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民政局前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紀忠林的手伸出又收回，最後緊握成拳，放回到了大腿的兩側，然後用一雙眼睛緊緊地看著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以及那插在她手腕上的冰冷點滴。心跳監測儀的聲音在病房中漫延，很刺耳，也很動聽，更是讓紀忠林在恨著它的同時，又不得不感謝著它，感謝它在提醒著他，他的妻子還活著，還沒有離開他！取過床頭柜子上的杯子，抽出一根棉簽，然後沾了一些杯子中的溫水，輕柔的來回擦拭著她已經乾裂的嘴唇。
這是十年後，他第一次這樣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歲月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迹，病魔也在她的臉上刻下了印記，原本鮮活美麗而又大方的她，如今笑顏不再，只能在自己的面前，像現在這樣閉著眼睛，再安靜地躺在那裡，靠著那一滴滴冰涼的液體維持著她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的未來人生，毫無生氣！而她今天的一切，卻全是拜自己親手所賜。
沒有想到會在胡美悅的病床邊看見紀忠林的胡亞衣，「出去！」連背在背上的包包都沒有放下，就已經伸手奪過了他手中的棉簽，丟掉了被他摸過的杯子，還同是指著他身後沒有關上的病房門，「這裡不歡迎你！」然後這樣怒吼道。
紀忠林看向她，想著自己對她的威脅，對她們母女的不管不顧，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安靜又快速地從她面前走過，然後在她「砰」的關門聲中，看著病房的門在自己的面前被她重重地關上。再一次想要敲門的手，抬起，只要一想到女兒對自己的恨，妻子對自己的不肯原諒，放下，他就沒有勇氣再去敲響它。如今這樣的被對待是他當年選擇的必然結果，甚至也可以完全說成是自己的咎由自取！沉默的轉身，他提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那裡，消失在了病房的門前。
胡美悅自從手術之後就沒有再醒來。病房中，除了檢測儀之外，就是每天的點滴。很多時候她都會從夢中被驚醒，然後再衝到胡美悅的病床前，直到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之後，她才會拍著自己胸口，將心中高高提起來的那顆巨石重重地放下。而今天在這裡見到紀忠林，她又做了同樣的夢！在夢中，胡美悅將她推開了，然後消失在濃霧之後，任憑她如何哭喊，如何叫她，她都不再回應，不再轉身，在那裡，她被她丟下了。
強忍著害怕之後的平靜來到窗邊，拉開窗帘，胡亞衣看著路燈下的樹影，長，靜，而每一個這樣的夜晚都會讓她窒息！
「我要去上班了！」看見坐在客廳里的薛明禮，洛茗茗走到他的面前，說道。
頭都沒有抬，「嗯！」薜明禮只是理首在自己的工作中。
在玄關處轉頭，見他依舊在忙著，洛茗茗轉身走了。
第一天上班，洛茗茗什麼都不懂，應聘的是秘書的職位，做的卻是助理的工作。中午吃飯的時間裡，所有人都避她遠遠的，她也不以為意。吃著公司食堂的東西，卻感覺比她這些天以來吃的都要好吃。
日子就像是流水一樣的過去，胡美悅沒有醒，可是病情也相對穩定。從那天過後，顧西寧也沒有再找過她，是不是可以讓她理解為他已經選擇主動放棄了呢？如果是，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除了咖啡廳的工作之外，她又接了一份翻譯的工作，這樣一來，支付醫藥費就要輕鬆許多。
然而就在她以為顧西寧已經放棄的時候，卻意外接到了他的電話。這個時候的她剛剛戴上面具，準備上台。放下手機，看著鏡子中戴著面具的自己，一抹笑意從面具下的眼睛里湧起，最終，她還是要去當那個花瓶！
民政局前，被她握在手中的紅色本子，她連看都沒有看就已經將它隨意地放進了肩上的包包里，然後轉身走向了和顧西寧相反的方向！多了一層身份又如何？借用顧西寧的話，不過是花瓶，於她無用！
「你怎麼會從裡面走出來？」
埋頭趕路的胡亞衣被一股拉力拉的抬起頭來，也看見了薛明禮臉上深深地怒意。他怎麼會在這裡？不過，一想到現在的身份，還有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她就掙脫掉他的鉗制，「我結婚了，就在剛剛！」沒有想過要瞞他，胡亞衣選擇了告訴他實話。
「你說什麼？」看著面前說著這句事不關己的胡亞衣，「你結婚了？」久久，薜明禮久久才從她已經結婚的這個事實中走出來。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平靜的臉，她怎麼可以用這麼平靜的話說出這個對他來說，是天要踏下來的消息呢？「和誰？」反應過來的他抓住了胡亞衣的雙肩，雙手忍不住的用力，哪怕她在他的雙手下因為疼痛而白了臘黃的臉。
「明禮，」看著眼前這張盛怒的臉，胡亞衣強忍著肩上傳來的疼痛，「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現在你訂婚了，我也結婚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身份，我想」
「誰？是誰？」不顧她正在說的話，薜明禮只是這樣問著。
「明禮，」雖然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但是現在的這種局面，他們身上各自的身份，她能做的就是希望他能冷靜下來，聽她把話說完！可是，「我問你那個男人是誰？」她未說完的話就他發來的所有怒氣中，被那樣截斷。胡亞衣搖頭，承受著頭上傳來的暈眩，「我不會告訴你他是誰！」這樣說道。
車子里，顧西寧偏頭看著路邊的兩人，臉上沒有表情。出於男人的一種直覺，一個聲音從他的心底升起，那個男人一定就是讓胡亞衣選擇將這段婚姻變成交易的人！
「先生，現在去哪裡？」沒有得到顧西寧的指示，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只得出聲，詢問著坐在後面的顧西寧。
顧西寧沒有馬上回答司機的話，「明禮，事到如今我們」，而是看著胡亞衣向他伸出的手，她的話也從漸漸搖下的車窗處傳進了他的耳中。
「有人在偷拍！」
司機的話讓顧西寧的頭抬了起來，也看見了不遠處的閃光燈。
「你這是在保護他嗎？」
薛明禮的話讓顧西寧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保護？跳轉視線看向胡亞衣，她聽見那兩字會怎樣想呢？俊美下的一雙眼睛一眯，笑吧......
從後視鏡里看見顧西寧的表情，司機愣了，顧西寧有表情了！
保護？顧西寧嗎？聽見薛明禮的話，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想到了保護這兩個字，但是看著面前這張因憤怒而脹紅的臉，胡亞衣在心底笑了，笑的凄切，笑的絕望，笑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很好！」沒有聽見胡亞衣的話，他把它當成了默認，「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或者兩年？還是比這還要長還要久？」他抓住她肩膀的手又一次用力。
看著面前的薛明禮，聽著他對自己的質問，他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理智，被怒火替代！再一次掙脫開他的鉗制，「如果你是這麼認為的，我無話可說！」雖然明知他是因為憤怒才會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靜，但是對他的感情是她這麼多年來的支撐，而如今的這一份支撐卻在自己的面前受到了他的懷疑，看著他，「……」她除了失望，還無話可接，無從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