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個人以後歸我管

第十二章 這個人以後歸我管

鈴鐺擰起眉,張嘴剛想頂,白墮卻拉住他,挪身換了個地方繼續吃。

黑夥計笑嘻嘻地跟過來,「本想著沾沾你們的光,咱們兄弟也好能多見大小姐幾面,哪成想大小姐一次也沒來,大約是把你們忘了吧?」

他越說聲音越大,周圍的夥計全跟著哈哈大笑。

鈴鐺站起來就要摔碗,白墮卻再次把他拽住,抿嘴垂眸,只吩咐了一句:「吃飯。」

黑夥計見狀更放肆了,他抓住鈴鐺的辮子,笑:「你哥哥靠吃軟飯,怎麼還把你養得病怏怏的?你看看這辮子黃的!乾脆學你哥,剪了算嘞。」

「不行!」鈴鐺抱住自己的瓜皮帽往前逃。

白墮倏地起身,一腳踹到了黑夥計的肚子上,「放開你的爪子。」

黑夥計被他踢得後退了兩步,揚起手裡的碗就沖白墮砸了過來,「耍狠是吧?行!今天咱倆就練練!」說完,他拔腿向前,直奔白墮而來。

白墮毫不猶豫,抄起飯桶正扣在了他的頭上。

鈴鐺趁著他看不見,也撲將上來,拽著他的辮子使勁兒扯,跳起來往他的腳上踩,生平所學的下三濫半點也沒藏著掖著。

黑夥計疼得嗷嗷直叫,好不容易把桶從自己頭上掀下來,又被白墮糊了一眼睛的米飯。

鈴鐺順勢把他撂倒,騎到身上,一頓王八拳狠掄起來。

三人打得不可開交,周圍一群人跟著起鬨看熱鬧,直到賬房先生沈知行來了,才把他們分開。

沈知行氣得嘴角直抽,把仨人踹到牆邊站好,問:「為什麼打人?」

鈴鐺:「他嘴欠。」

沈知行又給了他一腳,側頭對黑夥計:「二子,你說!」

黑夥計全身上下都是米飯粒,他顧不上摘,昂著頭回:「就是看不上他,長得油頭粉面的,算什麼東西。」

「你好,長得跟塊煤似的,」鈴鐺當即眼皮一翻,「路過伙房的時候可得注意點,別再誰不小心,把你倒進爐子里,回頭你爹還得來收屍。」

「你個小兔崽子!」黑夥計揚起巴掌要打,白墮快他一步,撐住他的腕子,「你再敢動一下手,信不信我讓你滾出泰永德。」

「誰這麼大口氣啊?」門外傳過來一個聲音。

白墮和眾人一起尋聲去看,只見溫惕抄著手,一副紈絝公子的模樣,晃蕩著進來了。

他走到白墮跟前,橫看兩眼,豎看兩眼,最後一樂:「你這人,不是窮苦命。眼睛透,皮膚白,和我一樣。從《相書》上來說啊,咱們這種人,生來就有福。」

說完,就沖周遭的夥計揮揮手,「都忙去吧,二子去洗洗,這個人以後歸我管,別再鬧了。」

周遭的人依言散了,沈知行走的時候,還特意帶上了鈴鐺。

獨獨剩下白墮一頭霧水地站著,完全搞不清楚溫惕打算唱哪出。

「五少爺這是什麼意思?」他先發制人。

溫惕抄著手,見四下無人,突然換了嘴臉,「你就這種窮酸樣,憑什麼入了我姐的眼啊?」

他抬手在白墮的臉上拍了拍,「這皮肉論斤賣,也值不上兩個大子。」

話不投機,白墮懶得和多費口舌,他推開五少爺,邁步往出走。

溫惕幽幽地說:「小子,我姐不讓動你,可沒說不能動那個小蘿蔔頭。」

白墮頓住腳,溫惕晃悠著靠近了,獰笑:「你說兩袋糧壓/在他身上,他還能走得動路嗎?」

「溫惕,我勸你最好別惹我。」白墮慢慢抬眼,「不然我絕對有本事,讓你也滾出泰永德。」

「哈哈哈哈哈哈……」溫惕笑得前仰後合:「我姐這麼多年,情竇初開,居然相中了個傻子!」

白墮:「你父親的頭蓋骨拿回來了嗎?」

溫惕猛地收住了聲音,一雙溜圓的眼睛來迴轉著,「你……你什麼意思?」

「五少爺若是有空,」白墮慢條斯理地揉著自己的手指,「大可以進城去問問陸雲開,我這個人,你得不得罪的起!」

溫惕的臉陡然沒了血色。

白墮卻沒打算放過他:「我知道老夫人疼你,但她要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會怎麼想?你們溫家叔伯眾多,他們要是知道溫正仁死後,被自己的親兒子掘墳挖骨,還會讓你活著嗎?」

他抬手攬過溫惕的肩膀,把他往反方向帶,「吃軟飯確實丟人,但脅父殺兄,可是要丟命的。走,帶我看他們搬糧去。」

溫惕像是個木偶一樣,蒙著一路到了糧倉跟前,見到熟識的夥計們才算回過神來。

夥計們正忙活著,粗麻袋裡裝著小麥,粉碎之後制曲,是釀酒極為重要的一環。

「你就在這站著,」溫惕有心緩和:「今天少爺我讓你好好風光風光。」

鈴鐺壓根兒沒在這,方才的話大約是他信口胡說的。

白墮沒再聽他的,而是走到糧堆前,踢了踢麻袋,「今年新糧?」

溫惕:「可不,價還不低呢。」

「拆一袋我看看。」白墮說。

溫惕不幹了:「憑什麼啊?」

白墮雙手環胸,眼尾上挑,「你都不肯聽我的話,我今天還怎麼風光?」

溫惕琢磨了一會兒,妥協了:「給他拆一袋。」他吩咐旁邊的夥計。

白墮:「你自己動手。」

「別得寸進尺啊!」溫惕指著他嚷嚷。

「不聽我的也行,那我就先去陸……」

白墮的話還沒說完,溫惕拿起剪刀就把麻袋戳漏了。

裡面的小麥順著破洞流出來,色澤飽滿、粒粒分明,最外頭裹著一層水潤的光。

看著還真是新糧,怎麼就味道好像和以前聞過的那些不一樣呢?

白墮自己對小麥也是一知半解,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溫惕過來拉他,「走走走,帶你見見我姐去。」同時眼神一移,示意夥計們趕快往裡搬。

這個小動作落進白墮眼裡,不免疑心更重了,還真得去見見溫紓。

他由著溫惕在前面帶路,兩人一直走到了曲房。

門一開,熱氣立馬撲到臉上,跟著鶯鶯笑語便傳到了耳邊。

白墮信步進去,一眼就看到了溫紓。

少女光著雙足,瑩白圓/潤的腳趾和纖細的腳背上沾滿了酒麴。她一邊笑著和旁邊的女孩子聊天,一邊靈/活地踩在楊木的曲框上,動作麻利熟練得根本看不出富家小姐的樣子。

白墮幾乎快走到她眼前的時候,溫紓才注意他,「你怎麼來了?熱,快出去。」

她之前踩好的曲,中間高,四邊低,狀似龜背,堪稱完美。

「這活幹得真漂亮。」他忍不住誇她。

溫紓從木框上下來,「我漂亮的地方多著呢。」

玩笑過後,她把腳沾到清水裡,隨意地甩出水珠,「能幫我把鞋拿過來嗎?」她問。

白墮取了鞋子,放到她腳邊的時候,看到她腳上未乾的水跡,俯身拽著袖口幫她抹乾了。

溫紓低頭看著他,眼睛里滿是笑意:「你對別的女孩這樣做過嗎?」

「穿好了就出去吧。」白墮像是沒聽見一樣,故意出了曲房。

溫惕等在外面,他見溫紓出來,甜笑著邀功:「姐——我可把你的意中人帶來了。」

溫紓:「新糧入倉的事辦妥了?」

「哎呀,等你操心的時候,新糧早都已經打碎了。」溫惕不太樂意地鼓起兩腮,看起來更像個孩子了,「你答應我的事兒可別忘了,母親快醒了,我去伺候。」

說完,他抄起手,晃蕩著走了。

「他胡說八道你也不管管。」白墮看著他的背景,對溫紓說。

「嗯?」女孩兒忙著整理褲腿,沒聽明白。

白墮:「意中人和覺得我長得好看這些話,在酒坊里傳得風言風語,對你的名聲不好。」

「就這麼不想和我扯上關係啊?」溫紓直接把他的心思戳破了,「不僅我會堅持這樣說,我勸你最好也這樣說。」

白墮挑眉。

溫紓:「既然不能讓任何知道你是四哥的人,那就只能讓別人認為,你是我的人嘍。你那天說,四哥不會把你帶在身邊,不也是因為這個么?」

「還不笨。」

兩個人邊說邊走,出了酒坊大門,拐進了林子里。

這林子里長著些扶芳藤,路不大好走,所以平常也沒什麼人來。

白墮想起了之前的事,問:「這個酒坊,是什麼時候買下的?」

「嗯……」溫紓想了想:「可能是父親沒過世之前置辦的,我當時在國外,不太清楚。不過因為現在生意不如從前了,赤水那邊的窖池也夠用,所以這邊一直是閑著的。」

白墮:「那為什麼去年重陽突然就開始用了呢?」

「是惕兒,」溫紓怕自己的裙子被野草勾住,著意拉高了些,「他說想歷練一下,黔陽這邊所有的事,都是他一個操辦的。」

白墮輕笑了起來:「是他想歷練,還是你母親授意的啊?」

說完,他見溫紓沒懂,又解釋說:「操辦一家酒坊得遭多少罪啊?他在赤水,只要伺候好你母親,要什麼有什麼,來這是何苦呢?」

溫紓遲疑著:「許是他突然上進了……」

「上進想把你四哥擠下去嗎?」白墮言之鑿鑿:「五少爺才多大?他能想到唯一擠走你四哥的方法,撐死了是買兇殺人。現在不是他想上進,是你母親在逼著他上進。不搞定你母親,你四哥這個當家做不穩。」

「母親平日是縱著惕兒,我也看不慣,可是她從沒說過反對四哥當家啊。」溫紓依然不信。

白墮不想和她爭了,「信不信由你,但願你四哥心裡能有點數。」

「對了,」溫紓像是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眼睛亮了起來,「這些天不知道為什麼,城裡的酒家突然間全跑過來定酒,四哥忙著在帳上支應,走都走不開。」

「哦。」白墮興緻缺缺。

「你別不高興啊,」溫紓見他這樣,忙勸道:「四哥聽說你和人打架了,還特意讓我問問是怎麼回事呢。」

怪不得,原來溫惕是她找過去,替自己解圍的。

白墮心裡一暖,臉色終於好了一些,「你回去和少東家說,我有辦法能幫他搞定老夫人。」

「知道了,」溫紓拿起掛在胸前的懷錶看了看,「我得回去幹活了,今年馬上要最後一次下曲了,大麴得提前備下,再不快些,就來不及了。」

這樣的酒麴至少要發酵三個月以上才能用,泰永德端午踩曲守的是舊例,一窖劍沽,要下六次曲,之前的那些酒麴是哪來的?

算到這,白墮又不滿起來:「你能不能讓溫慎少幫點五少爺,那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行,」溫紓被他逼的故意說起了反話,「我一會兒就去告訴四哥,他的母親要算計他,他的弟弟是個白眼狼,而你,你有辦法替他解決掉他的母親,讓他遠離他的弟弟,好嗎?」

白墮:「……」

他險些沒被這話氣死,同時又覺得,自己說那些話,確實沒什麼道理。

溫紓說得對,自己到底有什麼立場去管別人的家事呢?

「回去吧,」最後他說:「少東家有什麼事的話,你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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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壺間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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