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姐，救救我
桂姨絮叨起來總是沒完沒了，一邊安慰一邊感嘆：「小姐對你真的是極好的，你若是不在，一天總要問個幾回，處處護著你，你可要時刻記著小姐的恩情才是。」
荷月始終垂著頭，等桂姨走了，眼瞳才動了動，落在那銅盆上，漸漸出了神。
冷綺煙今日的話在她的腦中回想，與慕卿庭身救她的場景交匯在一起，她目中劃過一抹掙扎，咬著唇痛苦不已。
慕卿並沒有睡，桂姨走後她就瞧瞧爬了起來，只燃了一盞燈，將自己這一陣子所有的囤貨都拿了出來。
今日的事情算是給她提了個醒，這慕家上下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她如今恢復了容貌，偏生還生的如此絕色，修為又不高，若是在繼續這樣下去，早晚還會被再度欺凌，必須要有個防身之物才行。
鼎爐雖然有了異火，已經可以催動，但那需要大量的戰氣才能驅動，她修鍊不易，不打算浪費戰氣，便將一早買來的葯碾子等物一一拿了出來。
一株株草藥在她的手中不斷變換著形態，足用了一晚的時間，她才研出了幾味毒粉，放在身上貼身之處，這才頂著一雙黑眼圈睡下。
桂姨荷月早就習慣了慕卿的動不動賴床之舉，偏巧冷綺煙又免了請安，便未擾她。
慕卿足足睡到了傍晚，荷月忙裡忙外的伺候她洗漱，在去叫晚膳。
她捧著一碗豆羹，低著頭送到慕卿面前：「小姐，膳房的人說，這是特意給小姐的，說是可以美容養顏，味道絕佳，您可務必要嘗嘗。」
慕卿瞧了一眼，隨口道：「擱那邊，一會再說。」
荷月指節不自覺地摳了摳碗沿，輕咬唇瓣：「小姐，這，這涼了就不喝了。」
慕卿眸光微凝，掃到她臉上神色，心頭沉了沉。
荷月她到底還是聽從冷綺煙的吩咐了。
不，或許，或許她可以賭一賭，免得冤枉了人。
「好，我先嘗嘗。」她放下了手頭的東西，接過豆羹，挖起一勺送到唇畔。
荷月死死的盯著她，兩手捏緊了衣角，整個人都綳成了一條直線。
豆羹已經送到唇邊，慕卿卻停了下來，眸光微暗。
還是下毒了。
心神電轉間，她將勺子又放回了碗中，輕輕攪動著：「荷月，你近日可有遇到難處？若是有，你一定不要隱瞞，我定然會為你做主。」
荷月額上底下一滴汗，身子反射性的抖了抖：「沒有，我，我無父無母，無牽無掛，沒什麼值得小姐垂憐的。」
慕卿僅存的一點善念徹底消弭於無形，走到箱匣前，看似是在箱匣之中拿出，實則是為了掩人耳目，存放在空間內的烤肉被她拿了出來。
「只吃些豆羹又有什麼意思，你去把這塊烤肉切好裝盤，叫桂姨一起來吃吧。」她溫聲吩咐。
荷月心虛不已，只怕被慕卿瞧出什麼，聞言立刻點頭如搗蒜，接過之後卻並沒有立刻出去，眼神一直落在她碗中的豆羹上。
慕卿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幸福的眯起眼眸，讚歎一聲：「好喝。」
荷月握著衣擺的手鬆了下來，看慕卿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低垂著頭腳步飛快的退出去了。
房門關閉的瞬間，慕卿迅速起身，用手指神入喉嚨深處，哇的一口吐出了那豆羹，再用清水漱口。
豆羹有滿滿一大盅，慕卿又盛出一碗，放到鼻端嗅了嗅，豆羹內沒有毒，有毒的是她用的湯匙和碗沿。這樣高深的法子，必定是冷綺煙親自教導。
慕卿將剛剛盛出來的與自己面前的調換，方才坐下，荷月就捧著切好的肉走了進來。
「一起用吧，這太多了，我用不完便浪費了。」她指了指旁側的豆羹，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桂姨一起坐下：「還有這烤肉，這是我這兩天在外面買到的，美味非常。」
桂姨的屁股還沒碰到板凳就彈了起來：「這怎麼能行，府里從來沒有下人跟小姐同席得規矩。」
荷月的頭幾乎垂倒了胸口，連連後退著拒絕：「奴婢也不敢。」
慕卿強行按著桂姨坐下，又把荷月拉了過來：「你們跟了我這麼多年，一個與我情同母女，一個與我情同姐妹，還如此拘束做這什麼？」
「可是……」桂姨仍然猶豫。
慕卿拿出慣用的技倆，搖著桂姨的手臂撒嬌：「桂姨，就這一次，咱們這苑裡加上荷月和你也就四個人，不會有人告訴姨母的。」
桂姨經不起慕卿如此撒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無奈的連連答應。
荷月見狀，也不好再推脫。
桂姨和荷月各有一碗豆羹，兩人吃的毫無戒心，慕卿時不時的在旁說著笑話。
荷月內心的愧疚越來越濃郁，豆羹吃了一半，就放下了湯匙，嘴唇蠕動著，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慕卿眼角餘光瞥到這一幕，只作不知。
耳畔笑聲不斷，荷月突然捂著腹部，噴出一口血，猩紅淋漓，連慕卿的臉上也落了幾滴。
桂姨嚇得後退數步，反應過後忙上前查看，驚慌的大喊：「荷月，荷月！小姐，荷月這是怎麼了？」
慕卿面上並無過多驚詫與哀傷，淡淡道：「她方才只用了些豆羹，莫不是這豆羹有問題？若真是如此，那可斷斷不能拖下去，桂姨，你快些去舒榮苑找姨母，讓她指派個大夫過來。」
桂姨手忙腳亂的把荷月扶到一旁，急急的點了頭，轉身就朝外走。
「等等。」
慕卿拉住她的手臂，叮囑道：「桂姨，你記得跟姨母說，是我突然吐了血，萬萬不能透露是荷月如此。」
桂姨目中泛起一抹疑惑：「為何要如此說？」
慕卿低聲解釋：「如果中毒的是我，姨母應當會更重視些，興許還能保住荷月一條命。」
桂姨匆匆應了一聲，一路小跑著趕去舒榮苑。
軟榻上的荷月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面頰蒼白如紙，眼眸充血，口鼻耳流出滿是殷紅鮮血，形容可怖。
她還有些意識，一見慕卿來便急忙拽住她的一截衣袖，嗓音弱不可聞：「小姐，救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