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情之殤
幾天之後，雲煙向江湖傳遞淵山父子二人皆死在南疆薛泠之手的消息，瞬間引爆全中原，不少人即刻啟程前去南疆。
初秋的南疆依然是滿眼青黛，只是平添幾分蕭索，加之陰暗的連綿秋雨，整個南疆一片灰敗氣象。
祭神樓的竹林倒是散落了不少枯黃的竹葉，鋪陳了一地的綠黃相交。
儺榃和薛泠並肩走在林間，白衣纖塵謫仙不似人間客，深紫衣肅殺嬌媚冷艷。
「你應該知曉中原之事了。」儺榃緩緩道來，薛泠頷首微微笑道「知道，教使當如何？」
儺榃止住步伐，定定望向薛泠「我怎麼做重要嗎？你不是有了決定，想要暫時隱遁？」薛泠眼眸一抬夾雜些許凌厲「教使，您可真是無所不知，掌控我一舉一動。」
儺榃淡淡一笑避開薛泠問題「隱居倒也好，畢竟南疆王最近似乎有意討好唐王，不曉得會不會臨時倒戈。」薛泠知道他這個人捉摸不透，不過只要不去危害自己和身邊之人倒也懶得管。
這竹林遠處便是十萬大山，山勢起伏跌宕，風景雖好卻是冷了些。
薛泠也不想待下去，想到儺榃和自己走了半天還未說起重點，便有了離開之意。
儺榃也猜到了笑著道「看來你修鍊這般境界也畏寒。」薛泠不想理會轉身就要走，儺榃在身後道「玄祭樓無疆在西域建立了煙亥。」
一句話，讓薛泠停了下來。煙亥，恢復記憶后的她知曉這是個覆滅的國度，可居然和他有關。
儺榃笑笑道「這份情報我想還是告訴你較好。」薛泠冷眼一瞥繼續朝著祭神樓走去，內心卻不平靜。
回到祭神樓，臣清羽正好來找自己一臉焦急「阿泠，我聽說那些中原世家都在說來殺你，快和我走。」薛泠笑著幾分無奈「傻子，我有安排你不要擔心我。」
臣清羽見她如此也安心下來，忽然又歡喜道「對了，今晚去滄江畔等我。」薛泠滿心都在儺榃說的事和林烽之前提到過的，沒怎麼注意臣清羽只是胡亂點點頭，再回過神臣清羽已經離開了。
才下過雨的街道濕漉漉，近黃昏，秋雨濕冷，行人三三兩兩。
薛泠撐著傘，慢慢走在青石板上，雨滴從傘檐滑落，滴在水窪處，濺開一圈漣漪。
再往前，便可看見風黎客店的招牌。不知為何聽完儺榃的那句話，會讓自己心緒慌亂，會想要去找林烽。
「薛泠？！」林烽拉開房門，看清站在門口之人，又是驚訝又是歡喜。
薛泠收下雨傘淡淡道「我來了。」不需要太多的解釋，林烽也明白她的來意，雖然有些驚訝她會真的過來，但更多還是欣然。
林烽將客店的火爐拿出來，用火折點燃爐內的銀炭，一時間房間漸漸暖和起來。薛泠本就不適應南疆這濕冷氣候，一路過來也是倍感寒意，如今有了炭火也舒服了很多。
「無疆自那次武會受你一刀，五年之間體質虛弱到火爐不離身。」林烽撥弄著火紅炭火，淡淡道來卻讓薛泠心頭微痛，垂下頭來。
林烽將炭火靠近一點薛泠，自己也坐了過去「你恨他為非因為兩個原因。一是師父，二是薛家舊案。但是兩者都是誤會，師父之事他沒插手，之所以自私離開，只是因為他是煙亥太子他想要為了煙亥舊民活下去。更不想看見你死在那裡！」
薛泠之前只是聽儺榃提及無疆在西域建立煙亥，沒有想到他居然是煙亥太子，一時間震驚不已。
「我去查過往事，他當年的確被你所救，可你家之事與他無關。他當年國破家亡，瀕死之際一路逃亡被你所救。武會，他一直以為是自己身份連累你家，所以沒去辯解。」林烽不無唏噓，當時了解真相后也是慨嘆人生無常。
薛泠只覺得渾身如墜寒窖，冷得顫抖，連著面前的炭火都沒辦法溫暖一二。
林烽心有不忍拍著她的肩頭「瑤瑤，我們都錯了。他當年為了你，連殺各大世家幾十弟子，幾乎被世家誅殺！後面一直籌劃，想要擴展玄祭樓，並且去了西域創立煙亥暗殺組織。不可否認他卻有自己野心，但更多是想有能力保護你。」
薛泠感覺心口都在裂開，撕裂的痛楚遍布四肢百骸，喉嚨像是被堵住說不出話來艱難開口道「他，還好嗎？」那一刀傷他這麼深，如何能彌補一二，只是再如何也不能回到過去。
林烽搖搖頭道「雖說恢復了不少，仍舊留下了頑疾，一旦發作虛弱不如一般人。」薛泠用手撐住桌面，眼淚滑落下來「這輩子我欠他的還不了了。」
「為什麼？難道現在你還在誤解他？」林烽不解問道，薛泠抬起臉來，淚水盈滿眼眶「不是。只不過，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永遠，我，沒辦法回去了。」
林烽總算明白了，薛泠身邊已經有了臣清羽，陪伴著她走過那些孤獨難受的時光。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對你一如既往。」林烽不知說些什麼踟躕后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薛泠難過抱膝而坐，林烽嘆一聲站起來，去自己的柜子里拿了一玉瓷瓶。
「這是假死葯。三日後，世家便要來，得抓緊時間做戲。」林烽遞給失神的薛泠，望窗外看了看道「辰兒去買菜要自己做飯，你要不要留下來吃個晚飯？」
薛泠似是醒悟過來低聲道「我先走了。」拿起一邊的雨傘，失魂落魄般走出客店內。
天色已黑，雨水也大了起來，寒冷氣氛蔓延整個城池。
薛泠拖著步伐，踉蹌走在雨里，不知臉上冰冷是眼淚還是雨水。
渾身濕冷回到祭神樓，卻看見了同樣濕漉漉的臣清羽等在門口，看樣子似乎有些生氣。
「阿泠，不是說好今晚去滄江等我嗎？」臣清羽快步走上來，有些惱意質問著薛泠。
薛泠心頭正是方寸大亂，沒有理會臣清羽徑直往著樓內走去。
臣清羽不由大聲道「薛泠，我今晚在滄江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嗎？我準備，」
「夠了，對不起。」薛泠倦怠不想糾纏，淡淡隨口道，就要繼續走，卻被拉入一個懷抱，被緊緊圈住「阿泠，你不要對我這麼冷淡好嗎？沒關係，我下次還可以繼續做，只要你不要離開我。」
薛泠心頭一顫，隨後想到了那抹白影，高傲無雙唯獨將所有耐心溫柔給了自己，而自己一刀差點殺了他！
「對不起，清羽，我想要靜靜！這兩天你暫時不要來找我！」薛泠掙脫臣清羽懷抱，命弟子攔住自己小跑進了樓內。
臣清羽眼神漸漸狠戾，髮絲滴落的雨水順著陰鷙眼角流淌下來，死死盯著樓門內消失不見的薛泠，不甘喃喃道「薛泠，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石室幽暗，未曾點燃燭火，冷風從窗檯飄入。
薛泠縮在角落，抱著自己垂首低聲哭泣。這五年以來，每每從武會一刀插入無疆身體的噩夢中醒來，都會告訴自己那是為了報仇，來緩解心頭的疼痛。
現在，林烽告訴自己所有一切與他無關，是自己誤解了，那一刀隔著時光恍若穿透自己，疼痛入骨！
風黎客店，經過入夜時的忙碌，終於恢復安靜。
林辰見林烽心不在焉吃著飯菜，一頓飯吃了這般久不由問道「烽哥哥！你怎麼了？」
林烽擱下筷子「你還記得上次我們遇見瑤瑤，瑤瑤身邊那個男子嗎？」林辰想了想點點頭「怎麼了？」
「我覺得那個人說不出古怪。」林烽皺眉道「他似乎用某種藥物隱藏了什麼，我懂藥理所以能感受到細微差別。但具體什麼又說不出！」
「烽哥哥，也許是你擔心薛姑娘，所以多心了。」林辰柔聲道，林烽頷首「希望我多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