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2章

石元道:「這次那廝沒有留下字跡,但第三次卻又有了。」

孟青河道:「居然還敢接二連三,哼,這真是欺人太甚了!」他是知道石家的諸多惡行的,心裏卻在暗自想道:「惡人自有惡人磨,也該有這麼一個黑旋風懲戒懲戒他們石家才對!唉,我若不是為了保全虎威鏢局,真不該來趁這趟渾水。」

石元咬牙切齒,接着說道:「過了幾天,東鄉發生農戶抗租的事情,三房的人前往收租,被人弔死在村頭的一棵樹上。這兩個人的本領,雖然算不得一流高手,尋常的壯漢,百十個也是近不了他們的身子。」

孟青河道:「不用說又是那黑旋風的所為了?」

石元恨恨說道:「誰說不是呢?這次在樹上釘著一封信,信中直認利來號的命案和這次命案,都是他一個人做的,還警告我們,不許我們追究,否則三宗命案,只不過是開端而已!」

孟青河頓足道:「唉,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簡直比欺負我們虎威鏢局還多幾分!」

石元咬牙說道:「憑我們石家的威名,豈能受人這樣欺負!大哥便廣邀同道,放出風聲,叫那廝光明正大的現出身來,和我們作一決鬥!」

黑龍禪師接下去說道:「我和石莊主有十幾年的交情,聽得這個風聲,立即就趕來了。我還代邀了幾位朋友,不過這幾位朋友現在已是在石家莊留守。因為恐怕中了那廝的調虎離山之計。」

方震一時尚未明白,說道:「什麼調虎離山?」

黑龍禪師道:「就在我們一幫朋友來到石家莊的第三天,那廝叫丐幫的人送來一封信,約石莊主到梁山的虎頭岩相會。還說任憑他邀多少人助拳都行。」

孟青河道:「丐幫給他送信的人可曾見過他么?」

石元道:「那個丐幫弟子說是幫主派他替那人送信的,幫主沒有說是否見過那人。我們也還沒有工夫去問丐幫的陸幫主。」

孟青河是個老江湖,聽他這麼說,心中已然明白幾分,暗自想道:「說什麼沒有工夫,分明是不敢去問丐幫的陸幫主。」要知那個怪俠黑旋風既然能夠請得動丐幫的弟子替他送信,自必和丐幫有不尋常的交情。石元只能心照不宣,豈敢去討丐幫的沒趣。

孟青河想到這裏,心裏更是怔忡不安,自思:「一個黑旋風已是難惹,何況他還有丐幫作靠山?呀,早知如此,我還是不赴這個約會的好!」「但我若不去,這虎威鏢局卻是不能保全的了。一邊是官府難抗,一邊是對頭難惹,沒奈何,看來我唯有見機而行了。當真惹不起的話,也只好放下這個老臉,向那黑旋風求情了。」

石元不知孟青河已是打了退堂鼓的主意,兀是興高采烈地說道:「咱們兩幫人合作一夥,再多一個黑旋風也不用擔憂。我說呀,見了他,咱們也不必顧什麼江湖規矩了,給他個一窩蜂上!」

玄經道人淡淡說道:「不怕江湖上的好漢笑話么?」

石元見他又在澆潑冷水,不覺有些惱怒,說道:「怕什麼笑話,見了黑旋風的人,咱們就斬盡殺絕,有誰知道?」玄經道人冷冷說道:「只怕不能斬盡殺絕呢!」

石元怒道:「你怎麼老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若害怕,你自己回去!」

玄經道人哼了一聲,說道:「我生平怕過誰來?石二莊主,你的奪命神砂厲害得很,我也還不至於就怕了你!」

孟青河連忙勸解:「都是自己人,怎的敵人還沒碰上,自己就先吵起來。」

黑龍禪師也說道:「對,是一窩蜂上,是車輪戰,或是單打獨鬥,且待見了那廝再說也還不遲!」

玄經道人道:「我是沖着石大莊主面子來的,二莊主既然瞧我不起,我走好了!」

石元深知他的劍法高明,此時已是暗自後悔,只好忍着氣向他賠罪:「道長莫要見怪,我的意思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因為強敵當前,先自存了恐懼之心罷了。話說得過火一些,我在這裏向道長賠個不是了。」

孟青河做好做壞又勸道:「對,咱們有這許多人,實是無須恐懼,不過小心一些也是好的。天色就快黑了,咱們還是趕快走吧!」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穿過數里長的蘆葦地帶,到了山邊,天色早已黑了。

孟青河道:「黑夜上山,恐遭暗算。咱們在山腳找個地方,先過一晚。明天再到虎頭岩去。」

石元口裏說是不怕,心裏實是害怕得很,孟青河的主張,正合他的心意。

石元道:「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咱們今晚小心一些。」

方震道:「那邊有個山洞,咱們進去看看。要是能夠往人,倒是比在外面露宿好些。」要知他是驚弓之鳥,若然要他在四面沒有遮攔的曠野過一晚,他是比石元還要害怕的。

楊大熊擦燃火石,點起松枝,一馬當先,進去察看,喜孜孜他說道:「想不到這倒是個洞天福地,正好供咱們住宿。」原來這是個通風乾爽的山洞,石鐘乳構成的各種石塊石柱,如纓絡披垂,如獅蹲虎立。楊大熊是生長在黃土平原的人,從未曾見過這樣的奇景。

石元道:「住的地方有了,但小心為上,咱們還得輪流守夜。」

孟青河道:「對,我主張兩人一組,便於照應。」

方震提起守夜,便有點驚心,說道:「黑旋風神出鬼沒,我自問本領和他差得太遠,若要守夜,我希望與孟老鏢頭編在一起,好有個依傍。」

胡軒冷冷說道:「你倒會選擇,那麼大熊只好依傍我了。我卻不知能不能夠庇護得師侄的平安呢。」

在這七人之中,楊大熊的本領最弱,胡軒這麼說,一半是由於氣量狹窄,不滿意方震的說話,好像是認為孟青河的本領比他和石元都強。一半也是的確有點害怕,因為自己是楊大熊的師叔,勢必要和他編在一起。

孟青河是老於世故的人,一聽就知他有了心病,於是說道:「強敵當前,我也不說客氣話了,方老弟和楊老弟武功不是不好,但他們畢竟是年紀較輕,份屬晚輩,當真碰上黑旋風的話,只怕是不大容易對付的。不如這樣吧,咱們做長輩多擔當一些,就豁免了他們的守夜。」

胡軒心道:「這老狐狸不愧是個吃鏢行飯的人,說出話來,當真是面面俱圓,都照顧到了。」當下首先表示同意。

玄經道人又來澆潑冷水,淡淡說道:「敵人若然當真比咱們高強太多,守夜也沒有用。我倒是寧可把生死置之度外,舒舒服服地睡一覺。若在夢中失掉了頭顱,我也不會埋怨別人。」

石元肚子裏暗中咒罵,口頭上可是不敢再得罪他,說道:「道長,你是藝高膽大,自是不用杞人憂天,你不願意守夜,那就正好借重你了。」

玄經道人翻起一隻自眼,道:「貧道是出了名的膽小鬼,石二莊主借重我什麼?」

石元道:「道長說笑了。道長陪他們兩位老弟,也正是好給他們壯膽啊。」

玄經道人道:「我可只是會蒙頭睡個大覺!」

他們一共有七個人,方震楊大熊和玄經道人不用守夜,餘下四人恰好可以分上半夜和下半夜輪值。

黑龍禪師道:「我不想這麼早睡覺。胡兄,我和你是不打不相識,咱們就現在一同守夜吧。」

黑龍禪師外表看似魯莽,心中其實也很會為自己打算,他想在上半夜把風,碰上敵人的危險大概總會少些。

胡軒哈哈笑道:「此言正合吾心。難得交上大師這樣一位爽直的朋友,我也正想向大師請教關外的武林概況,以廣見聞,以消長夜呢。」

石元道:「好,那麼我就和孟老鏢頭輪值下半夜了。」他也有他的打算,心裏想道:「下半夜雖然是危險多些,但孟青河的武功卻在胡軒之上。」

各得其所,於是睡覺的睡覺,守夜的守夜去了。

上半夜風不吹草不動,平安度過。石元暗暗後悔,心道:「但願下半夜也沒有意外才好。」

他和孟青河都是老江湖,出了山洞,便商量定妥,大家找一個距離不遠的藏身之地,埋伏起來。即使聽見什麼聲響,大家也不要交談,以免給敵人發現。

這晚偏偏天色陰沉,無星無月,石元提心弔膽的躲在一塊大石後面,也不知過了多久,心中只盼快點天亮。

正在忐忑不安,忽見亂草堆中出現了兩條黑影,弓著腦前行。石元嚇得一顆心都好像要從喉嚨里跳出來,悄悄地把一把「奪命神砂」握在手心。

黑影越來越近,到了石元藏身之處前面數丈之地突然停了腳步。石元隱約看見他們打了一個手式,指指劃劃,又接連搖手。這兩個人的面上,都矇著一塊黑巾。

石元心裏想道:「看這手勢,敢情他們已發覺了這裏有人?哼,管他是不是黑旋風,先下手為強總是安全一些。寧可殺錯了人,也不能讓人暗算!」

主意打定,石元悄沒聲的就一把「奪命神砂」向前灑去。

前面的那個蒙面人大袖一揮,「奪命神砂」捲成一團煙霧,反打回來。

石元和身一滾,說時遲,那時快,那兩個蒙面人立即就撲過來!

「當」的一聲,孟青河的八卦紫金刀和一個蒙面人的鋼鞭已經交上了手,迅速拆了七招!

石元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只覺背後風生,剛好來得及招架另一個蒙面人,當下反手便是一掌。

石家的綿掌功夫本是武林一絕,但雙掌相交之下,那人紋絲不動,石元的掌心卻好像碰上了燒紅的鐵塊一般。

石元大吃一驚,連忙退後,那人冷笑道:「我只道黑旋風是三頭六臂,原來卻是浪得虛名!哼,你想跑么?」

石元喜出望外,忙即叫道:「我不是黑旋風,我、我、我是——」字型大小未曾報出,肩頭已是給那人抓着!

孟青河和另一個蒙面人迅速拆了七招,那人忽地「噫」了一聲,叫道:「是虎威鏢局的孟老鏢頭么?」

孟青河道:「不錯,正是在下。老兄,你——」

那人扯下了蒙面巾,哈哈笑道:「孟大哥,你不認得我了?」

孟青河又驚又喜,說道:「原來是呼延舵主,你怎的也到了這兒?」

原來這人名叫呼延豹,早年是一個名震江湖的獨腳大盜。

大約二十年前,孟青河剛剛升任總鏢頭,有一次保一支「紅貨總鏢」到南方去,得到風聲,聽說呼延豹要劫他的鏢。孟青河請了一個與他相識的朋友,未上道前先去拜訪他,送了他一份厚禮,套上了交情,才度過這一關。

過後沒有多久,呼延豹便在黑道上失蹤,孟青河曾向許多人打聽,誰也不知道他是到哪裏去了。

呼延豹道:「說來話長,咱們慢慢再談。喂,都是自己人,獨孤兄住手!」

此時那人正抓着石元的琵琶骨,幸虧呼延豹及時攔阻,那人鬆開了手,說道:「誰叫你一上來便用歹毒的暗器?對不住,得罪了。」

石元嚇出一身冷汗,竟然說不出話來。

孟青河道:「這位是大同府的石二莊主。」呼延豹剛想替那人介紹,忽聽得有人疾跑過來,遠遠的就叫道:「獨孤雄,你不在關外牧馬,到這荒山來做什麼?」

原來山洞裏的三個人給外面打鬥的聲音驚起,方震和楊大熊閃閃縮縮地跟着玄經道人出來。說話這個人正是玄經道人。

獨孤雄道:「你這牛鼻子不躲在三清觀里,也跑到這兒化緣么?」

孟青河大喜道:「原來你兩位是認識的,那更好了。」

玄經道人道:「獨孤雄,咱們恐怕也有十多年沒見了吧?你的牧場生意好嗎?」

獨孤雄道:「我早已不幹牧場了。現在,現在——」原來他以前是關外十三家牧場的場主,在關外也是有名的一霸。玄經道人曾經到過關外化緣,與他結識。

玄經道人道:「那你現在幹什麼?」

獨孤雄道:「先說你的吧,你們大夥兒到這裏是為了——」孟青河知他心裏犯疑,忙道:「我們都是來赴虎頭岩的約會,這位石莊主已經知道那廝的渾名叫黑旋風。」

呼延豹道:「你們和他結的是什麼梁子,能不能夠化解的呢?」

石元道:「我們石家與他血海深仇,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孟青河心裏是希望能夠和黑旋風化解的,口裏卻不能不說道:「他害得我的虎威鏢局要關門,我與他也是誓不兩立。」

獨孤雄道:「牛鼻子,你呢?」

玄經道人冷冷說道:「我是沖着石大莊主的面子來的,好歹也得領教那黑旋風的幾手功夫。這位黑龍禪師和我一樣。」

獨孤雄和黑龍禪師見過了禮,笑道:「大師的大名我聞名已久,咱們都是在關外混的,想不到卻在中原才見上面。」

黑龍禪師深知獨孤雄乃是關外頂兒尖兒的高手,所練的「雷神掌」功夫平生無敵,是以他平素雖然自大,在獨孤雄的面前卻是不能不低頭服小,說道:「獨孤場主給我臉上貼金了,我這個狗肉和尚哪裏當得起大名二字,在關外之時,我不是不想去拜候你老人家,只是怕高攀不起。難得你也到了這兒,哈哈,這就好了。」

獨孤雄道:「什麼好了?」

黑龍禪師詫道:「你們不也是來赴虎頭岩之會的嗎?」

獨孤雄弄清楚了他們的身份與及他們各自和黑旋風所結的梁子之後,方始放下心,說道:「我們倒不是他邀來的,但卻也是特地來找他的晦氣的!」

孟青河道:「這麼說,總之他也是你的仇家了。那咱們就正好大家商量呵。但不知你們兩位和他結的,又是什麼梁子?」

玄經道人則仍然鍥而不捨地問道:「獨孤場主,你現在到底乾的是什麼營生?可以說了吧?」

獨孤雄道:「咱們進這山洞裏說。」

玄經道人笑道:「幹嘛這樣神秘?嘿,嘿,我知道啦,原來不僅是我們害怕那黑旋風,你這位鼎鼎大名的獨孤場主心裏,也着實是有點害怕他吧?你害怕他神出鬼沒,偷聽了你的說話。」

獨孤雄強笑道:「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進了山洞,獨孤雄壓底聲音說道:「實不相瞞,我現在是完顏將軍的手下。」

呼延豹跟着說道:「大家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實說。我在大內當上一個小小的差事,已有十八年了。江湖的朋友可不知道。這次是完顏將軍請准皇上,把我調來幫忙獨孤兄辦一件公案的。」

他們口中說的「完顏將軍」,即是金國的御林軍統領完顏長之。

完顏長之是皇叔的身份,官銜雖不過是御林軍統領,但卻有權可以調動各路兵馬,在金國的權勢之大,可說是除了皇帝之外,就沒有第二個人比得上他了。而且他還是一位武學名家,列名金國三大高手之內。另外兩大高手,一個是有「武林天驕」之號的檀羽沖,一個是金國的國師太丘和尚。

玄經道人似笑非笑他說道:「獨孤兄,原來你是陞官發財了,怪不得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啦,恭喜、恭喜!」

獨孤雄道:「道兄休要取笑,我們雖然是撈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但卻也是頭痛得很呢!」

玄經道人道:「你們在王府之中正是得意,能有什麼麻煩?」

獨孤雄道:「我尊你一聲道兄,你這牛鼻子卻是明知故問,這不是和我開玩笑?」

呼延豹道:「還不是為了這黑旋風的事情?」

孟青河道:「對啦,你們是為了什麼來找黑旋風的,現在可以和我們說了吧?」

獨孤雄說道:「你道這黑旋風是什麼人?他不但是和你們為難的魔頭,而且他還是金國的欽犯!」

呼延豹接着說道:「三個月前,這廝偷進完顏將軍的王府,盜走了一件王爺非常緊要的東西。他沒有留下姓名,這可就苦了我們底下人啦。」

楊大熊好奇問道:「他偷去的是什麼寶貝?」心想:「王府之中不乏稀世之珍,他偷去的定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了。」

獨孤雄道:「失去什麼東西,這個我們可不便去問王爺。但王爺卻着落在我們身上,要把這個人緝獲。」

原來黑旋風偷去的並非什麼寶物,但卻是比任何寶物還更珍貴的東西,是完顏長之所擬的一份軍事計劃,準備南侵滅宋的。這份計劃已經發出去了,臨時改變,已來不及再行調動兵馬。是以他只好飛騎密報各路元帥,叫他們暫緩進軍。同時限期要把這個「賊人」緝拿歸案。御林軍中的高手和大內侍衛差不多傾巢而出,獨孤雄和呼延豹不過是其中的一路而已。

孟青河道:「呼延兄。你們既然不是應約來的,卻又怎知道黑旋風在虎頭岩上和我們有這麼個約會。」

呼延豹道:「說來也是湊巧,我有一個以前黑道上的朋友,名叫判官神筆連浩明,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孟青河道:「他是在江湖上號稱第一點穴高手的人物,我怎會不記得?」

呼延豹道:「不錯,就是這位在江湖上號稱第一點穴高手的人物,他和你們一樣,也是和黑旋風結下了梁子,而且也是同樣的名列在黑旋風的請客名單之中。」

石元色然而喜,說道:「這麼說,這位判官神筆連浩明也是要來赴虎頭岩約會的了?」

獨孤雄道:「不錯。我們就是從那裏得到這個消息的。」

呼延豹道:「這正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幸虧我和他有十幾年的交情,他才肯把這個消息告訴我。」

石元道:「恭喜,恭喜。捉住了黑旋風,兩位的功名富貴可就不用發愁了!」

玄經道人淡淡說道:「是禍是福現在還未知道呢。俗語說得好,開飯店的就不怕大肚皮,黑旋風若然沒有把握,怎敢邀這麼多的強手同日到來?」又是一盆冷水。氣得石元發作不是,不發作又不是,只好強笑說道:「你怎麼老是說喪氣的話!」

孟青河說道:「寧可把敵人估計高些,這也是對的。但不知兩位老兄可曾把這個消息稟告了王爺?」心裏想道:「完顏長之手下能人不少,若然知道這個消息,必然會多派高手前來,那就可以穩操勝算了。」為了顧全獨孤雄與呼延豹的面子,這話卻不便徑直他說出來,只能從側面探聽。

獨孤雄道:「我們是前幾天才得到這個消息的,一來是來不及回去稟告王爺;二來據我們所知,連浩明也將邀請幾位好手來助拳的;三來嘛,嘿嘿,嘿嘿——」

石元知道他的心思,笑道:「對啦,這是連浩明送給兩位的天大的功名富貴,何必要讓王府中的人分功?」

獨孤雄哈哈笑道:「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黑旋風既然聲言孤身赴會,咱們有了這麼多人,若再興師動眾,那也未免有失咱們的面子了。你說是不是?」

呼延豹接着說道:「是呀。老實說,事前我們還未知道各位也是要來和黑旋風作對的呢,如今咱們大夥兒已經會合,還用得着怕黑旋風嗎?」

除了玄經道人之外,每個人口裏都說不怕,其實心裏卻是比玄經道人還要害怕。

好不容易待得天亮,一行人才敢登山。梁山共有九個山峰:皇山、平山、虎頭岩、劍山、青龍山、坳子山、鳳凰山、龜山和獨山。虎頭岩在最南邊,又名宋江峰,形勢險峻,山嶺上寬不過二三丈,兩邊都是很深的山谷。除了北麓那道狹窄的山窪,可以攀登而上,就再沒有他路可通。說它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當真是一點兒不誇張的。

一行人從北麓狹窄的山窪攀登而上,只聽得風聲呼呼,吹得樹木搖動。風沙撲面,每個人的眼睛都幾乎睜不開來。山道崎嶇,蒼苔路滑,一行人中楊大熊輕功較差,身軀笨重,走路蹣跚,真是提心弔膽,一步一驚。胡軒皺起眉頭,扶着他走。楊大熊嘀咕道:「他媽的黑旋風,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約咱們到這個鬼地方來,就像跑進了風窩一樣。不是老子有一百八十斤重,只怕都要給這大風吹倒了。」

玄經道人笑道:「他的渾號叫黑旋風,當然是要約咱們到這裏來了。楊老弟,大概你還不知道這個地名吧。」

楊大熊氣呼呼他說道:「我從沒有到過這裏,怎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玄經道人道:「這個山窪名叫黑風口,風特別大,老鄉們形容它為:無風三尺浪,有風刮掉頭。據說梁山泊的好漢在此之時,就是由黑旋風李逵把守這個黑風口的。那人的渾號也叫做黑旋風,難怪他要選擇這個地方了。嗯,不是我說喪氣的話,只怕他這一招正是請君入甕之計,誘咱們上了山,他學當年那黑旋風李逵一樣,在這黑風口把守,咱們可就來得去不得啦。」

獨孤雄「哼」了一聲道:「我就不信他這個黑旋風比得上梁山泊那個黑旋風!」石元冷冷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咱們是豁出去啦!」孟青河則在心裏想道:「你要拚命,我可不想奉陪,我但求保全我的虎威鏢局。」

一行人各有各的打算,繼續登山。好不容易到了山上。山上是梁山泊當年的「忠義堂」大寨遺址,地勢倒是一片平坦。

他們提心弔膽的上到山上,卻是一個人影都沒見到。他們原以為黑旋風早就在這裏等候的。

孟青河道:「連浩明怎麼也沒見來?」

呼延豹道:「他是一定會來的,或許是因為他要多邀助拳的朋友,遲一些時候才到。」

方震道:「我倒是有點疑心,不知黑旋風在搗什麼鬼?」

孟青河道:「他今天不來更好,待連大哥到了,咱們人多勢眾,不是更可以放心么?」

不料左等右等,黑旋風仍然沒有出現,判官神筆連浩明也沒有來。

眼看紅日當中,已是正午時分了,石元罵道:「莫非是黑旋風作弄咱們,有意和咱們開這個玩笑?」玄經道人道:「他以往的行事,都是言出必行。這次恐怕也是不會說謊的吧?」

正在「萬木無聲待雨來」之際,忽聽得驚心動魄的一聲凄厲的叫聲!

這一聲厲叫,登時把好幾個人嚇得跳了起來,石元大叫道:「敢情是黑旋風來了,咱們快、快——」玄經道人道:「是啊,咱們快逃。」石元歇過口氣,這才繼續說得下去:「快去看呀!」

胡軒道:「不錯,到了這個絕地,除非拚命,誰人還能逃走?」

話雖如此,一行人還是參差不齊,有的跑在前面老遠,有的還在後面你推我讓。獨孤雄、呼延豹二人差事在身,走在最前,石元要報子侄給慘殺的血仇,緊緊跟在後面。孟青河為了顧全自己總鏢頭的身份,也不落後。玄經道人則是意態悠閑,不快不慢地走在中間。

走到虎頭岩的進口之處,只見在那險峻的山路上,一個使判官筆的漢子正在撲向一個白衣少女。旁邊有四五個人,有的躲在岩石後面,有的蹲在樹上,還有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漢子滿面流血,仔細看時,卻原來是他的兩隻眼睛已經給人挖掉了。

呼延豹大吃一驚,叫道:「連大哥,令徒是給這妖女傷了嗎?」

獨孤雄、孟青河等人更是驚駭不已,心中俱是想道,「難道這妖女就是黑旋風?」

原來這個使判官筆的就是號稱江湖上第一點穴高手的連浩明,給挖掉眼睛的那個漢子是他的大徒弟。呼延豹和他們師徒相識多年,深知他這個大徒弟已得了他的衣缽真傳的。但從剛才那一聲厲叫聽來,他是照面一招就給對方挖掉了眼珠的。

連浩明叫道:「你們來得正好。這妖女不是黑旋風,也一定是黑旋風的同黨。咱們大可不必再講什麼江湖規矩了。」原來他正給那白衣少女攻得手忙腳亂,應付不暇。他邀來的幾個助拳的朋友,見那少女如此厲害,又目睹他的徒弟被挖掉眼珠的慘狀,人人都是心驚膽顫,不敢上前。

白衣少女冷笑道:「什麼黑旋風,是我要和你這個混蛋的徒弟算帳,關黑旋風什麼事?哼,姑娘一向獨往獨來,何須結什麼同黨?」

獨孤雄心裏想道:「她不是黑旋風的同黨,那倒不必無謂多樹一個強敵。」心念未已,只聽得那白衣少女又笑道:「你們都是這老混蛋的朋友吧,好呀,那就不必客氣,都請上來吧!老實說,我只是耍耍這老猴兒的,和他一個人打,可還真是乏味呢!」

此時呼延豹正在給那受傷的漢子敷上金創葯,免不了悄悄問他道:「你和那姑娘結的是什麼梁子,她竟然下了如此辣手?」

這漢子痛得嘶聲罵道:「這妖女、這妖女,我可沒有碰過她一根汗毛,誰知道是怎樣犯了她的?」

白衣少女冷笑說道:「你敢碰一碰我一根汗毛,我早就要了你的命啦!哼,那日你在路上跟着我,說些不乾不淨的話,有這事么?你是瞎了眼睛,本來那日我就要廢了你的招子,只是礙著路上人多,這才等到今天才下手。你們哪個不服氣的,盡可幫他!」

原來連浩明這個大弟子是江湖上有名的採花賊,給他調戲過的婦女不知多少。眾人聽了這話,心裏都在暗暗好笑,笑這採花賊的「招子」確是不夠明亮,盯梢盯上了一個女煞星。孟青河心裏想道:「我可犯不上為一個採花賊多樹強敵。」許多人都像他一樣想,於是大家都不作聲。

獨孤雄和呼延豹也不想多樹強敵,可是連浩明是一把好手,他們也想得到他的助力,共同對付黑旋風。若是不幫他的忙,他給這少女傷了,豈非削弱了自己這邊的實力。

連浩明趁著那少女說話分神,突施殺手,雙筆交叉插去,左點「風府」「玄樞」,右點「歸藏」「玉字」四處大穴。獨孤雄也是個點穴的行家,不禁贊道:「好個雙筆點四脈的筆法!」

話猶未了,只聽得「錚」的一聲,連浩明的左手判官筆飛上了半空。眾人連看也看不清楚,不知那少女用的是什麼一招奇妙的劍法,竟然在閃電之間,救招還招,絞脫了連浩明手中的判官筆。

那少女冷笑道:「你這老混蛋敢說我處置得不公道么?有理你就快說,否則可就要輪到你了。你們哪個要助拳的,也請趕快吧。姑娘可沒有這麼多工夫等候了!」

獨孤雄悄悄說道:「呼延兄,咱們併肩子上!」

他們尚未曾移動腳步,只見劍光一閃,又是一聲慘叫,連浩明已是血流滿面。不過這次卻不是挖掉他的眼珠,而是削掉他的耳朵。

那少女跳出圈子,說道:「我做事素來公道,連浩明本人沒有得罪我,但他耳朵太軟,聽壞徒弟的說話,所以我就削掉他的耳朵。削掉耳朵比挖眼睛好些是不是?你們服不服我的處置?」

眾人哪敢作聲,獨孤雄與呼延豹也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了。連浩明的武功至少不會弱於他們,這是他們所深知的。連浩明給這少女像貓兒戲弄老鼠一般,自是嚇得他們連忙退縮了。

白衣少女環目四顧,看見沒人上來,縱聲笑道:「好,既然你們都沒有說我處置不公道,那我可要失陪啦!」笑聲尚自在群峰之間迴響,轉眼之間,那少女的影子已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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