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你死了

這是一家位於城市中心區的電影院。

華麗的裝橫，優秀的服務，與極佳的觀影體驗，令它成為市內當之無愧的第一影院。

二十歲青年，何生，走進院內最大的放映4號廳，並在觀感最好的中央位置坐了下來。

前晚，何生戰勝怯弱的自我，毫不容易鼓起勇氣約女神去看電影，在得了一句對方的「OK」過後，他激動得花了整整一天來打扮自己的外貌，就連高富帥舍友的男士香水，都借來噴了幾十下。

然而，就在十分鐘前，女神變卦了。

「抱歉，我還是不來了。」

她在微信上給何生髮了這麼一條消息，就再不理他了。

你特么不願來倒是早點說啊！現在反悔，整我呢？

那一刻，在何生眼中，她便成了何生的「前」女神，如此做法，令何生對她是一眼再也不想看了。

何生憤怒到頭皮發麻，卻也失落到渾身沒有氣力。

但票已不能退，錢已拿不回，不看白不看吶！

於是何生只得強忍心中波瀾，硬著頭皮走進影廳，獨自一人享用這影廳里最好，最難求的位置，沉默地等待影片的開始。

他要看的電影是一部恐怖片。

何生本人不喜歡恐怖片，也沒看過幾部恐怖片，之所以選這部，一是因為「前」女神喜歡刺激的玩意，二是他覺得恐怖片對男女增進感情有奇效，因此才硬著頭皮選了這部號稱「百年難得一見」的超級恐怖片。

「聽說此片的導演與演員看完首映禮，自己都嚇尿了，至今還組隊躺在醫院裏呢！我有點怕！」

「慌什麼？怕就抱緊我唄。」

一對剛進場，坐在何生前排的年輕情侶，見電影已經響起前奏，便開始打情罵俏，歡聲笑語起來。

何生望着他倆，又撇撇自己身旁空蕩的座位，整個人頓時像被扎破的氣球，一陣癱軟。他忽然發覺自己體內好似被掏去了什麼東西，空蕩蕩的，讓他難受到窒息的地步。

很快，電影正式開始了。

何生抱着轉換心境的想法，全身心投入到那片熒幕當中，可僅過十分鐘，他便後悔了。

這可真是恐怖到了極點！

青年看得寒毛四起。不行不行，這果然不是我的菜！他低聲自言自語，隨即便將耳機插進了手機孔，將自己封閉在溫馨歡快的音樂當中。

漸漸地，何生脫離了影片的恐懼，跟隨音樂的步伐，極度失落的他，不覺開始回想自己過去二十年以來，「頗為失敗」的生活。

不久，何生開始步入悲觀的思潮。

為什麼，我的人生會如此無聊乏味呢？

明明我的確是努力了，可為什麼自己還是什麼都做不好，什麼都爭取不到？

彷彿這世界，壓根就不需要我似的。

這樣的日子，究竟得持續到什麼時候？

若是來個人，能將我從中解救出來，那該多好啊！

何生越想，情緒便越接近崩潰。

無論是誰，都可以啊！

此刻，他心底如此訴說道。

然而，下一刻，他便得到了一聲回答。

何生耳機里的音樂，驟停。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低沉的言語：

「如你所願，我的孩子。」

這幾個字，寒冷如冰。它從何生耳機里冒出，再穿過他的耳膜，直襲他的腦髓，令其整個身子彷彿觸電般，一陣顫抖。

什麼鬼！？

何生大驚，猛地睜開雙眼。

但是，呈現在他眼前的，依舊是那恐怖萬分的熒幕，與尖聲嘶叫的觀眾。而何生手機屏幕中央，則是顯示「音樂暫停」的標誌，他手指一點，那溫馨的音樂便又傳進耳畔了。

什麼異樣都沒有發生。

想必是自己太過入神，不小心將音樂按停了，從而誤將電影台詞聽到腦子裏罷了。

何生嘆了口氣，如此想道。

這時候，一股困意，也悄然爬上他的雙目，模糊了他的意識。

算了，睡一會吧。

他這麼想道，一頭便靠在柔軟的座椅上。

……

「喂，醒醒。」

青年耳旁響起來了一聲叫喚。

那個腔調聽上去十分怪異，就好像是虛擬偶像的電子音。

嗯……怎麼回事……誰在叫我？

何生依著聲音，睜開了雙眼。

隨後他便愣住了。

周圍儘是一片雪白。

沒有天空，沒有大地，一切事物都渾然一體，彷彿整片世界就是一張白紙，而何生自己則是墨筆在這紙面上勾勒出的人物。

這是哪裏？

他一臉蒙逼。

我是在做夢？

「喂，別傻愣住呀。」

青年身後再次響起某個聲音，那正是剛才喚醒他的「電子音」。

何生嚇了一大跳。

他驚恐地轉過頭，卻發現那裏什麼都沒有。看來，自己果然是在做夢。這樣心想的何生，抬手便掐起他的臉頰。果不其然，青年並未感受到任何疼痛。

果然是夢啊。

何生鬆了一口氣。

「哦，忘了說。你剛死，現今還只是個靈魂體。所以記憶與感官上會出現點問題。即使沒有死亡的記憶，或者察覺不到痛楚，那也再正常不過。」

那古怪的聲音，又從何生頭上冒了出來。

他抬頭張望，卻依然只聽其聲，不見其人。

到底是什麼玩意在說話！？

青年頓時感到毛骨悚然，不過又很快恢復了鎮定。畢竟自己感受不到痛楚是事實，因此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這裏就是他的夢境，無論那聲音來自何處，都不過是他虛假的幻覺罷了。

意識這樣清晰的夢……我還是頭一次做到呢。反正該醒時自然會醒，況且想走也走不了……機會難得，倒不如配合一下這神奇的音效，看看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樣的夢！哼哼！

因此，何生索性入戲，表現得十分慌張。

「你、你是誰！我……又為什麼會在這？你說我死了……又是什麼意思！？」

他嘶聲咆哮著，表情真像是恐慌到極點。

「嘿嘿嘿！小傢伙，裝腔作勢倒有一套，我知道你在演，也知道你信不過我！不過，儘管如此，我還是要告訴你……這不是夢。」

它接着又強調了一遍。

「我可沒有說謊，這當真不是夢。」

電子音的回答，讓何生一愣。

見自己的心思全部被他看透，何生脊背上的寒毛，不由得再次立起。

「……」

青年表情瞬間凝固，這回他是真的有些被嚇到了。

哈哈……這聲音挺有意思的……還會讀我心？

我、我倒想知道它接下來還會說些什麼！

何生的目光開始迷離，顯然，他的心態有些動搖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給你好好說明一下。」

電子音微微停頓了會，才再度開口。

「何生，你已經死了。」

它的語調突然變得低沉。

七個大字，彷彿泰山壓頂般，直襲何生大腦，令他全身為之一顫。

何生想開口說話，好好將莫名其妙的聲音否定並嘲弄一番，可他很奇怪，自己的嘴巴就是動不了。不僅如此，他全身湧起了雞皮疙瘩，甚至連呼吸都好似被堵塞住，彷彿對方所說的，即為現實。

「簡單說下你的死因吧。影院起了火災，人們爭先恐後地逃竄，然後你就很不幸成為了踩踏事件的受害者……當然，不是唯一。包括你在內，遇難的倒霉蛋共有44個，他們我剛送走，而你則是最後一個醒來的。」

他到底在說什麼？

何生的腦袋一片空白。

「噢，拜託別再擺出這種傻臉了。我已經看43次了，你就不能稍微表現得冷靜一點嗎？就算是假裝也行呀！一個將死之人乞求幫助，因此我降臨了，這個因果關係應該不難理解吧？」

電子音忽然開始大聲抱怨。

可結果反而讓何生變得更加獃滯。

乞求？幫助？難不成，它在指我剛剛聽音樂時的想法么？那忽然將我手機音樂中止，並衝進其中的聲音……莫非就出自於它之口？

「沒錯！你小子終於醒悟了。在聽到你這位將死之人的呼喚后，我便不遠萬里地前來成為你的救星了！我的孩子，你很快就不會無聊了，呵呵呵！」

對方再一次看透何生的想法，令青年感到頭腦發暈，他已經放棄了思考，只想儘早離開這個鬼地方，儘早擺脫這詭異的「救星」。

「不過，前提是你想活下去。否則，我可不會攔着你自殺，畢竟你這傢伙的人生已經夠可憐的了……想不開，倒也正常。」

這是夢，對吧？

何生心底提問著。

「那麼，尚未消散的死者，選擇吧！請問你是想就地沉眠於虛無呢，還是加入到我的遊戲，在新世界裏苟延殘喘呢？」

這是夢，對不對？

何生心底央求着。

「給我乾脆點！想死，還是想活？」

對方的聲音突然放大了數百倍，其氣勢好似要撕破何生地耳膜般，令他頓時感到萬分疼痛。處在這樣的狀態，青年只好下意識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活……我想活下去……」

電子音滿意地哼了一句。

「很好，不過事先說明，這機會也不是白給的，一旦進入那邊，你就得正式成為我掌上的『玩家』。而這個遊戲，死了就是死了，畢竟這樣才顯得有趣嘛！……換句話說，我僅是給予你一個續命的機會，至於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表現了。當然，我還會賦予你超乎想像的能力，也會贈予你宛如噩夢的難關，而你要做的，就是在這些一個又一個的噩夢裏，拚命逃竄，拚命思考，拚命戰鬥，最終拚命取悅我，就像是在讀者面前，拚命表現自己的小說主人公一樣。」

「……聽明白了嗎？」

它說着說着，忽然笑了起來，那嗓音蘊含着興奮與激動。

可何生卻是面如鐵青，充斥他內心的，除恐懼與茫然外，再無其它。

「行啦，也不必這麼害怕嘛！」

電子音的笑聲變得越來越陰森。

「不管怎麼說，總要比你的舊世界來得好呀！既然那個地方不適合你，那麼你為什麼不嘗試在這個新天地，殺出一條血路，活出你人生的精彩呢？」

我……

何生張開口，想說些什麼，卻又無法組織起語言。

「總之，先讓你在教學關里練練手，也好儘早適應這個遊戲！舞台選什麼比較好呢……噢，對了！你剛才不是在看電影嘛？正好我手頭上有和那劇本相似的『關卡』！你就當作自己穿越進電影中了吧，反正這種橋段不是在小說里挺常見的么？哈哈哈！」

「這道『關卡』，就歸你和其他43名雜魚所有了！」

話音剛落，何生便感覺大腦受到了某種震蕩。

他的意識很快便模糊起來。

面對癱倒在地，即將昏厥的青年，電子音忽然想起了什麼，隨即以安慰的口吻補充道：

「放心，小子，你的內在挺討我喜歡，所以我會特意關照一下你。」

「現在起，世上少了一隻名為『何生』的蟲。」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叫做『何生』的龍！」

「準備好了嗎，遊戲現在開始！」

「願你能盡情享受一番，我親愛的孩子！」

電子音說得慷慨激昂，不過倒在地上的青年，並未聽清它的話語。

他眼前一黑，就這麼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