這傢伙更痛苦一點。不過對於自己做的事,他卻不能告訴父母,畢竟這涉及他最大的秘密,因此這一天陳軒都當無事發生過,依舊像以往那般幫父親打下手,偶爾還會自己上陣攤上幾個煎餅。

地攤小吃本就沒有學習門檻,看了這麼多天,陳軒上手練兩三次就已經和陳解放攤出來的煎餅沒什麼區別了。

如此賣了一天的煎餅后,晚飯時陳軒在席間故意再度提起了李大柱的老婆:「媽,那個老李的老婆,我是不是以前還見過呢?今天忽然想起來,她當初是不是有點…傻?」

陳解放倒是知道,瓮聲瓮氣道:「嗯,因為腦袋有點問題,他才能花錢買來當媳婦兒。」

他刨了兩口飯,猶豫了一下,用教育的語氣道:「兒啊,以後你可千萬別學他,娶老婆是你情我願的事,千萬別拐賣人口!」

「爸,我知道有這種事,好多人買媳婦不就是為了傳宗接代么,那李叔他老婆咋回事?」

王春梅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

陳軒立刻道:「媽,我今年都十八了,還有啥不能說的?」

「哎,本來不想說,但你也大了,」王春梅嘆了口氣:「為啥那個姓李的說娶媳婦的時候,我們都瞧不上他?因為他不是個東西!當初他娶那個傻老婆以後,兩年都懷不上孩子,去醫院查,說是他老婆沒辦法生育,從那之後這個李大柱就經常打老婆,聽說飯都不給吃,結果沒多久他老婆就病了。他不說去看病,愣是給人家鎖在家裏讓她自己熬著,連個葯都不給吃!」

陳軒猛地想起那張慘白的臉,她痛苦扭曲的表情明顯是被病痛折磨的。

「那後來…」

「死了,說是去醫院的時候人都涼了。」

王春梅一貫的好脾氣都忍不住罵道:「這種人就不該有老婆!誰去他家誰受罪!讓我們給她介紹對象?想得美!」

陳軒皺着眉頭:「媽…那他沒被抓起來么?這算拐賣人口和故意殺人了吧?」

「誰管啊?那傻老婆不知道從哪兒拐來的,死了也是孤魂野鬼,連個墓碑都沒有。再說了,這種事以前也不少…」

這頓晚飯因為話題沉重,最後氣氛有些壓抑。

等父母睡下后,陳軒沒閑着,從自己屋裏拿出了下午抽空在地攤上買的化妝小圓鏡,飛向了李大柱的家。

李大柱因為手術,這幾天都得在醫院躺着了。他也不着急馬上收拾對方,而是坐在李大柱的家裏感受了一下——陳軒並不會什麼術法,也不懂風水,但他作為鬼靈,是能感受到「陰氣」這種東西如何運轉的。

常人所說的「陰氣」和「陽氣」,在陳軒的感知中極其顯眼。這裏能始終存在那女鬼,自然是因為常年位於旁邊居民樓的陰影之中,連太陽都曬不到。而到了晚上時,又因身處「大門」區域,這個朝向正好會導致陰氣灌入,哪怕只有一小部分會進到屋裏,但對屋裏的女鬼來說,這也稱得上是「營養」了。

尋常鬼靈若是沒有合適的位置棲息,時間久了便會徹底消散,只有正確的位置才能保證鬼靈「不死」乃至「強盛」。因此墓地或某些陰氣繁盛之地,往往鬼魂聚集如集市,若有隱秘之處能讓某個鬼魂獨享好處,久而久之便會令其升級為「厲鬼」一類的角色。

當然,若是有法門指導,也會誕生像陳軒一樣擁有正常理智的鬼來。

陳軒是這麼過來的,所以他知道如何讓鬼靈變得「強大」:昨天那些墓地撿來的東西,大概就相當於蘊含陰氣的「一次性電池」,而今天拿着的鏡子,則是「木塞」,用來堵住屋裏幾個「泄露陰氣」的缺口。

以前這屋子可謂「千瘡百孔」,然而等陳軒將鏡子隱蔽的塞在幾處陰氣流失最多的位置后,屋內聚集陰氣的速度立馬比以前多了數倍不止。

他在這空蕩蕩的屋裏坐了許久,確認四周的陰氣的確是越來越重后,又去墓地取了一些石塊木頭,替換了昨晚那些已經陰氣散盡的材料。

天然材質本身儲存不了多少「陰氣」或「陽氣」,雖然玄門宗派的成員能通過符籙或某些傳承來進行改造提升,但陳軒根本沒學過這些玩意,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來搞。

他就像是一個不斷用水盆倒進水池來蓄水的工人,每天晚上重複著這樣的事情。

重複了到七月十九號的時候,屋裏的陰氣已經讓那女鬼的身形凝實了許多。

這期間,陳解放終於開始嘗試擴大的出攤的範圍,有陳軒打下手,他不但輕鬆了許多,連營業額也上去不少,同時也再也沒有被城管攆過。

而李大柱在醫院做完手術后,終於忍過了最初的疼痛期和各項檢查——因為沒有醫保,治療費把他原本打算買房的錢都花去大半,本來醫生建議他繼續住院,但吝嗇如他哪裏肯繼續花錢,說什麼也不住了,租了個輪椅,硬是自己吭吭唧唧回了家。

他並不知道,自己這間破敗的小房子發生了什麼變化。

回來的時候是下午,進了家門,李大柱被撲面而來的涼氣激得一哆嗦…但他並沒覺得有什麼異樣,畢竟這裏長時間不住人又在陰面,晚上有時候比別人家開空調還涼快。

年輕人受得了這種溫度,但老李歲數大了,冬天出攤的職業病導致兩條腿根本受不得冷,此時雖是伏天,可因為最近冷空氣頻繁,加上連下了兩天雷雨,晚上的最低氣溫不斷下降,今天預報說最低十二度,所以李大柱很快就因為潮濕陰冷而決定起身把那個冬天用的爐子點上。

生鏽的鐵爐子是他自己私自弄的,按消防規定本來不讓加裝,但這種地方沒人查的那麼嚴。他拖着打了石膏和鋼釘的左腿,費好大勁給生好火,感覺屋裏暖和一點后,忍不住罵罵咧咧起來——這也是老光棍的習慣,沒人愛搭理他,他就自己在那裏跟自己聊天,或者就是抱怨謾罵各類人或事。

在醫院躺了這麼久,李大柱甚至至今都不明白是誰把自己打成了這樣,心中的鬱悶和憤怒可想而知。

恐懼的情緒以前有,但他現在已經不怕了,因為警察說他們專門把附近的監控進行了調整,無論這屋子再有什麼動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李大柱現在只希望那打自己的傢伙再上門來,他把燒火棍藏在了隨手能夠到的地方,一直到天黑之時,他在爐子上燒了熱水,打算煮點麵條對付一頓晚飯。

爐子燒了一個多小時,可李大柱撥弄半天,總覺得火力好像比平時弱了不少。

坐了一會兒,他又覺得后腰涼的厲害。

「哪兒漏風啊這是…」

拽了拽衣服,李大柱拽來拐,撐起來想查看一下窗戶是否漏了縫,結果看到窗戶邊緣擺着的一個巴掌大的小鏡子:「這什麼東西?」

伸手把鏡子拿下來,李大柱沖着自己晃了幾下,隨後猛地楞住——因為他在鏡面晃過去的瞬間,看到自己身後好像有什麼黑乎乎的東西站在那裏。

「誰!?」

李大柱猛然回頭,但身後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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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鬼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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