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識好歹

腳步聲很輕，其間伴隨着踩翻鵝卵石的咔嗒響，對方的行動明顯笨拙，但卻在逐漸接近。

李哲警惕性十足，將眼皮輕輕撩開了一條縫兒，看到唐若冰正躡手躡腳的靠近自己，沒多一會兒就光着小腳站在了他面前，那柔柔弱弱的嬌俏身子，被月光披灑了一層朦朧的光影。

「她想幹什麼？對我動手？」李哲滿心不安的思量，「現在島上只有我們兩個人，這女人處處都要依賴我，謀殺親夫對她有什麼好處？」

唐若冰低低的呼喚：「李哲......李哲......你睡了么？」

李哲還是第一次聽到唐若冰這麼溫柔的喚自己名字，微微打了個哆嗦，感覺分外怪異。不過他倒想瞧瞧這女人能搞出什麼花樣，故意佯裝睡覺，對唐若冰的呼喚置之不理。

「哼，睡得比豬還死，算你識相。」唐若冰嬌哼哼的嘟嚷，終於放下了心，徑自轉身繞到了那塊大石頭背面。

李哲正在迷茫不解的時候，忽而就聽到從大石頭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霎時恍然大悟。

姑娘家本就愛乾淨，唐若冰又有潔癖，海上飄零渾身髒兮兮，白天又出了滿身臭汗，當然是要洗澡了。

「這女人原來是怕我偷看，呵呵，真當我會稀罕？」李哲不屑的腹誹著，猛然間瞅到唐若冰體態婀娜，緩緩步入水中......

他不由得呼吸急促了幾分，連眼睛都瞪圓了。

只可惜這女人雖然是自己老婆，卻猶如天上的白雲，遙遙不可觸及。李哲又想起唐若冰那任性刁蠻的壞脾氣，從來不拿正眼瞧自己，頓時就覺得興緻缺缺，翻個身繼續睡過去了。

豈料過了沒多一會兒，耳畔又傳來了唐若冰斷斷續續的驚聲尖叫：「李！李哲！救命！救命......」

李哲身體狠狠一顫，忙不迭翻身坐起來，抬眼循聲望去，就見得唐若冰在海面上隨着波浪起起伏伏，離海灘越來越遠。

原來這女人擔心洗澡被李哲偷看，越走越遠，本身又不怎麼會游泳，不慎溺水了。

「真是個拖油瓶！」李哲皺緊了眉頭，三下五除二脫掉上衣衝進海水裏，倚仗着自小在農村河塘里練出來的水性，拼盡全力游到了唐若冰身邊。

唐若冰的皮膚白皙嬌嫩，沾了水更是滑溜溜。李哲用一隻胳膊勾住她的柳腰，危急時刻根本生不出半點兒旖旎的心思，卯足了勁兒再往回遊。

從始至終，唐若冰用藕臂緊緊環住了李哲的脖頸，蜷縮在他懷裏瑟瑟發抖，活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貓。

本來今天的體力消耗就極大，還沒來得及休息過來，又再度下水救人，給李哲累得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游到了淺水區，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斷斷續續的安慰：「放心吧，安......安全了......」

「嚇......嚇死我了！」唐若冰揚著白嫩的俏臉，小手習慣性輕撫著胸口，驟然間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爆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叫，「啊！我沒穿衣服！」

她是地位尊貴的富家千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偏保守，從來沒對着男人如此坦露，更何況還是李哲這個向來入不得眼的廢物。

唐若冰當即就慌了神，拚命掙脫開李哲的懷抱，張牙舞爪的向著岸邊衝去，情急之下不小心，一腳將李哲揣進了水裏。

李哲本來就覺得頭腦昏漲，摔進海里嗆了兩大口咸腥的海水。他好不容易才從水裏爬出來，趔趔趄趄的終於踩上了沙灘，就見唐若冰早早上了岸，衣衫凌亂的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蜷縮在那塊大石頭下面哆哆嗦嗦，眼圈通紅，嘶啞的嗓音中透著濃濃的哭腔：「你......你太壞了，偷看我洗澡，你下流無恥，嗚嗚嗚......讓我爸挖了你的狗眼......」

李哲內心愈發惱恨，真是一出現實版的「東郭先生與狼」，惡狠狠的喘著粗氣：「我就不應該拚命去救，讓你溺死在海里好了！」

天色這麼黑，他又只顧著救人，能看到什麼東西？

這女人真是不識好歹！

唐若冰總覺得自己吃了大虧，心裏氣不過，小手狠狠抹了把濕漉漉的臉蛋兒，眼淚直在眼圈兒里打轉：「誰要你救了！臭不要臉的東西，別以為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分明就想占我的便宜！」

李哲還想再說什麼，但卻累得筋疲力盡，胸腔好像都要炸開了，眼前泛起陣陣的黑影。緊接着，他身體一歪，就地摔倒。

「下賤！卑鄙！怎麼不說話了！被我戳到痛處，你心虛了？」唐若冰正胳膊環住膝蓋，把自己縮成一個球，小臉漲紅的嘟嘟囔囔，忽而看到李哲倒在了沙灘上，登時就傻了眼，「快滾起來，在我這裏博什麼同情！李......李哲！你怎麼了！別跟我裝模作樣！」

李哲朦朧的視野中，見得唐若冰慌慌張張的向著自己跑過來，旋即兩眼一抹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李哲再度恢復了意識，只覺得嘴裏清涼甘甜。他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見得天光放亮，太陽早就升起來了。

唐若冰就跪坐在他面前，亂蓬蓬的腦袋跟個小刺蝟似的。她身體微微前傾，手裏捧着裝水的貝殼，圓溜溜的大眼睛裏滿含興奮：「你醒啦？」

李哲神色古怪的瞅着她，竟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好心好意給自己喂水的年輕姑娘，當真是那個不識好歹的唐家大小姐？

他張了張嘴，忍不住問：「你中邪了？」

唐若冰就像突然反應過來了似的，瞬間變臉，將裝水的貝殼重重摔在了沙灘上：「哼，留着小奴才還有點兒用，哪能讓你這麼輕易的死了！」

李哲呷了呷嘴，惱火道：「唐若冰，你良心被狗吃了？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落得這待遇？」

「呸，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唐若冰翻了好大一個白眼兒，無比囂張，「要不是我給你喂水呀，你這條小命早就沒了！本小姐救了你一命才對，小奴才記得感恩！」

李哲忿忿不平：「你還講不講道理！」

「略略略，我跟你這種下流胚講什麼道理！」唐若冰無賴的吐了吐粉舌，隨手就將絲襪摔在了他臉上，「廢物！沒看太陽都升起來了，趕緊去抓魚，我餓了！」

絲襪摔臉的感覺，一點兒都不香艷，反而透著一股刺鼻難聞的海腥味兒。

李哲抓着濕漉漉的襪子，沒好氣的道：「你有手有腳，自己不會做么。」

「呸！你是我們唐家的奴才，你就應該伺候我，哪有主子去幹活的！」唐若冰有點兒艱難的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往旁邊走，酡紅著臉蛋兒咕噥，「昨晚的事，你功過相抵了，不再同你計較。可你也給我記住了，我寬宏大量，你別蹬鼻子上臉！」

李哲這才留意到，唐若冰一隻腳又紅又腫，想必昨晚是在海里崴了腳，才會不慎溺水的。

他強忍着肌肉的酸疼坐起來，攥着手裏的絲襪，滿臉自嘲的搖頭苦笑：「果然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襪子是濕的，這就說明唐若冰早早下海抓過魚，想要自食其力，但卻失敗了。這女人終於意識到，離開了自己她也活不成，所以才會假仁假義的跑過來給自己喂水，表達關心，就是想讓自己繼續為她賣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