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留姚不見英雄跡 菊前聞道遇難題 中

張達在四周察看了一番，說道：「柳天問他們應該在這休息過，外面有馬蹄印，這周圍的人養不起馬。」

熊大龍現在板著個臉，不搭理張達。嚴無罪也沒應聲，但卻給了張達一個讚許的眼神。

張達回以一笑，繼續說道：「周圍小的們已經搜過了，都不見柳天問二人的蹤跡，他們沒在周圍村落落腳，可能進縣城裡去了。」

嚴無罪皺起眉頭，問道：「城裡有什麼人？」

張達道：「城裡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人，也沒什麼人與百柳庄有關。只是小人覺得，他們要躲避咱們的追蹤，勢必要有些偽裝，一個受傷的人和一個俏麗的女子躲在村子里無論怎樣掩飾都會有些扎眼，但在城裡就不太一樣了，而且柳天問受傷應該很重了，也需要醫治，城裡大夫和藥材都容易找到。」

「那咱們還不快走！磨蹭什麼！」熊大龍沒好氣道。說完，他就要大步離開。

張達將他拉住，說道：「熊先生且慢。」

「你又有什麼話說？」熊大龍不耐煩道。他的臉皮因激動而不住抖動，眉毛幾乎要擰到一起，一雙眼睛死死盯住張達，顯然怒不可遏。

張達依舊賠著笑臉，說道：「熊先生，您也知道咱們鹿耳寨都是些草寇，許多人在官府那留了案底，說來不怕您笑話，現在小人的畫像還在城門那貼著呢，咱們要進程須得改換裝扮才成。」

熊大龍道：「那老子自己去就成，你們在外面等著吧。」

話雖這麼說，但熊大龍卻並不往外走了。

「熊先生不必著急，咱們是要共進退的。您與嚴先生現在這樣進城只怕也不太方便。」張達說道，同時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嚴無罪與熊大龍。

嚴無罪頭戴木枷本就裝束怪異，無論到哪都會引來注意，而熊大龍身上滿是血污，如此進城勢必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熊大龍道：「那你究竟要如何？」他的語氣弱了幾分。

張達道：「小的已經命人守在四個城門，一旦發現他們的蹤跡立刻來稟報，等一下小人再派幾個臉生的進城打探。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趁著這個機會，二位先生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等找到了柳天問還要仰仗二位將他拿下，現在就讓小人再進些地主之誼，不知如此安排可好？」

嚴無罪自然沒有異議，熊大龍悶哼一聲，也算認可。

隨後，張達將他們帶到了縣城北門外的一家客棧中。此處是鹿耳寨的一個前哨所在，平日若有人出城向北走，大多會從此處路過，若遇到一些富貴的人，客棧的夥計就會將往來者的訊息報回鹿耳寨，等寨主定奪。

在那張達為嚴無罪和熊大龍準備了醫藥酒菜，找了幾個年輕女子為他們沐浴梳洗。嚴無罪只吃了些飯食，並未飲酒，換藥沐浴都是自己做的，未用他人。熊大龍的情緒則好像穩定了下來，對張達提供的一切都不抗拒。

當天晚上，探子們陸續傳回訊息，都沒有發現柳天問二人蹤跡。這雖然出乎張達的預料，但他並未如何失望，只是吩咐詳加偵查，同時他用言語安撫住嚴無罪與熊大龍，勸他們要多休息。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一連半個月都是毫無消息，不過，嚴無罪與熊大龍對於追捕柳天問已經不像最初時那樣急切了。嚴無罪現在是萬事聽張達安排，不發表任何意見，除了偶爾出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房中面壁靜坐。熊大龍也是不吵不鬧，不再與張達衝突。可是任張達如何鎮定，現在也是有些坐不住了，這段時間裡，他沒有一刻停止搜索。在他看來，只要柳天問與楚瑤姬還要北上就絕難避開他的眼線，除非他們會飛天遁地。

此處名為留姚縣，鹿耳寨在左近盤踞多年，黑白兩道的各處關節早就打點過了，所以雖然他被官府通緝多年，但始終沒有被捕，偶爾也有些外調來的官想拿鹿耳寨做些文章，但在張達的運作下，處處掣肘，各項事務難以開展，最終只能作罷，所以鹿耳寨在這一帶興風作浪，幾乎無所顧忌。可是這幾年鹿耳寨的日子卻變得不那麼好過了，幾個與鹿耳寨往來密切的本地官員或是致仕回家、或是調往別處，更有甚者犯事被捕，由縣到府都有類似情形。兩年前又新調來一位知縣。

那知縣一上任就加大了對盜匪徒的通緝力度，凡是與強盜土匪有關的人都會被抓起來審訊一番。初時，張達對此不太在意，按照舊例送上銀錢禮品示好，可那知縣非但不收，還將送禮的中間人訓斥了一番。張達本當是禮物不夠可心，或是這知縣想先做做樣子，依舊不在意，多方打探其性情品味，重新準備禮物送去，可是一連三次這知縣都是與第一次時一樣處置，而且不收禮物也就算了，反倒對鹿耳寨的抓捕得更加急切，城中到處張貼大小頭目的通緝榜文。這讓張達大為光火，便想玩些寄柬留刀的把戲嚇嚇知縣。他找人將匕首插在了府衙的匾額上以示警戒，那知縣卻不為之所動。張達於是又想利用知縣出外巡視的機會再給他點警示，但是這時省里給留姚縣增派來了兩個百戶屯田。兩個百戶一個姓胡，一個姓趙。每次知縣出巡，都至少有一人會與之同行，張達毫無下手的機會。這事透著詭異，衛所的官兵與地方縣衙彼此沒有統轄的關係，百戶還比知縣品級要高，就算是他們想要互相結交親近，也沒必要如此相陪。莫非這都是安排好的？

張達此時對這新來的知縣算是真正上了心，於是派人多方打探這兩個百戶與知縣的門路，看看他們背後到底是什麼靠山。可是一番探查之後卻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這三人在朝中和省城或多或少都有靠山，但是靠山不硬，沒那麼大的許可權。張達聯繫之前發生的事情，隱隱覺得事情不妙，這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他們背後一定有什麼大人物——大到不會被發現。

雖然張達不認為他們是沖著自己來的，畢竟鹿耳寨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但他也是不願招惹這些神秘人物的，於是他不再在留姚縣境內活動，即使有肥羊過路，他也是等人走遠了再下手。所以，現在就算是為了追拿柳天問，他也不敢做得太張揚，一切都在暗中進行。而今遇到了麻煩，他沒了辦法，於是暗地裡傳信給慕容雪晨，尋求指示，但在人前，他沒有任何錶露，好似一切盡在其掌握。

留姚縣令姓王，是舉人出身，由教諭升上來的，為人務實，勤於政務，就住在縣衙後面，除了之前幾任知縣留下的傢具和裝飾外，基本沒有額外添置什麼物件，唯獨對花園特別用心，花匠們的工作都需要他親自過目，所用材料都很常見，花園布置精緻但並不繁雜，四季園中幾乎都有應季的花開放。如今已經到了十一月，梅花尚未開，但是菊花卻還剩下幾朵。雖然它們不是名品，只是些金絲菊，而且花期將過，但是殘存的幾朵花依舊挺拔，金絲般的花瓣奮力向外伸展，迎風而立，不懼霜寒，似是以無畏之心，用自己的生命與秋做著最後的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