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失憶

疼——從肺部疼至頭頂，四肢沉重無力，動彈不得，周遭除了氣泡的「咕咚」聲以外寂靜無比，入目更是漆黑一片，曲宋兒用盡全力，也只能動動指頭。

「姑娘……你醒了？」一個陌生的男音斷斷續續傳入耳中，緊接著曲宋兒感覺有誰抓著自己的肩膀晃了晃。

她難受的反握住那人的手腕，呢喃道：「不……要，暈。」

那人卻欣喜若狂，「真的醒了？！」

曲宋兒本想再睡回去，卻被吵得不得不睜開眼來，入目先是深褐色的木製屋頂，稍稍偏過頭來，便正對上一個人的眼睛。

那雙目清澈如泉水，如今滿是欣喜，嘴一張一合說著些什麼，曲宋兒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皺著眉問道：「你是……誰？」

「我叫阿文，姑娘，你喚何名？」阿文反問道。

曲宋兒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半晌，她才歪著腦袋喃喃自語道，「我叫什麼來著？」

此時正是夕時，有夕陽自窗戶照射進來，穿過小半個卧房，直到抵達曲宋兒身上，將她的瞳孔和青絲都照成好看的淺褐色，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

可惜是個傻的。阿文暗自在內心感嘆道，「你既不知自己的名字，我給你取一個可好？」

曲宋兒不喜的皺了皺眉，卻終是順從的點點頭。

阿文左思右想，總算想出個合適的名字，「那便喚你阿嫣吧。」

「咳、咳咳……阿文……」不遠處傳來老人的咳嗽聲，阿文連忙應了一聲，著急忙慌的起身去了隔壁的木屋。

曲宋兒揉了揉仍是隱隱作痛的額角，掀開被褥雙足點地，下了床。

阿文沒給她準備鞋子，故而只能赤腳循著聲往老人所在的屋子走去。

老人拉著阿文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語重心長道，「文啊，不是娘說你，咱家什麼情況你也知道，娘病重無法幹活，你一個人養咱們娘倆已是極不易，而今又加了個半死不活的，你一個人，又能撐得了多久？」

曲宋兒躲在門外側耳傾聽，心下愧疚，正想趁阿文不注意直接離開，卻又聽見老人急促的咳嗽聲。

她下意識推開木門，對著驚愕的兩人說了聲抱歉，便走上前去替老人把脈。

片刻后，她診斷道，「是咳喘多年，傷了肺，卻並非肺癆等難以根治之症。」

「阿嫣，你竟還會醫術！」阿文見她一字不錯的說出了自家母親的病情，忙催促道，「那你可知如何能醫治好？」

曲宋兒正要開口，豈料老人卻搶先打斷道，「她一個小女娃子能治個什麼病，連村頭的老大夫都只能讓我稍微止咳平喘，這麼多年了，早便是半條腿踏入棺材的，你還不知道么？」

曲宋兒卻不惱，將藥方傾囊相授，「款冬花、苦杏仁各二兩，並少許百部、紫菀、紫蘇子，最好是再添些桑白皮、枇杷葉、白果、矮地茶、羅漢果，將三碗水熬成半碗，早晚服用，若有豬肺便也煲著湯喝下，不出五日便可大好。」

阿文和老人面面相覷，這藥方子倒是和村頭老大夫給的有些相似，只是更多了幾味葯。

曲宋兒以為他們是沒記下，便重複了一遍，才說，「你若信我，便按著這個藥方子去試試便知，若是有不認識的草藥，我亦可隨你上山去采，權當報答你收留之恩。」

「我自是信的。」阿文連連點頭稱道，純樸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娘，你就快痊癒了，等我們去給你採藥回來！」

兩人跟老人告辭正要離開，卻忽的被叫住了，「阿文，人姑娘家的，最是怕寒從腳邊起，你也不給備雙鞋子！」

阿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娘，我這不是忘了嘛。」

老人從床邊的箱子里翻出一雙藤編的鞋子，「這本是我為你將來的媳婦準備的，現下便給她先用著吧。」

曲宋兒雙手接過，乖巧的道了聲，「多謝。」

對於自己懂醫術，曲宋兒也很訝異，但她上去給老太太把脈幾乎是本能的舉動，就連藥方也似乎是無意識間說出來的。

晚間用膳的時候，阿文母親的臉色已經有些好轉，就連桌上的菜也比平時多了許多。

自打她前幾年病了以後，阿文賺來的銀子多半都用來給她治病了，她下午按著曲宋兒的藥方喝了兩服藥，渾身都舒坦不少，咳嗽的也明顯少了些，對於曲宋兒簡直是如獲至寶。

阿文坐在曲宋兒旁邊，不自覺地想和她親近卻又不敢，凳子挪來挪去，才找到一個不近不遠正合適的地方，好容易等到菜都上齊了，阿文迫不及待地把筷子伸向那道炒油菜上，他已經很久沒有沾過油腥了。

但他剛伸出手，就被老太太打了回去，老太太不滿道：「這麼大人了一點都不懂事，阿嫣的身體還沒好呢，別和她搶。」

說罷便拿過曲宋兒的碗，把每一樣菜都給曲宋兒夾了大半，直在曲宋兒的碗里堆成一座小山才肯罷手。

阿文看得目瞪口呆，又哭笑不得，打小他的母親對他便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如今胳膊肘朝外拐，還是第一次。

不過他心裡也有些暗自高興，只要母親喜歡阿嫣，那什麼事情就都好說了。

曲宋兒謝過老太太，低頭扒著飯，她餓了好幾日，自然吃得下碗里的東西，可哪怕她近乎是狼吞虎咽，在阿文和老太太眼裡都是舉止大方得體，一看就是大戶出來的閨女。

老太太對曲宋兒起了興趣，放下碗筷道：「阿嫣，你當真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

曲宋兒咽下嘴裡的菜，默然地看著老太太，最終搖了搖頭。

老太太還不死心，又試探著道：「那你可嫁人了？知不知道自己從哪來，怎麼受的傷？」

聽到「嫁人」兩個字，曲宋兒的腦海里猛然閃過一個身影，隨後心裡尖銳地疼了一下。

她抓住腦海里那個影子，努力地回想著，突然間卻劇烈地頭痛起來，就連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