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回 舞姬（2）

「姑娘，」春桃站在床邊，輕聲地喚著「熟睡」中的如雪。「姑娘？」

如雪裝作剛蘇醒的樣子，慢慢地睜開雙眼，瞧了她一眼，輕哼：「何事？」

春桃為她掖好被角，起身相問：「姑娘睡了一整個下午了，可是有些餓了，不如奴婢伺候姑娘起身先用些再休息，可好？」

院裏種了兩株極為高大的棗樹，茂密的枝葉擋去小院中大半邊的陽光，星星點點地從縫隙中灑落出的陽光映照下，枝葉的深處閃動着瘦小的果實。

如雪站在樹下，輕輕地仰頭望着透過縫隙看到的蔚藍天空。剛到安王府的時候恰好是春初的時刻，這一轉眼間竟都已是夏中，身上即便是披着涼薄的紗衣都還是覺得有些微微的熱意。

春紅在一旁為她輕搖著團扇，春雨和春桃在屋內進進出出，忙將趙總管新派人送來的冰塊安置妥當。

她猜不透這位安王究竟是存了什麼意思？將她安置在這處僻靜的小院內，吃穿用度俱是上品，有些甚至好過了在華王府的，就連為她看診的醫生都是宮裏來的御醫。在這般驚心的照料下，她的身子也逐漸有了好轉，還以為夏初的時候安王必定會出現一次，也好猜度猜度他的用意，可他竟連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她這麼不明不白地住在安王府，卻覺著背脊發涼。

「姑娘，果真是好興緻！」

身後傳來人說話的聲音，如雪含笑回首，朝那人看去，低聲喚：「奴家給趙總管請安。」

趙總管捻過自己花白的長須，也回之以微笑。「看來姑娘的身子是好得差不多了。」

如雪聞言，臉上笑容未改，心中卻暗自思忖，看來今次前來他終於要說出他最終的目的。「春紅，這日頭也曬著慌，你去為趙總管盛一碗桂花酸梅湯來，也算去去這熱氣。」

春紅應聲而去，如雪將目光從她的背影上收了回來，這才走近趙總管。「奴家深受王爺和總管的照料，無奈奴家身無長物，無法相抱兩位的大恩大德……」

趙總管扶住半蹲的她，笑意更甚。「姑娘素來就是個聰慧的人兒，王爺也是位惜才之人，那日見過姑娘的曼妙舞姿即驚為天人。如今府內打理舞姬的姚嬤嬤犯了事兒，王爺命我兼為管理舞姬之事，但我可不如姑娘，是個粗人而已，只曉得這些個歌舞甚是好看卻不會這麼編排，不知姑娘如今的身子可能幫得了我一二不成？」

原來是打理舞姬這檔子事，要尋一個舞技絕佳的舞姬很難，若是要尋一個打理之人又有何難？如雪眉頭稍蹙，這事處處都透著蹊蹺，十分怪異，心中一時之間猶豫起來，不知是該接還是不接為好。

趙總管見她沒有作答，臉色稍變。「若是姑娘身子還沒未好完的話，那我再請御醫過來為姑娘診治，直至姑娘病好為止。」

這話明擺是要逼她就範，她若不就範的話又不知他會還有什麼花招出來。如今——如今她孤身在安王府，身側沒有一個人能護她，想護她，一切都要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總管哪裏的話，總管請來的御醫醫術高明，奴家的身子在御醫的調治下已好了不少。能幫得上總管是奴家的福分，奴家只是怕做不好這份差事，給總管丟了臉面。」

「姑娘肯出手便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如此一來後日王爺在府中有宴席，還望姑娘能再展神技，也讓王爺高興高興。」

「好。」如雪臉上笑容未改，從容地送走趙總管，待他身影出了院門后才扶著牆面回屋。要她再展神技，安王府中舞姬眾多，他的心思僅僅就是要她做他府內領頭的舞姬這般簡單？

說也無處說，她眼下身子抱恙多時，舞技久未練習，後日便是宴席，看來她得加緊排練，若是不能再次讓安王驚艷，許是下一個燈台怕就是她了。想起水姬從前那般絕望恐懼的眼神，她只覺得背脊上的涼意更甚。

出得金鑾殿，安王就擋住了容卿的路，笑得如同一隻修鍊百年的狐狸般。

「皇叔有何囑咐？」容卿恭敬地朝他行禮。

「皇侄不必多禮，」安王拉過容卿的手，以示親熱之舉，輕聲言道：「今夜皇叔府上有宴席，你可有空前來？」

他那般的神色分明就是在炫耀，看來今夜獻舞之人必定是雅兒。容卿任由他握住，兩人攜手前行，一路上朝請安的朝臣們回著禮數。「本來皇叔誠心相邀，侄兒理應前往，但侄兒府中侍妾今日即將臨盆，皇叔也知道侄兒現在還膝下無香火，所以只能有負皇叔，待一切辦理妥當后，侄兒必定到皇叔府上謝罪！」

「說什麼謝罪，」安王拍拍他的肩膀：「皇室子息微弱，今上膝下至今也只有一位雲河公主，若是皇侄能為皇室添丁那是一件大好的喜事，屆時皇叔定親自前來相祝！」

孫道常站在容卿身邊，看着安王揚長而去又與其他朝臣們說說笑笑。

「王爺為何不去赴宴？聽說今日驃騎將軍梁姜也會去，他手裏握著的可是京防三萬兵馬。」

容卿看着安王與那些朝臣們說說笑笑，這才轉身上馬車。安插在安王府的眼線早就來報過，雅兒雖然入府頗久卻一直都在自己的院子裏靜養，說的是當初傷得極重，今日安王的故意相邀表明宴會上獻舞之人必定是雅兒。若他此刻出現，一則萬一擾亂了雅兒的心緒，獻舞不佳，就前功盡棄，他要的便是她能名動京畿，引得那人前往觀看，否則也不用捨棄他的心頭愛；還有便是此刻他須與她劃清界線，雅兒是他府里的人只有他府里的人和安王等人知曉，他可以避開免去別人的猜忌，這樣一來那人看上她必定就會放心地待她，他才能完成他的籌謀，不辜負犧牲雅兒。

是以，無論如何此刻他都必須忍耐，只要他能得到那個位置，他可以讓她擁有天下最高貴的身份，可以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她必定會等到他去接她的。

雅兒，等我，我一定會來接你的。

「啪」手裏的摺扇被他不經意的力道折斷，孫道常錯愕地抬眼看了一下，隨即掩去了臉上的表情，似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般。牛bb小說閱讀網www.bxwx.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