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很多東西,失去了就真沒了

34、很多東西,失去了就真沒了

最近下了班司翔經常會約葉崢去健身房跑跑步。

「來啦領導,您這一身……夠全啊。」葉崢憋了半天憋出來這麼一句。

第一次去健身房見到換裝之後的司翔,葉崢愣了半天,是真齊全,頭巾耳機護具全都置備上了,穿了一身緊身的運動上衣和短褲。

特別緊身的那種,特別緊,一般人用來打底的那種。

葉崢心裡納悶,領導您這裝備那麼全,怎麼就不多穿個短褲呢……賣貨的怎麼也不多說囑咐一句。再看看自己一個大背心大褲衩天天跟這裡晃悠,領導還是講究。

健身房的燈光不算太刺眼,黑心老闆為了省點電,每天只開一半燈,司翔卻帶了一副運動墨鏡。

怎麼說呢,葉崢想起小學老師說過的一句話,在室內戴墨鏡,就跟在大馬路上穿比基尼沒啥區別。

「我這個眼鏡是因為我這個運動的時候,近視鏡沒法帶,我這是有度數的。」司翔主動跟葉崢解釋道。

「哦哦,領導,沒事沒事,挺帥的,那個,您看哪個器械咱先練練?我帶您走一圈?」到了這裡是葉崢的主場,跟家一樣。

「好啊,我這老頭子也體驗一把你們年輕人的生活,順便把我這肚子往下減減。」

出乎葉崢意料的是,司翔是真的認真,每個動作既標準又到位,即使是在跑步機上,也一絲不苟的跑完計劃的里程,雖說一開始有些慢,至少在葉崢看來,這個歲數能有這個幹勁,真的了不起。

二人訓練完洗澡換衣服,葉崢在司翔脖子上看到了那個似曾相識的十字架。

「領導您……」他頓了一下,「有信仰?」

「倒也不算,你說這個」司翔擺弄了一下這個十字架,「跟了我很多年了。」

「你說吧……司總辦公室里那麼大倆字「禪道」,這修著禪論著道,心裡邊裝著耶穌,這得心多大才能裝下這麼多神。」葉崢射出去穩准狠的一箭,轉身邊抽箭邊說。

莫小柏聽了哈哈大笑。

「你別笑話人家!」葉崢瞄準,搭弓,自然放鬆,箭矢隨著弓弦的波動「咻」的上靶。「我可是越來越准了。」

打完這一組葉崢很滿意,回到休息區坐了下來,沖著正準備打下一組的莫小柏說道:「你別小看老人家,人家那一招一式可到位了,除了穿的有點兒超前,不過健身房都是大老爺們,也沒啥。」

「司總真的踏踏實實的跑了個五公里,這不趕上你了哥?」莫小柏起身,拿著弓站在起射線前。

「真的,我親眼看著老闆跑步機上的記錄呢,五公里,一米不少。不過趕上我還得練練,他跑一個用的時間夠我跑倆了。」葉崢揉著有些酸痛的胳膊。

「我覺得吧,一準是咱領導又看上哪個小姑娘了,要不就是呂小蹇嫌他胖,所以他這麼努力。」莫小柏打了幾箭,皺皺眉,這個天賦他真不咋樣。

「你呀就愛給人家瞎扣帽子,你是聽見了是咋的,以後記著沒證據的事兒別瞎說。」葉崢白了莫小柏一眼。

「我可真沒瞎編」莫小柏湊到葉崢跟前,「你是不知道,哥,自從你來了,這公司的姐姐們天天拿你給司總上眼藥。」

「我?」

「對!以前還倒沒人說什麼,現在有說他矮的,有說他胖的,還有說他老的,人家一言堂這麼多年,自打你來了聽見的全這個,心裡能好過嘛。要不然吃飽了撐的沒事幹跑上步了,早幹嘛去了。」莫小柏說的跟真的似的。

「看來這人民群眾的眼睛還是血亮的。」葉崢也不知道該說啥了。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以後哥您沒事別總跟司總同框,對您沒啥好處。」

「這事兒鬧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你說咱公司那群大姐就不能幹點正事兒嘛,我回頭得找辰姐聊聊去。」葉崢無奈道。

莫小柏把護具遞給了葉崢,「該你了哥,你聊也沒用,辰姐也管不了那些大姐,咱們家司總就喜歡跟人家大姐姐小姐姐的喝茶聊天。」

「別沒正行了,交個你個事兒你給我辦了。」葉崢突然想起個事情。

「您吩咐。」

「有個朋友,想買份保險。」葉崢說道。

「好事兒啊,給我電話我自己聯繫。」莫小柏掏出手機要記電話。

「你先別著急,我還沒說完呢,我這個朋友身體有點不好,不知道能不能買。」葉崢面露難色。

「怎麼個不好法?多大個事兒您甭管了。」莫小柏不以為然,這麼多年他什麼情況沒見過。

「他腦子裡有個瘤子,噓……」葉崢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擦!那你讓我想想吧。」

幾天前葉崢接到一個電話,大學同學魯克打來的,「葉崢,你李阿姨沒了……」

李阿姨是魯克的媽,葉崢隻身一人到濱山上大學,平時很難回家一次,就經常去魯克家裡去蹭飯,李阿姨當葉崢他們幾個就跟自己兒子一樣,每次去都給做好吃的,尤其對葉崢好,總說葉崢這孩子以後一定有出息。剛畢業到了展業銀行的時候葉崢也總去魯克家裡玩兒,這幾年忙起來魯克也成家了,就不怎麼去了。

可是怎麼這人就沒了呢,「什麼情況?為什麼啊!」葉崢真的後悔這兩年怎麼沒多去看看她。

「心梗,走的挺安詳的,沒什麼痛苦。」電話那頭魯克輕輕的說道,情緒聽上去已經平復,接受了這個事實。

「靈堂布置好了嗎?我想再去看看阿姨。」葉崢問。

「明天後天,然後就送走了,你來吧,我一直在。」

靈堂就在那個熟悉的小客廳,葉崢常來吃飯的小餐桌已經換了位置,上面擺滿了祭品,魯克跪在媽媽遺像旁,守著燒紙錢的一個炭火盆,給每一個來見媽媽最後一面的親朋好友一一還禮。幾個不認識的阿姨在旁邊的屋子輕輕的抽泣,看的出來李阿姨生前是個人緣極好的人。

葉崢清楚的記得,最後一次從魯克家吃完紅燒肉,抹抹嘴出去打籃球,跟李阿姨說阿姨您這個紅燒肉真好吃,過幾天我還得來。李阿姨笑著給他們收拾著碗筷,說你什麼時候來阿姨都給你做。

我又來了,可是你不在了。

到了這個階段,最悲傷的時候已經過去,更多的是撕心裂肺的悲痛之後的平靜,以及無盡的感傷,失去親人的傷痛如何能平。

簡單的禮節過後,葉崢和魯克在陽台聊了一會兒。

李阿姨是夜裡突發心梗,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頭一天晚上就說有點兒頭暈,以為是高血壓就早早睡的,沒成想再也沒醒過來。

「接下來怎麼辦?」葉崢問。

「還能怎麼辦,把我爸接過來住一陣子吧,我怕老爺子在這想我媽太孤單。」魯克看著窗外的天空,仰著頭,似乎是不願意讓眼淚流下來。

「孩子還好吧,我記得你生了個兒子是吧。」葉崢又問。

「挺好的,我兒子快上幼兒園了,我不像你,成天不知道瞎忙個啥,我這什麼都早一步。」魯克突然低下了頭,「葉崢,我聽說,你現在是在保險公司了么?」

「對呀,剛去沒多久,怎麼了?」

「你可不可以幫我看看有沒有合適一點的保險,我想考慮給自己上一個,可是我不知道我這個情況能不能上保險。」魯克滿面愁容的說道。

「我幫你看這個是肯定沒問題,倒是你說的你這個情況是什麼情況?」葉崢不明白他指的是啥。

「我有遺傳病史,我姥姥就是心腦血管的毛病沒的,我媽心臟不好,我生下來腦子裡就有個血管瘤,這次我媽沒了,我真的覺得我不能再有意外,我不想讓我兒子沒有個依靠啊。」魯克說著靠牆坐下,用手指著後腦勺,「就這裡,不過這麼多年,一直沒什麼變化,但是醫生說這是個定時**,不好說什麼時候會出問題。」

「為什麼不手術?」

「離腦幹太近,危險係數太高,幾個大醫院都走遍了。」魯克抬起頭問葉崢,「你就幫我看看,有沒有我能買的保險,如果有我就買一個,如果沒有,我就給我兒子買一份。」

葉崢這幾天一直在想這個事,這人總是在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李阿姨病逝,她的單位通過保險公司給魯克家裡賠了一筆費用,單位出於人道關懷,也給予了一些慰問金,總之是走的平平安安。但是她兒子這個事兒可是給葉崢出了個難題。

銀行的看人下菜,是「嫌貧愛富」,真窮的人,銀行一分錢都不敢給他,越有錢的人,銀行越願意求著人家貸點款。

如果說銀行「嫌貧愛富」多少有點「不地道」,那保險公司的看人下菜則要更為現實,是「優勝劣汰」。越健康的人,身體什麼毛病沒有,這是個好客戶。去過醫院,有點兒毛病的,保險公司都躲著走。

扶危濟困,於危難之間救人於水火,說的再好聽,也蓋不住這是一個公司的事實,公司是要盈利的,不是做公益的。

對於魯克來說,如果投保,直接會被歸類為保險公司定義的「非健康體」,沒得談,換句話說,他這個情況基本沒有買保險的權利。

葉崢把球踢給莫小柏,他不管了。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反正我怎樣都得幫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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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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