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3章

眾人面面相覷,大家都是驚魂未定,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半晌,連浩明長嘆一聲,說道:「連某有生以來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唉,連一個小丫頭也鬥不過,還說什麼斗黑旋風?」

呼延豹與他交情最厚,給他敷上了金創葯,說道:「連大哥不要灰心,咱們有這許多人,怕什麼強仇大敵?你打起精神,大夥兒聯手先擒了黑旋風,慢慢再找那臭丫頭為你報仇!」

連浩明翻了翻白滲滲的一雙眼珠,突然眼淚掉了下來,黯然說道:「你,你說什麼?唉,我,我竟是一點都聽不見了!」

呼延豹這才省起他是給那少女削掉了兩隻耳朵的,如今已是變成聾子了。

獨孤雄拾起連浩明那枝剛才給少女打落的判官筆,把呼延豹說話的意思在地上寫出來。

連浩明心中冷笑,想道:「你們說得口響,剛才又怎麼都是袖手旁觀?」但處此境地,除了和眾人聯手之外,又有什麼辦法?只好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那個瞎了眼睛的大弟子指了指自己尚在滴出鮮血的眼窩,在師父面前,邊做手勢邊說:「我看不見東西,卻還怎能打架?」

連浩明看懂他的手勢,不由得又是一聲長嘆,說道:「都是你這孽障害了我。好,你先回去吧。想那黑旋風若是自命好漢的話,大概也不會對你這個盲人再下毒手了。」

他邀來的兩個助拳的朋友,連忙搶著說道:「山路崎嶇,令徒怎能獨自下山?讓我送他回去吧。」「我決不是害怕黑旋風,不過還是救人要緊。祝諸位馬到成功,小弟遲日再來聆聽好音。」

玄經道人冷冷說道:「好,好。你們討得這個差事倒是不錯。」那兩個人只當聽不見,一人一邊,扶著連浩明那個瞎了眼睛的大弟子,慌裏慌張的就走了。

他們站在山窪的風口之處,一陣狂風挾著泥沙吹來,吹得眾人都是不由自己的忽地感到一股寒意。他們都是身有武功的人,當然不是怕冷,但這冷卻不是因風而起,而是從心底發出來的。

獨孤雄瞿然一省,抬頭一看,紅日正在天中,忙即說道:「黑旋風只怕就要來了,這裏地形不好,咱們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石元道:「咱們先說好,倘若黑旋風來了,他一出現,咱們就併肩子都上,誰也不許退縮。」

呼延豹道:「這還用石二莊主吩咐嗎?咱們都是和黑旋風誓不兩立的人,當然是應該如此!」

話猶未了,驀地聽得一聲長嘯,宛似龍吟!

眾人大吃一驚,抬頭看時,只見在虎頭岩的一個筆架形的石台上,高踞著一個人,正是面對他們,朗聲說道:「列位來齊了么,我在此恭候了!」

這人約莫二十六七歲年紀,生得面如冠玉,兩手空空,身上似乎也沒藏有兵器。

獨孤雄沉聲道:「你就是黑旋風么?」要知「黑旋風」縱橫南北,做了不知多少大案,沒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這些人誰也沒有想到名震大江南北的「黑旋風」,竟是一個這樣英俊的少年。

那人哈哈一笑,說道:「我也不知我是不是黑旋風,聽說這是江南的武林朋友送給一位怪俠的綽號,我自問比不上梁山泊當年的那位好漢黑旋風,不敢給自己臉上貼金。不過邀請各位到這虎頭岩的倒是區區在下!」這麼說,當然是黑旋風了。

按照剛才的商議,這班人應該立即一窩蜂攻上去的,但如今在知道對方確實是黑旋風之後,倒有好幾個人不自覺地連連後退,膽大的也只是留在原地,不敢舉步向前。

黑旋風這一突如其來的出現,委實是太令他們驚詫了!他們這許多人,人人都夠得上是個「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武學行家,但竟然誰也不知黑旋風幾時來到,直到他出聲狂嘯,方才發現。當真說得是不用交手,黑旋風已是「先聲奪人」!

獨孤雄、呼延豹二人是受了金國御林軍統領之命,非把黑旋風「緝拿歸案」不可的,驚定之後,心裏想道:「這人年紀輕輕,未必就有什麼真才實學,說不定只是憑着他這手超卓的輕功嚇唬人。」

心念未已,只聽得黑旋風又說道:「我和各位都結有或輕或重的梁子,今日約會,實是想和各位在此作一了斷。不過因為各位的情形不同,我也不想一視同仁,須分皂白。是以文斗動口,武鬥動拳,悉隨尊意;獨斗群毆,或是點到即止,或是生死不論,亦都可以各自言明!」

獨孤雄和呼延豹打了一個眼色,一左一右,倏地就撲上去,喝道:「你是朝廷欽犯,廢話少說,領死吧!」

黑旋風笑道:「好,那麼你們兩個是死生不論的了!」

就在他的大笑聲中,石元悄悄地從茅草叢中鑽出來,一把「奪命神砂」向他灑去!

原來石元老奸巨滑,想趁黑旋風要在正面提防兩個高手之際,突施偷擊,希望一擊成功!

黑旋風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獨孤雄、呼延豹二人,果然好像沒有留意。

石元正自歡喜,忽見黑旋風把手一招,掌心如同有着吸力一般,那把「奪命神砂」本來是從四方八面向他灑來的,他這麼輕輕的一招手,漫空灑來的毒砂竟然都落入了他的手中。

黑旋風冷笑道:「區區毒砂,豈能奈我何哉!來而不往非禮也,原物奉還!」

話猶未了,只見他把手一揚,那把「奪命神砂」果然反灑回來。石元發的時候嫌其少,此時卻嫌這把毒砂太多了,四面八方打來,要躲也躲不開。

石元連忙運掌成風,想把毒砂盪開,但他的劈空掌力卻比不過黑旋風,轉眼間毒砂已經打到身上,石元只好閉上了眼睛。只覺臉上火辣辣的作痛,他自己還未知道,旁人已是看得分明,許多毒砂子嵌在他的面上,頓時間將他變成了個大麻子了!

變了麻子不緊要,緊要的是「奪命神砂」乃是極為歹毒的暗器,沾上了一點,就會在三日之內,全身潰爛而亡的。石元中了這麼多奪命神砂,縱然自己有解藥,也是必須火速救治才行。而且也未必能夠痊癒,僥倖得回一條性命,只怕也是要殘廢的了。

石元把手一摸,臉上鮮血淋漓,越發覺得疼痛難堪,魂飛天外!嘶聲叫道:「黑旋風,你好狠,你,你乾脆把我殺了吧!」

話雖如此,他畢竟還是要顧住自己的一條性命的,就在嘶叫聲中,也顧不得受荊棘所傷,尖利的石筍所刺了,和衣就滾下去,只盼能躲得遠遠的,避開了黑旋風,才好用解藥敷傷。

黑旋風哈哈一笑,說道:「我還不想殺你呢,你怕什麼?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豈有他哉?」

石元已經滾下山坡,黑旋風又再提高聲音說道:「我不想殺你,不過卻想借你的口回去傳話。你聽着了!回去告訴你的大哥,必須約束子弟,並從此革面洗心。若然還再胡作非為,石家莊的人,除非不在外面行走,否則我見一個殺一個!決不輕饒!」

獨孤雄和呼延豹本來正在向黑旋風撲去的,突然看見石元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傷得如此之慘,不由得都是大吃一驚,頓然間好像著了定身法似的,呆住了!

他們不撲過去,黑旋風卻跳了下來,哈哈一笑,說道:「該輪到你們了,你們是奉了金虜之命來拿我的,是不是?好,我自己投案來啦!有本領的你就將我捉去吧!」

獨孤雄畢竟是一等一的高手,雖驚不亂,趁著黑旋風腳未沾地,立即便是一掌向他打去!呼延豹一呆之後,也是立即跟着動手,揮動鋼鞭,打他尚未沾地的雙足。

黑旋風在半空中一個鷂於翻身,俯衝而下,踢開了呼延豹的鋼鞭。「蓬」的一聲,與獨孤雄交了一掌。

獨孤雄掌心如觸寒冰,大驚之下,急退三步,連忙叫道:「大夥兒併肩子上呀!」

楊大熊這傻小子道:「對,打虎容易縱虎難,趁著人多,拼不過也要一拼。否則咱們各自走散之後,只怕就要一個個給老虎吞了!」眾人之中,他的本領最弱,倒是他第一個向前。

黑龍禪師提起碗口般粗大的禪杖,跟着上去,叫道:「江湖上義氣為先,誰人畏縮不前就是兔子!」

他口說得響,其實心裏還是害怕的。不過一來他見獨孤雄與黑旋風拼了一掌,似乎並未受傷,放心了些。獨孤雄是關外頂尖兒的高手,黑龍禪師早想巴結他,心想:「此時若不儘力,如何巴結得上?獨孤雄有雷神掌的功夫,加上一個大內高手呼延豹,這兩個人大概也可以對付得了黑旋風,何況還有孟青河、胡軒等許多高手在後頭呢!」二來他也打定了主意,只是虛張聲勢,見機而為,若然可操勝算,那就真打;若是眼見情勢不妙,那就只是在旁邊搖旗吶喊一陣,拿前面的楊大熊當作盾牌,趁機會開溜了。

胡軒見師侄已經第一個上去,他身為師叔,自是不能不硬著頭皮跟上。玄經道人慢條斯理地緩步而上,胡軒回頭叫道:「喂,玄經道長,你打的是什麼主意?」玄經道人淡淡說道:「你急什麼?好戲在後頭呢!誰是英雄,誰是狗熊,等會兒便知,何須你來催我!」

孟清河也抱着見機而作的主意,不過他的「見機而作」卻與黑龍禪師不同,他倒是有七八分想與黑旋風和解的。

就在這瞬息之間,眾人尚在你推我讓,未曾合圍之際,形勢又已有了變化。

只聽得黑旋風哈哈一笑,說道:「獨孤雄,你的雷神掌練得不錯,可惜火候還差了這麼老大一截!」

話猶未了,只見獨孤雄大吼一聲,倒躍三丈開外,口噴鮮血,原來他已著了黑旋風的一掌,傷了奇經八脈。

黑旋風冷冷說道:「一掌打不死你,算你僥倖,你去吧!下次可別讓我碰見你!」獨孤雄如奉綸音,和剛才的那個石二莊主一樣,只恨爹娘生少兩條腿,把頭一抱,就和身滾下山坡去了!

呼延豹可沒他這麼好運道,給黑旋風孽手奪過鋼鞭,大喝一聲,捉小雞一樣地將他提了起來,一個旋風急舞,便拋出去。呼延豹爬了起來,只覺肩頭如受刀割,原來他的琵琶骨已給黑旋風用重手法捏碎了!

琵琶骨給人捏碎,不但身體殘廢,武功也都廢了。呼延豹折了一株樹枝,當作拐杖,一步一拐地下山。黑旋風冷冷說道:「這就是鷹爪的下場,你們看見了沒有?」卻也不去追他。

黑龍撣師躲在楊大熊背後,叫道:「併肩子上呀!」口中叫嚷,卻步已在斜移,只要情勢稍有不妙,就找機會溜走。

楊大熊看見呼延豹給廢了武功,不由得心驚膽戰,但還是握緊拳頭,一個「黑虎偷心」猛打過去,叫道:「打不過你也要打,我可不能給人叫我做狗熊!」

這一招「黑虎偷心」連黑旋風的衣角也沒佔着。楊大熊打了個空,只覺身子一輕,已是給黑旋風踢個正著!登時便似騰雲駕霧一般,拋出了數丈開外。

楊大熊身子騰空,嚇得魂飛天外,下面是尖利的石筍,只道這一摔撞在石上,非得腦漿塗地不可。不料卻似給人輕輕提走,卻又輕輕放下一般。雙腳落地,剛好踏在石筍旁邊的一塊平台上,毫髮無傷。

黑旋風哈哈一笑,說道:「你已經打過了,不算是狗熊啦。去吧!」笑聲中一抓向黑龍禪師抓去。

黑龍禪師失了「盾牌」,硬起頭皮舞動碗口般粗大的撣杖防身。

黑旋風冷笑道:「你這野和尚也敢跑進關內鬧事!」輕輕一撥,使出「四兩撥千斤」的巧勁,把杖頭一帶,黑龍撣師已是立足不穩,跌了一個仰八叉,那根碗口般粗大的禪杖亦已給他奪去。

黑旋風提起禪杖,說道:「佛門弟子的禪杖是用來護法的,你這廝不守清規,為非作歹,要這禪杖何用?」話聲未了,那根禪杖已是從他手中飛出來,只聽得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那根禪杖已是插在對面山峰的峭壁上,丈多長的禪杖只露出短短一截,兀自顫動不休,火星迸飛,石屑紛飛如雨。

黑龍禪師嚇得魂飛魄散,顫聲說道:「我並不是想來和你老人家作對的,石元一定要迫我來,我、我是無可奈何陪伴他來。你老人家剛才想必瞧見,我、我可並沒有搶著出手。」

黑旋風道:「休要啰唆,你成心和我作對也好,不是成心和我作對也好,只要你以後真正皈衣佛門,格遵戒律,也就是啦。你去吧。我可還有事呢,誰聽你的廢話!」

胡軒看見黑旋風到了他面前,心頭大震,硬著頭皮叫道:「黑旋風,別人怕你,我、我……」他明知躲不過了,是以想用說話激孟青河等人快來幫忙。口說不怕,說出的話己是抖不成聲。

黑旋風道:「誰要你害怕啊,不過我看你的膽子也未必真的這樣大吧?」

胡軒情知躲避不了,心裏想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只要能夠勉強招架個十招八招,以孟老鏢頭和玄經道長他們的身份,總不至於袖手旁觀吧?」他是早就有了準備的,趁著黑旋風說話的當兒,突然一掌劈出。

胡軒練有毒砂掌的功夫,掌心還藏着一枚三寸多長的毒錐,錐頭是用七種劇毒的藥物淬鍊過的,端的足以見血封喉,是極為歹毒的暗器。他這一手乃是「雙重暗算」的手段,這種歹毒的暗器,倘若是用尋常發暗器的手法從手中飛出,以黑旋風這樣高明的本領,決計傷他不了。但藏在掌心,假裝和他對掌,黑旋風一個疏神,就會著了他的道兒。縱然毒砂掌傷害不了黑旋風,只要暗藏的毒錐能夠刺破他的皮膚,也就可以結束他了。

豈知算盤雖然打得如意,結果卻是完全出他意外。黑旋風明明站在他的面前,他一掌打去,只覺眼睛一花,面前已是人影不見,黑旋風陡地一聲大喝,嚇得他跳了起來,只聽得「噹啷」一聲,那枚本來是緊扣在他雙指縫間的毒錐跌了下來。

黑旋風喝道:「哪裏跑?」說時遲那時快,已是一把抓着了胡軒,胡軒叫道:「大俠,饒、饒……命!」語不成聲。黑旋風冷冷說道:「崆峒三煞中數你最壞,看在你大師兄近年知所悔改的份上,死罪便饒你了,但這隻毒掌卻是非廢掉你不行!」「咔嚓」聲響,胡軒雙腕給他拗折!黑旋風跟着一腳將他踢開。

胡軒好像皮球般給他踢上半空,說也真巧,落在地上,恰好是在他的師侄楊大熊的旁邊。不過他可沒有楊大熊的「幸運」,這一跤可是摔得極重。雙腕拗折,痛徹心脾,加上這重重的一摔,登時暈了過去。

楊大熊這傻小子還未知道他的師叔傷得這樣重,只道師叔比他的武功高明得多,既然都是給黑旋風一腳踢到這兒,自己都未受傷,想必師叔也是不會受傷的了。哪知連連搖他,他竟是動也不動,楊大熊這才慌了。

黑旋風道:「你打他兩記耳光,他就醒了。」楊大熊道:「打師叔怎麼可以?」黑旋風說道:「除了這個法子,你就救他不了。」楊大熊道:「有這樣的怪事,你不是騙我的吧?」黑旋風道:「信不信由你。」

楊大熊心想:「我若不救師叔,師父一定會怪責我。說不得只好打他耳光。」噼噼啪啪地打了師叔兩巴掌,胡軒果然醒了過來。楊大熊道:「對不住師叔,是黑旋風叫我用這個法子救你的,這個法子還當真靈驗呢!」

胡軒又羞又惱,忍着疼痛嘶聲道:「別在這裏丟人現世了,快背我下山。」他雙腕拗折,幸而尚未和手臂分家,心裏想道:「大師兄有一株千年續斷,駁好筋骨,說不定還可免於殘廢,重練毒功。」

方震是和楊大熊一同來的,見楊大熊走了,他也想走。但礙著有總鏢頭在旁,要走卻又不敢。

黑旋風一個轉身,到了他的面前,問道:「方鏢頭,你是沒法交代康節度使那件公事,這才來的,是吧?」

方震嚇得說不出話來,孟青河說道:「不錯,請你見諒,這支鏢小局實在是賠不起。」

黑旋風道:「失敬,失敬,這位敢情是孟老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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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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