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休書

第102章 休書

北涼人的鐵騎將整個圍住,燕成王和身後的鐵騎羅列成行,手持利刃,只等一聲令下,便要攻城了。

城中的百姓皆藏再家中,尤其是那些皇親貴胄,富庶之族,只拚命的藏著金銀珍寶,生怕北涼人掠奪走了。

夏夜永晝,直到天際殘留一線夕陽。

就在這時,卻見宮門慢慢的打開,卻見年幼的皇帝手捧著玉璽,在滿臉哀痛之色的大臣們的簇擁下慢慢的走了出來。

北涼的鐵騎面不改色,不發一聲,唯有馬兒的嘶鳴聲。

「王爺,這是傳國玉璽,還請您莫要為難城中的百姓。」戰戰兢兢的小皇帝將玉璽舉過了頭頂。

燕成王慢慢下馬,他身高八尺,身材魁梧,跟年幼的皇帝一比,越發的顯得突兀。

北涼王進京的時候,小皇帝尚未記得事情,而今日瞧著燕成王鷹眼狼顧,頓時滿臉惶恐的去看相國大人。

燕成王並未去接玉璽,只是環顧群臣,「不知我家郡主殿下何在?」

朝中的大臣原本是想拿著玉璽試探燕成王而已,見他不接。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

「郡主殿下一直在城中候著。」卻見相國大人忙吩咐道,「快,快去將郡主殿下請過來。」

不肖一盞茶的工夫,卻見城門處緩緩的走過來一個女子,一身綠色長裙,她頭戴瓔帽,每走一步,身上的寶石便沙沙作響,好似銀鈴一般。

她慢慢的走近。而燕成王已經張開胳膊,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

「叔父。」

「這些年你受委屈了,都是叔父的錯,便是九泉之下,也愧對你的父親和兄長啊。」燕成王眼中帶著柔情和愧疚。

連枝兒頓時流下淚珠來,「生死有命,這原是我該受的罪。」

而就在這時,卻見燕成王身後的士兵們皆下馬跪地,雙手放於胸前,「參見郡主。」

在眾人眼裡,連枝兒的父親才是北涼最英勇的王,而連枝兒卻是北涼王的嫡女,北涼人自然十分的遵崇她。

這一聲喊,幾乎是震天徹地,連樹林中的鳥兒也被驚起。

群臣皆知北涼王和燕成王兄弟情深,今日瞧見燕成王待連枝兒如同親女,便對此深信不疑,只慶幸沒有殺了連枝兒。否則定會釀成大禍的。

相國大人忙道,「太後娘娘在宮中已經設下了酒宴,等著王爺進去呢。」

燕成王只衝著身後的阿曾使了一個眼色,卻見阿曾幾聲吩咐,便有三千精兵登上城牆,而那些原有的守衛,皆退了下來。

所有人不敢質疑,甚至不敢說半句不滿的話,畢竟連皇帝和太后也淪落到被人宰割了。

「哈哈,老夫這一路風塵僕僕,多謝太後娘娘款待。」燕成王撫著自己的鬍子,然後輕輕的拍了拍連枝兒的肩膀,「你跟著叔父一起去。」

連枝兒原本就不喜歡這些,只覺得宮中的宴席無聊至極,尤其那些高大的宮牆,好似能將她拍死在宮中似的。

「我不想去。」

「你是咱們北涼的郡主,怎能不去呢。」燕成王瞧著那些大臣,「今日你是為了你的弟弟進宮的,你今日代表的卻是咱們的北涼王。」

連枝兒知道自己無法拒絕,只得答應著。

趁人不備的時候,阿曾低聲對連枝兒道,「如今多好的機會,滿朝的人,誰跟你有仇,還不任由著你處置。」

宴會設在御花園中,卻見各色的花燈如同銀花雪浪,桌案上更置放著各色佳肴美味,天南海北的菜色。

皇帝早已被嚇破了膽子,如何肯過來,卻見主位上置放著兩張桌案,太后被內侍攙扶著緩緩入座,而顯然另一張桌子只等著燕成王了。

連枝兒跟在燕成王的身後,抬眼便瞧見了滿臉複雜的長公主,她已經沒有了昔日的囂張氣焰,只獃獃的坐在那裡,神色恍惚。

而就在眾人的注視中,燕成王指了指太後娘娘身邊的位置,「去罷!」

連枝兒一愣,卻有些不明其意,但燕成王只衝著她點了點頭,她這才坐了上去。

眾人見燕成王這般抬舉連枝兒不由得有些錯愕,竟不知他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待眾人落了座,一身華服的太后才笑道,「哀家已經傳旨給邊關的將士,讓他們放北涼的八萬將士入京了。」

「他們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粗鄙之人,如今進京長長見識也好。」燕成王撫須而笑,聲音洪亮如鍾。

「眼瞧著已經是秋日了,北涼人只怕得要畜草了,不知王爺何時回去?」相國大人終究還是忍不住將話給說了出來。

旋即是一陣死寂。

良久,卻見燕成王頓瀲笑意,只慢慢的道,「不瞞太後娘娘,吾等今日進宮,是為了徹查當年兄長在京中遇刺的事情。」

眾人皆變了臉色。這才知道這燕成王表面瞧著溫和,但卻比昔日的北涼王更難以琢磨。

「這……」太後娘娘不由得臉色煞白。

連枝兒也緊緊的捏著手裡的酒盅,指節泛白。

而就在這時,她隔著人群,瞧見了坐在桌案前的施染。他淡色的眸光也落在她的臉上,依舊溫和如水,波瀾不驚。

當初謀害北涼王的事情大家都有份,要說主謀,竟也是太後娘娘親自決定的。

「兄長當初進京平叛亦是奉了太后的旨意,當初卻似的不明不白,太后難道便不念及他的恩情嗎?可憐如今的北涼,只剩下孤兒寡母。」

燕成王顯得有些咄咄逼人,顯然這件事他絕不會輕易的罷休。

「當初不過是個誤會,哀家追封……」

太后的話尚未說完,便聽燕成王冷笑道,「當初的事情本王倒是都查的明白了,當初謀划著之人阮祿已經被捉拿歸案了,不知要如何處置,還請太後娘娘定奪。」

長公主聽聞這話,早已是變了臉色,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阮祿拋下十萬大軍不知所蹤,眾人不成想到他竟然會在北涼人的手裡。

太后也是大吃一驚,便心中懷疑當初阮祿失蹤的事情皆是北涼人算計的。

「太後娘娘。」長公主頓時失了分寸,當眾說道,「阮祿當初了是為了江山社稷啊,您不能治他的罪。」

剎那間滿是肅殺的氣息,眾人皆不敢大聲的喘息。

「自然王爺已經都明白了。只管您定奪就是了,他的生死,全部掌握在您的手中。」太后語氣威嚴,似乎根本不顧及阮祿的生死。

長公主聽完這話如遭雷劈一般,然後又看向太後身邊的連枝兒。

「郡主殿下乃是我家阮祿的妾室,兩人已有子嗣,還請王爺念著這份恩情,饒他一命。」長公主滿臉的卑微。

「放肆,我北涼的郡主豈能給旁人做妾室?!」燕成王冷笑,「此事老夫已經知曉,阮祿玷污郡主,更逼迫她委身為妾,其罪當誅。」

長公主聽聞這話,越發的心灰意冷,不由得將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連枝兒的身上。

「郡主,我家阮祿便是有萬般的錯處,待你卻也是極好的,為了你不惜跟我這個母親作對。一日夫妻百日恩,況且你們已有阿空,你便放過他罷。」

眾人的目光皆落在連枝兒的身上,此時大家也知曉,便是北涼人不殺了阮祿,他也活不成了,棄軍而逃,導致北涼人打入京城,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連枝兒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適才她不過喝了一酒盅。此時竟已經迷迷糊糊的了。

她看向施染,然後又看向了自己的叔父,卻見他的叔父沖著她微微的搖了搖頭。

「叔父說的不錯,本郡主當初不過是被脅迫的。」連枝兒深深的吸了口氣,「我與阮祿,並無半點的情分。」

長公主跌坐在椅子上,絕望暈倒過去,眾人忙七手八腳的將她抬回府邸去了。

連枝兒又猛地灌了一口酒,只覺苦澀無比,辛辣的很。

燕成王這才又笑著,「如今咱們之中也有一個謀害我兄長的罪人。」

說完他刀子似的眸光往眾人身上掃過,群臣皆是惶恐不已,滿臉的駭然,更有甚者嚇得屁滾尿流,幾乎昏死過去。

而只有一人依舊端坐如初。

「來人,將施染給本王拿下,即刻看押起來。」燕成王聲音頓變,滿是冷冽。

連枝兒心中一驚。下意識的便要站起來,但站在她身後的阿曾卻趕緊按住了她的肩膀,低聲道,「郡主,您要是此時求情,他便必死無疑了。」

連枝兒聽聞這話,果然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此時卻見已有滿身盔甲的北涼人上來捉拿施染,而施染只看了一眼連枝兒,也沒有半點的反抗。

但即便如此,北涼人手裡的馬鞭子還是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身上。

連枝兒見過那種鞭子,裡面擰著鐵絲,打在人身上,非得斷根骨頭不可。

那侍衛也不過是想嚇唬一下席間的朝臣們,不讓他們生出旁的心思來,然後再次揮起了鞭子。

「住手。」連枝兒再也坐不住了,斥責道,「這是宴會,太後娘娘和叔父尚且在,怎麼能動手打人?」

那侍衛旋即跪在地上,「郡主殿下恕罪。」

連枝兒只覺心如刀割,「將施大人待下去,找個大夫給他好生的瞧瞧傷。」

眾人這才想起來,四年前這位荒唐的北涼郡主是如何痴迷施染的,想來如今依舊賊心不死啊,自己的夫君快被砍頭了也不管不顧的,如今這施染才挨了一鞭子,便急成這樣。

燕成王亦是若有所思。只對那侍衛道,「下去罷。」

眼睜睜的瞧著施染內捉拿走了,席間上的人越發的坐立難安,而太后更是強撐著羸弱的身子,與燕成王把酒言歡。

燕成王很快便喝了兩罈子酒,然後對太后道,「本王懇求太後娘娘,封梁話為攝政王,掌管天下的軍馬。」

此話一出。朝中之人皆已經明白,這梁話儼然是燕成王的內應,這兩萬的北涼人竟是他放入京中的。

太后強忍著臉上的怒氣,只得笑道,「梁話果然是個傑世之才,難得王爺這般的看重他,他過兩日便會回京了,哀家自然會敕封他的。」

燕成王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本王這次進京來亦不知要呆多久。只要太後娘娘給些軍馬費,賞些金銀,吾等才可回北涼才是。」

眾人早已知道,這燕成王分明是獅子大開口,亦不知要多少的金銀才肯離開。

他可不是當初的北涼王,旁人誰敢算計他。

那些朝臣們都是大眼瞪小眼,一時間誰也不敢說話。

燕成王已經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了,「本王實在不勝酒力,便告辭了,多謝太後娘娘送的府邸,想必是極好的。」

他說完便看向連枝兒,慢慢的道,「走罷。」

連枝兒這才跟著叔父出了宮門,卻見城門處皆是北涼人,太后和皇帝也不過成了籠中之鳥。

才出了宮門,卻見燕成王臉上根本沒有半點的醉意。

連枝兒深深的吸了口氣,「叔父,為何要殺了阮祿和施染,難道是為了我父親報仇嗎?當初若沒有太後娘娘的,他們難道敢這般做嗎?」

燕成王鷹隼一般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枝兒,老夫在邊關的時候見過他,老夫親眼看見他領兵奪回城池,此人有興才大略,超世之傑,絕不能留著。」

連枝兒心中一緊,卻知道自己的叔父是個說一不二的人,認定了的事情是不會變的。

「叔父知道你與他關係匪淺,但若是咱們離開中原之後,只怕他遲早有一日會打到北涼去的。」燕成王眼中已有殺意,「斬草除根,否則他將來必成大禍。」

「叔父打算何時殺了他?」連枝兒慢慢的道,「我與他有婚約在身,亦有納妾文書在,我總得要一封休書才是。」

燕成王見連枝兒這樣快的便放棄了為阮祿求情,不由得十分的滿意。只慢慢的道,「老夫不會在中原殺一個人的,否則只會讓中原的人與咱們為敵,況且阮祿又是皇親貴胄。放心,殺他的人很快便會來京城了。」

連枝兒的心中已經明了了,她慢慢的呢喃道,「梁話早就是叔父的人了對嗎?」

「恩。」燕成王沒有想過瞞著她,「梁話野心不小,如今與咱們合作,各取所需,他還能替咱們擋箭,倒是個極好的棋子,而他最容不下的只怕便是阮祿了。」

連枝兒皺眉問道,「不知叔父用什麼法子將阮祿從邊關調離的,他那樣的性子,竟能被人給算計去,可真是奇怪的很。」

燕成王當初也不過是聽了梁話的建議,才用了這樣的計謀。雖將連枝兒置於炭火之上,但果然成功了,只是連他也沒有想到,阮祿竟對連枝兒這般的情深,居然為了她的性命從邊關上跑回來。

但燕成王是不能告訴連枝兒的,只笑道,「雖然是有勇有謀的人,但畢竟是年輕氣盛的人,思慮不周,才落了老夫的圈套了。」

連枝兒見燕成王不肯說,自然也不能多問。

「叔父,求您放過施染罷。」連枝兒的眸中帶著哀求,「自小叔父便待我極好,如今我只求您這一件事,請您一定要答應,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燕成王在席間已經明白了連枝兒的心思了,只是慢慢的點了點頭,「好孩子,你的父親不在了,叔父便待你如同自己的女兒,只是你記著,便是今日你救了他,也絕不能帶著他回到北涼去。」

連枝兒心如刀絞,「為何?」

「你可以原諒他,但北涼人不會,是他讓咱們那北涼人失去了最偉大的王爺,讓無數人失去了自己的夫君,父親。」燕成王將滿臉淚水的連枝兒摟在懷裡,「好孩子,叔父會給你找最好的夫君。」

連枝兒聲音裡帶著哽咽,「讓我去接他出來罷。」

燕成王吩咐身邊的阿曾,「帶著郡主去,好生的保護著。阮祿也在那裡,準備還筆墨,讓他寫了休書。」

說完他悄悄的沖著阿曾使了一個眼色,只告訴他,絕不能讓阮祿在連枝兒的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

阿曾慢慢的點了點頭,旋即帶著連枝兒去了關押施染和阮祿的牢房內。

連枝兒未曾想到竟將他們關到了彼此的隔壁,連枝兒去的時候,兩人俱是抬起頭來看著她。

原本阮祿是靠在冰冷的牆邊,用拳頭猛地砸牆,臉上滿是恨意,好似隨時要出去跟北涼人拼個你死我活。

他見到了連枝兒,猛地沖了過來,隔著欄杆猛地抓住了連枝兒的胳膊,「你沒有事情真的太好了,我還以為你……」

他還以為她真的被凌遲處死了,那他這一生也只能活在無盡的痛楚中,他一生也不會原諒自己,也不會那些利用她的北涼人。

阿曾見狀忙拽開阮祿的手,冷哼道,「竟然跟我家郡主動手動腳的,信不信我將它們全都砍了。」

阮祿滿臉怒意的看著阿曾,然後對臉色慘白的連枝兒慢慢的道,「你別怕,我沒有事情的,我們很快便能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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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正濃,粉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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