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誰是阿爹

第116章 誰是阿爹

施染牽著連枝兒的手站在雲和的帳篷面前的時候,她還是面帶猶豫,一副苦瓜相,「要不咱們還是別去了,那老頭子也是個出了名的頑固,招惹誰也不能招惹他。」

他見她自己打起了退堂鼓,不由得笑了起來,因帶著面具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卻見眉眼彎彎的,好似天穹上的星辰。

「別怕。」他這兩個字足以讓她安靜了下來。

等進了帳子里,卻見雲和正撫著花白的鬍子坐在椅子上,臉上余怒未消,一見到連枝兒眼底如同點著了火一般。

連枝兒雙腿忍不住的打顫,只趕緊藏到施染的身後,緊緊的環著他的腰,一隻腦袋慢慢的從他的手臂下鑽出,好似前面有食人的餓狼似的。

「你們來做什麼?」雲和冷哼,「郡主難道還找來了幫手來治死老夫不成?」

施染卻恭恭敬敬的行了禮,果然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卻見舉手投足間的雍容。

「還請先生給郡主賠罪,她今日並未抄一個字,是我昨日將猜的題目給郡主了,按道理她是拔得頭籌的。」

雲和自以為自己在北涼是最德高望重的人,連北涼的史書也是他編纂的,當初連枝兒的父親也對這個雲和毫無辦法。

「你說什麼?你算什麼,還能猜出我出的試題。」雲和滿臉的鄙夷和不屑。

「只要看您前幾年的試卷便能猜出。而且我已經將先生的書都看完了,您的記載堪稱神話,實在是不敢恭維。」施染永遠都是那樣不留任何情面的人。

藏在他身後的連枝兒忙早已嚇得變了臉色,急道,「施染,你這是瘋了嗎?!」

「你……」果然雲和氣的差點沒斷了那口氣,「你這罪奴知道什麼,也敢來這裡指手畫腳。」

「天辛年,竟記著當年第四位北涼王以三千兵馬打敗了大月氏三萬人馬。竟寫著雪山之神臨世,風雷大作,劈死了兩萬大月氏的將士。」他慢慢的道,「這不是市井間的傳奇話本子,是要流傳千古的,豈能有這樣的荒唐之言的。」

「你……」

連枝兒這還是第一次瞧見雲和這樣被人說的啞口無言的時候,低著腦袋幾乎笑出聲音來。

「還有諸多之事不過是杜撰之言……」

施染的話尚未說完,卻見雲和冷笑道,「好,那老夫便聽聽你有什麼胡言亂語,竟敢在這裡大言不慚的。老夫的脾氣大家都是知道的,若是你仰仗著北涼郡主在這裡便信口雌黃,便是錯了主意。」

施染面不改色,「是。」

連枝兒在他身後瞧的是目瞪口呆,卻見兩人如此的模樣,生怕雲和這硬骨頭被施染給活活的氣死了。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卻見雲和冷颼颼的目光看向了連枝兒,「你——出去。」

連枝兒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然後往施染的身邊費力的湊了湊,「我留在這裡,陪著……」

雲和直接生硬的打斷她的話,「郡主那些學識老夫可知道的很,連剛出生的馬駒子都比你聰明,你留在這裡只會礙老夫的眼睛。」

這也太欺負人了罷,連枝兒不由得臉頰羞得通紅,這老頑固竟然讓她在施染的面前丟盡了臉面。

施染凝視著她,低聲道,「放心,我會讓他給你賠罪的。」

連枝兒頓時滿臉的歡喜,唇角也勾起,「好,我去外面等著你。」

誰知連枝兒這一等便是整整三個時辰,刺目的日頭漸漸的西沉,隱隱天上已有斑斑的星光。

連枝兒實在急不可耐了,還懷疑施染被那老頑固給暗害了,這才踮著腳尖,躡手躡腳的走到帳子旁,只撩起帘子的一腳往裡面探頭去看。

然而她還未看見什麼,便感覺自己的頭頂好似被撞了一下,她忙抬起頭來,卻見施染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來了,自己竟一頭扎在了他的身上。

他伸出帶著幾分冷意的手揉著她的腦袋,無奈的嘆道,「便是叫你好生的等著嗎?」

連枝兒臉頰微紅,也不敢解釋,只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唇。

而就在這時,卻見雲和已經走了出來,見了連枝兒,卻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然後用有些滄桑的聲音道,「今日確實是老夫不對,白白的冤枉了你,今日我便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你賠罪,你確實不曾抄。」

連枝兒不由得嚇得往後退了半步,急的直搖著手,「可千萬別,您這可是折煞本郡主了,您只要明日告訴旁人我得了甲等就是了。」

雲和趕忙答應了下來,良久瞧了瞧連枝兒,目光又落在了施染的身上。

然後沒頭沒腦的嘆了一句,「可惜啊,可惜。」

連枝兒總是不恥下問,「可惜什麼?!」

「可惜這位公子這樣舉世無雙的學問,原本該娶一個與他般配的女人,真是暴殄天物啊,怎麼就落在你的手裡了。」雲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連枝兒,「……」

施染,「……」

「本郡主怎麼了?」連枝兒有些憤懣。

「郡主年幼之時,令尊然後老夫教你讀書認字,你不但將墨汁摻在老夫的芝麻餡的湯圓里,還在老夫的衣衫上畫烏龜。」他如今想來依舊恨得牙根痒痒,「旁人一遍就會的。她只得教十遍。」

都是她少不經事的時候做的事情,她現在哪裡還記得,難怪雲和打她記事起便不喜歡她,原來其中竟有這樣的一段糾葛。

「她不笨。」施染將她護再身後,聲音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在我看來,她是世上最聰慧的姑娘。」

連枝兒不由得臉頰緋紅,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旋即雲和冷颼颼的目光看了過來,那其中的諷刺意味一瞧便知,你敢當嗎?

等從雲和的院子里出來,連枝兒便往四處找了找馬。

她這才想起來,因為太急,自己竟忘記將騎來的馬拴上了。

施染無奈的嘆道,「許是丟了罷,還是先回去罷。」

「不會丟的,許是它們先回王庭去了。」連枝兒笑著道,「在我們北涼,是不會有人偷偷的栓旁人的馬的,只會給它們些飼料罷了,這是我們北涼的規矩,世世代代的人都記著的。」

施染見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十分的凝重,便笑了笑。

「咱們走回去罷。」連枝兒說完便緊緊的牽起了他冰冷的手,眉眼彎彎的,好似得逞了什麼似得。

施染這才料定她是故意的,但他也並沒有戳破她的謊言,卻點了點頭,「好。」

草地上的雪很薄。連枝兒只走在她的身邊,月輝讓兩個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看起來是那麼的密不可分。

想起適才的事情,連枝兒還是滿臉的歡喜,只讚歎道,「夫君不愧是狀元郎,連那阮祿……」

說到此處她才驚覺自己惶恐之下竟是失了言,竟提及了那個最不該提及的名字。

兩個人的腳步皆是一頓,過了良久,連枝兒才輕聲道,「他過的可好?」

她知道他如今貴為攝政王,還有什麼不好的,卻還是問了出來,畢竟當初因為自己,他吃了那麼多的苦楚,而他的父母瘋的瘋,傻的傻。

「很好,不過他又封了側妃,是個叫惜惜的女子。」施染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凝視著她,「如今景歲侯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傅雲凰也是他的正妃。」

連枝兒慢慢的點了點頭,只嘆道,「想必那個惜惜是個極溫柔的女子,只希望能好生的陪在阮祿的身邊,他那樣的人想必很難愛上旁人罷。」天涯微

她說完這話,卻感覺施染用一種極為怪異的目光看著她。聲音里竟帶著幾分的酸澀,「你知道的的他最愛的便是你了。」

連枝兒的滿臉的訝異,旋即又想到了什麼,她不由得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彎彎的,「施染,好大的醋味,不知是誰吃的。」

施染不理會她,轉身便要走。

連枝兒三步並作兩步的很快便追上了,然後一邊往後倒退,一邊笑嘻嘻的說道,「吃醋的是我,那傅雲凰喜歡你了這麼多年,我沒有她的美貌,又沒有她的溫柔賢淑,連書讀的成那樣了。」

因她一直後退,她看不見身後的路,不經意間踩到了一截枯木上。她瘦小的身子猛地往後栽去,施染卻伸手將她攬在懷裡。

她怔怔的迎上他的目光,然後慢慢的道,「施染,我這一生只認定你了,從上京見到你的第一面便已經認定了,如今你只落在我的手裡,便再也不會撒手了。」

施染迎上她炙熱如火的目光,眼底帶著笑意,然後替她攏了攏鬢角的髮絲,「你最該擔心的便是明日晚上的賽馬,若是你哭了,只怕又要哭鬧了。」

連枝兒忍不住臉頰一紅,「我又不是阿空,怎麼可能會哭呢。」

兩人正走著,卻見一處帳篷內燃著火燭,然後隱隱的傳來羊叫聲,那一聲聲的十分的尖銳刺耳。

施染並不在乎這些,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見連枝兒眸中猛地放光,「誰家的羊難產了,我去瞧瞧。」

說完連奔帶跑的直奔著那燈火通明的地方去了,他的臉上有一絲的怪異,卻還是慢慢的追了上去。

原來是一處農戶家要生羊了,見連枝兒來了也早已認出來了,也不避諱,只滿臉歡喜的道。「郡主最會給這些牛羊接生了,您快救救它。」

施染一怔,想必連枝兒往年做慣了這些事情了。

果然連枝兒擼起袖子,卷子裙子,直接有條不紊的忙了起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經歷這樣的事情,自己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不怪異。

施染只在羊廄外面等了半個時辰,卻聽見一陣清晰地小羊羔子的叫聲,住轉過頭。卻見身上帶著血的連枝兒興沖沖的跑了出來。

「母子平安,快去給我接盆熱水來,讓我洗洗手。」

施染見她的手上滿是淋漓的鮮血,這才進帳子里端了一盆熱水給她,連皂塊也一併的拿了過來。

連枝兒只伸手去揉搓那皂塊,卻不料太滑,跌在可地上。

施染轉身撿起,然後將骨節分明的手伸進盆里,替她溫柔的洗著手。

連枝兒的忍不住的縮了縮手。然後慢慢的道,「臟,你別碰,都是血。」

施染已經將她的手撈了出來,然後拿著懷裡的帕子慢慢的擦拭著,「無妨」

連枝兒卻忽然的覺得心中好似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一般,然後用撒嬌的口吻央求道,「背著我回去好不好,太累了。」

施染點了點頭,目光溫柔如水。

連枝兒果然是累的急了,只趴在施染的背後,很快便睡著了。

月色下隱隱的看見了王帳上掛著的狼皮的時候,卻見身後有馬蹄聲響起,驚天動地的,連地上的殘雪都在顫抖著。

連枝兒揉搓著疲乏的眼睛,卻見一行人從他們的身邊經過。

那些人在看著他們,為首的人認出了連枝兒只勒緊了韁繩,而他身後的眾人也都停了下來。

「朔琅王。」連枝兒慢慢的道,「你們怎麼來了。」

朔琅乃是北涼最北邊的一個部族,一直都是狼子野心,十分覬覦北涼王的位置,如今寒冬臘月的不知為何要來王帳,她竟也猜不透。

而且朔琅部與別的部族不同,他們生出來的子民,臉上自小便要畫上圖騰的,將原本的面貌遮住,額,而且收拾猙獰的面目,讓人望而生畏。

朔琅王如尖刀一樣的利刃落在連枝兒和施染的身上,卻見背著連枝兒的施染沒有一絲的畏懼,甚至一個奴隸也不給自己磕頭下跪,不由得有些不悅了。

而連枝兒和施染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朔琅王身邊騎著棕色高頭大馬的人身上,卻見他雖一身北涼人的打扮,目光卻顯得十分的怪異,尤其是那股氣勢,竟比朔琅王還要讓人望而生畏。

「他是誰?」連枝兒慢慢的從施染的背後滑下。一雙帶著幾分畏懼的眼睛看著那個人,而那個人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不等朔琅王說話,便見那人自己回答道,「我叫寒間,王爺的手下,不值一提。」

朔琅王冷笑一聲,「郡主告辭,本王要帶著眾人去給小王爺請安了,明日小王爺要在王帳設宴,郡主一定要來啊。」

不待連枝兒回答,卻見眾人已經入箭一般疾奔而去,只奔著王庭。

連枝兒忍不住的去看施染,「我總覺得那人看起來十分的熟悉,倒像是哪裡見過似的。」

施染淡淡的笑著,「明日想法子試探一番就是了,總會露出真身來的。」

「他會來嗎?」連枝兒有些慌。

施染早已明白她說的是誰,只是慢慢的搖了搖頭,安慰道。「京中的事情遠比咱們想的複雜的多,除非他拋棄身家性命不要,否則怎麼敢一個人來這北涼,除非是不要命了。」

********

已經走的飛快的阿空是個十分活潑的孩子,每日只在營帳里胡亂的跑,帳子外面經常又馬亂跑,幾次險些將他踩到,侍女和奶娘看的是心驚肉跳的,可這孩子還只會「咯咯咯」的傻笑。

連枝兒第二日剛起身便去看自己的兒子,因為施染要給小王爺授課,她倒是十分的無趣,便來這裡湊熱鬧。

沒想到自己的兒子越發的淘氣,她也訓斥了幾句,阿空只站在那裡,耷拉著腦袋,背著手,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連奶娘也看不下去了,只得求情道,「郡主,這孩子往日都是聽話的,都是我們的不是,竟沒有看好他,您別怪罪他。」

阿空聽到這話,越發的覺得自己委屈,堂堂男子竟擠出幾滴淚來。

連枝兒這才讓眾人都出去,只將阿空拉到自己的身邊來,替他慢慢的整理著頭上的氈帽,然後慢慢的問道,「你知道嗎?以後要叫施染為阿爹了,若是你不叫,阿娘便不喜歡你了,也不給讓旁人給你糖吃了。」

阿空卻搖了搖頭,用稚嫩的聲音道,「他不是阿空的阿爹。」

連枝兒離開京中的時候,他那時候還小,只怕早已忘記了阮祿了,便只得耐著性子道,「他不是誰是,以後他會待你好的。」

阿空用像極了阮祿的眼睛看著她,小小人竟有三分的氣勢,「他們說我阿爹是中原的攝政王,是卑賤的中原人。」

連枝兒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急問道,「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阿空一雙眸子里滿是惶恐,尤其是看見連枝兒那幾乎瘮人的眸子的時候,「是連嫣姨母說的,他們都知道的,他們說我父親是中原人。」

連枝兒雙眼通紅,指著自己的兒子,急道,「以後施染便是你的父親,你說再胡說,阿娘便打死你。」

阿空咬著牙,一副要跟連枝兒死倔到底的模樣,尤其是那目光和動作竟和生氣時候的阮祿一模一樣。

氣急之下,連枝兒狠狠的便將阿空拽了過來,往他的後背上便狠狠的打了幾下。

她這是第一次打他,只覺得心裡刀挖一樣的疼。

而阿空卻哭了起來,直接往帳子外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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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正濃,粉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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