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賜死與即位(上)

259 賜死與即位(上)

當天色還未放亮,允臻便開始更衣,他知道,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的大臣等在宮門外。今天的一切都非常的嚴謹,就連平時里日日都做的洗漱,沐浴,更衣都是在按照程序一絲不苟的進行着。

事情雖多,但並不忙亂,特別是允臻,他似乎覺得自己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日子都在為這一天準備着一樣。昨日還覺得興奮的心情,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過了頭還是因為眼下太多的瑣事,他竟然覺得,眼下自己與其說是平靜,倒不如用麻木來形容更為貼切一些。

眼下,唯一還能讓允臻覺得有所期待的,就是昨天晚上,高安對自己說的那句話:賀萱想見自己。

自從賀萱被抓開始,賀萱對自己的態度一直是非常冷淡的,為何突然想見自己,允臻也說不太清楚。反正,以他所知的賀萱,絕不會是因為現在自己登上了帝位,而為了保命或者媚上而要與自己見面就是了。

穿戴完畢,允臻走入了房間,登上了馬車,前往今天要去的第一站——祭天台。

……

等祭罷祖先,時辰已經將近辰時了,過了這一個時辰,巳時,是監天官測算出來的時辰,這也就是說,自己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可以休息,用膳,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與賀萱見面。

在回來的路上,允臻悄悄的問高安:「她現在人在何處?在內宮么?」

「回主子的話,並不在內宮,而是被安置在御書房後面的一個小屋之內。」

允臻想了想,然後說道:「悄悄的,把她帶過來,別驚動任何人。」

「是,奴才明白。」

高安接了令,悄悄的退出隨行的大隊,向賀萱住的地方快步跑去。所幸,兩個屋子之間的距離並不遠。高安見到賀萱的時候,賀萱已經讓小宮人們幫自己收拾停當——一身宮女的打扮,倒是讓高安覺得非常的意外。

「回來了?」賀萱看到高安,並沒有客套,而是直接問道。

「是,已經回來了。請您跟我過來吧。」

賀萱站起身來,看了看桌上自己的東西,又想了一下,然後打開木箱,從裏面將那塊自己贏來的玉佩取了出來,放在袖中,這才隨着高安離開了屋子。

……

賀萱隨着高安來到允臻休息的房間時,允臻已經匆匆的用過了早膳,正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一聽到門聲,允臻立即張開了雙眼。四目相對之下,允臻以為自己眼花,他竟然發現賀萱在對自己微笑。允臻揮了揮手,讓高安退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賀萱和允臻兩個人,只見賀萱對着允臻一個萬福。

「恭喜皇上心愿得償。」賀萱輕聲說道。

允臻心裏一緊,問道:「你想見我,就為了說這個?先起來吧……」

賀萱站正了身體,對着允臻一笑,說道:「自然不是為了這個。但這麼多年的夙願成真,自然也是可喜可賀的。」

「你可是真心賀我?不是在嘲弄我么?」

「自然是真心恭賀。」

允臻看着賀萱平靜的面容,以及毫不矯情的笑意,他點了點頭,拍拍自己身邊的地方,讓她過來坐。賀萱也並非拒絕,而是走過去,坐了下來。

「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賀萱搖了搖頭,「倒是沒覺得。若是住在天牢裏的人都是那樣受苦的,只怕天牢也人滿為患了。」

允臻聽了賀萱這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看着賀萱,此時也微笑着看着自己。允臻嘆了一口氣,輕輕的用手指觸碰了一下賀萱的手,見她並未躲開,便大著膽子,把賀萱的手輕輕的拉了起來。

「無憂,你還信我么?」

「為何發這樣一問?」

「你若信我,就安心的等着我。我有辦法救你,一定會有,只要給我些時日,我定能把你救出去的……」

允臻的話還未說完,卻覺得自己的手緊了緊,同時,賀萱也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不信?」

「不,恰恰相反,我信。」

「那你為何搖頭呢?」

「……今日,可許無憂失敬,叫您的名字?」

「當然。不止今日,什麼時候,你都可以叫我的名字。」

賀萱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允臻,你覺得,將我的性命留下又會如何呢?」

「我會保護着你,一直,一直護着你,一直到……永遠……」

「那允臻,你告訴我,永遠,有多遠呢?更何況,就算離得了那個有門有框,有鎖有鏈的牢房,我就真的會自由了么?」

允臻一時語塞,雖然隱隱的知道賀萱想說什麼,但卻還是聽着她繼續說道。

「允臻,你還記得夫人么?」

允臻點了點頭。

「我想,許多年前的某一天,皇上……不,應該叫太上皇,也應該對她說過大約類似的話吧。會保護,會關心,所以,讓她安心,讓她放心……可是最後,還是……」

「我和太皇不同。」

「我和夫人,與不同。」

允臻一愣,頓住了。

「你對我的心意,我知道,可是我對你的心,卻一直還是停留在勝意樓之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之上。一見如故,情意相投……允臻,你不覺得,那個時候真好么?你不是王爺,不是皇上,只是一個看不慣天下書蟲的倜儻少年……而我也不是什麼犯官後人,更不是身背大罪的朝廷重犯,只是一個進京應試的小小舉子……」

「你父親的事,我會幫你的,你不會永遠都是犯官的後人……」

「不,不要……」

「不要?為何?」

「允臻,你不懂么?為何太皇在位二十餘載,卻一直沒有恢復夫人家的名聲,不是無權無力,而是不能……你能走到今日,也是不易。難道你想為了一個女子而讓自己本就並不算十分穩固的根基再有什麼動搖么?」

「為何不可?我是皇帝,難道我想保護一個我愛的女子都不可以么?」

「這一次,你還真的是說對了。你不可以。」

「為什麼?」允臻甩開了賀萱的手,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你在小看我么?」

「你覺得我是在小看你么?你不懂,在那個位置上的,究竟是什麼么?」賀萱看着允臻輕聲說道,「坐那個位置上的,不再是人,至少,不再是一個屬於自己的人。你的一切,都將屬於天下,而絕不會專屬於任何一個人,包括你自己。」

允臻本想辯駁什麼,卻不知從何開口,只得繼續聽賀萱說下去。

「你的婚姻,沒所謂愛慕,只是你穩定人心的手段;你的子嗣,沒所謂親情,只是大臣們對未來國家的希望;你的每一個決定,都不再能考慮自己,你能想的,只有這個國家,這個朝廷……」

「可我想……想你留在我身邊,」允臻看着賀萱,一字一句的說道,「有你在,我就會很安心,我不要你一定愛我,只要能讓我每天看到你,這樣就行……難道這樣也不行么?」

「如果我不知道夫人的事情,如果我的父親和我從來沒有涉及到此事之中,也許我也會覺得這樣未嘗不可。可是,當你也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這一切之後,你還能篤定的說,沒關係么?允臻,我沒有夫人那樣的性格,也不想讓你再踏上太皇的老路……」

「夫人最後求的,也不過是自己與孩子的平安,可是,就為了這個,她隱姓埋名了二十餘年,卻還要與自己的孩子天各一方……」

「天各一方?你是說,她的孩子還活着?」允臻忽然問道。

賀萱一笑,「你糾結於此?」

「我只是……」

「不想讓自己的地位有任何的威脅,是么?」

「你知道他在哪兒?」

「允臻,你覺不覺得,你自己很矛盾?剛剛還告訴我,你不在意我會影響到你的位置,可是,就在一瞬間,就為這個也許早就死掉的孩子而焦心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他在哪兒?」允臻的臉冷了下來,看着賀萱。

「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那個人……我沒有找過那個人,只怕,他也應該在某處平安渡日吧。」

「帶我去找他……不管他是誰,我不能留他……」

允臻忿忿的說着,忽然看到賀萱正看着自己,臉上,帶着一種莫可明狀的笑意,雖然,她確實是在笑着,可不知為何,卻讓允臻覺得一種極大的悲哀,一股重重的壓力一下子壓到了允臻的胸口。

「您放心,不會再有人知道他在哪裏了。」

「你……」

允臻正想繼續追問,忽然,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皇上,您該更衣了……」

允臻聽到提醒,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有很重要的儀式要去完成,他看了看賀萱,對她說道:「你先回去吧。等下我們再說。」

賀萱慢慢的站起身來,然後走到允臻的面前,給允臻再福了一福,然後說了一句:「允臻,你要……做個好皇帝,保重。」

「去吧。」

允臻一時沒有聽出賀萱的意思,以為她還在為剛剛自己的前後不一而生氣,他對着外面喊來了高安,讓他把賀萱送走。

賀萱剛行到門口,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轉回身來。

「還有事?」允臻皺眉問道。

賀萱點了點頭。

「什麼事,快說吧。」

「一句話的事情,不會耽誤你太久。」

說着,賀萱從袖口之中把那個玉佩取了出來,然後拉過允臻的手,將佩放在了他的手裏。

「你送了我只玉兔,這個,就當是我的回禮了。」

允臻一笑,以為賀萱在與自己求和,他用手指將玉佩挑了起來,對賀萱說道:「幫我戴上。」

賀萱也是一笑,然後取過玉佩,戴在了允臻的腰間。

「等我回來,咱們好好說話。」

賀萱沒有應聲,只是再對允臻一福,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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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女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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