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山上有好土
容家老大容大年，早些年分家出去，隨婆娘去了別村，算是入贅了。
容三嬸還有個小姑子容除夕，去歲春上，嫁到了鄰縣。
這幾年，也就容二家和容三家在村上明爭暗鬥，說是斗，其實找茬的，大多是容三嬸。
她今日故意提起老大和老幺，就是為了提醒容小年，要問老二家的討好處，該團結的兄弟姊妹，不能忘了。
畢竟眾人抬柴，火才燒得旺，越旺越好。
南邊山上，窄窄一條山路。
容小雙兄妹倆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知妹莫若兄，容成安知道眼前這丫頭還暗藏著別的。
「現在就你我二人，跟爹娘不好說的那些話，可以跟哥哥說說了吧。」
容成安問的直接，容小雙也沒瞞著。
她拉著容成安的胳膊，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
「哥哥，你隨我來。」
腳下步子飛快，片刻不歇，直到容成安氣喘吁吁，呼吸如牛，容小雙才停了下來。
「雙丫頭，你把我拉到這光禿禿的半山腰上做什麼，咱們不是去采草藥嗎，這裡一片空地，寸草沒有。」
容小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舉著油燈過去，蹲在地上，用手摳了點兒土。
「哥哥，你來看。」
隱隱光照下，土層本色顯露出來，竟泛著黝黑。
容成安驚訝不已，還未來得及詢問，又被容小雙拽著，繞過幾棵參天樹，到了密林間。
她做了同樣的動作，這次的土，卻與之前大為不同。
幾乎不含砂礫，在指尖輕輕一搓，就黏糊糊地沾上了。
容小雙一字一句，給兄長解著疑惑。
「想不到錫城的山上，竟真的是塊寶地，一山之中，土層大有不同，那片空地的黑土，可種上等藥材，日後咱們釀些名貴的藥酒，絕對穩賺，這裡的黏土，種些果實可入葯亦可入酒的，釀些養生的酒水，走走尋常商路。」
她心思縝密，早幾日就來看過，一直未告訴家人，是因為躊躇間，主意還沒拿定。
今日那些人的苦苦相逼，反倒催生出勇氣。
怕什麼，自給自足憑本事，就要活個出人頭地。
「哦，你是想……自己種藥材，只不過，從村裡挪到了山上。」
容成安恍然大悟。
他既驚又喜，喜的是有這麼能幹的妹子，以後爹娘的腰板都能挺直些，驚的是，這個雙丫頭，跟原來多有不同，難道真是一場大火，村民責難的變故，反讓她早早成熟起來。
雙丫頭不過才十三歲，卻要擔著這重責，容成安眼眶微濕。
「雙丫頭，做哥哥的沒本事，要你挑起家裡的擔子，我……」
他說不下去了。
上一世見了太多爾虞我詐的人情涼薄，兩世為人的容小雙，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與憐憫。
她大咧咧地揮揮手：「哥哥，你多想了，男兒志在四方，女兒孝順爹娘，這是天經地義的，你這身板，若是埋沒在田間山頭，真是可惜了，我還尋思著，過些時日問問柳監軍，看看能不能給你謀個衙門的差事，那才適合你嘛。」
「這事，以後再說，哥哥先幫著你將這酒方子的買賣做好。」
「哥哥，我沒和娘說實話，是事情未有進一步發展之前，不讓二老多憂心，咱們得先瞞著，等有了眉目，再和他們去說。」
容成安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完全明白。
夜色更深。
容小雙看看四周，站起來活動了下胳膊。
「不早了，咱們回吧，明日進城，我還要找柳監軍，畢竟對錫城不了解，也不知這山上是不是有人管轄著，不能盲目行事，得讓他給拿個主意。」
兄妹二人沿原路下山，剛踏上那條狹窄小路，容小雙突然一拍腦門。
「哎呀，我該取些土下山的，還得裝樣子挖幾株草藥，娘太聰明，咱們空著手回去，沒法交待。」
「哎，雙丫頭，別亂跑啊！」
容成安急的大喊，可容小雙已經拎著油燈朝山上跑去，邊跑還邊嚷嚷。
「哥哥，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來。」
周遭漆黑一片，兩人出門只帶了一盞油燈，容成安念叨著妹子不聽話，立在原處也不敢亂走，只能盯著那一點閃爍的光亮。
那塊空地離得不太遠，眼睛只要盯准了光，就知道容小雙在哪兒。
可天不遂人願。
容小雙急乎乎跑到空地，先刨了黑土，拿絹帕包了一小包，又轉向密林，準備去刨黏土。
林中樹下有些草藥，順便剜上幾株，帶回去給娘親看。
剛進密林，就出了差池。
忽一陣勁風吹來，容小雙手裡的油燈晃了幾晃，熄滅了。
她心叫「不好」，這密林有燈照著，尚能辨別來時的方向，若是無油燈，單憑感覺，東南西北一片混沌，不撞樹上才怪。
山路上的容成安慌了神，那光怎麼說沒就沒了。
他往前走幾步，腳下一滑，差點兒摔下土坡，待到站穩，心狂跳不已。
「這下如何是好，我想上去找，可這烏漆嘛黑的，連路都摸不著，別說能找著雙丫頭了，自己都要迷失了。」
容成安摸索著，勉強站穩，試探著朝山上喚著容小雙的名字。
「哥哥，我在呢，風吹熄了油燈，你別急，路我熟，摸著能下去，你就站那兒啊，千萬別摸黑上來。」
聽見應答，容成安一顆心略微放下。
殊不知，容小雙白天來過幾趟，熟悉是熟悉，可夜晚寒風陣陣，又是在林子中，嘴上說著無事，腳底下步子已然凌亂，四方難辨，跌跌撞撞的，竟走向密林深處。
「嘶~這裡……我記得白天來時，沒這棵樟子松啊。」
容小雙手摸著樹榦，察覺出不對。
她到底只是個十來歲的姑娘，大半夜密林里風聲和著各種莫名其妙的聲音，擾亂了心神。
喉頭一哽，忍不住嗚咽出聲。
「嗚嗚，哥哥，我迷路了……」
容小雙知道那條山路狹窄，還連著土坡，擔心離遠一聲呼喊，哥哥著急起來，摸黑中萬一出了差錯，不留神滾下坡去傷著，那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