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脫胎換骨

第二十九章 脫胎換骨

這是齊衍離開囚室的第三天,可他只是呆在逐日殿的偏殿中,既不出去走動也不說一句話,整天就望著窗外的月亮發獃,一直從寅時看到亥時。

「怎麼,你不出去看看嗎?」

他瞄了一眼進門的浸燭,可還是沒回應。

「我費了這麼多心思和人命才讓你出來,你就打算這樣坐在這裡?」女子在齊衍身邊坐下了,很是愛撫的拍了拍他的頭道:「別害怕了,這裡有你師父和我。」

害怕?齊衍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波瀾,他的確在害怕,總覺得他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所以,齊衍才不敢出去,他更不知道該如何跟人相處如何與人交談,彷彿這囚室之外的種種都令他惶恐。

「我只是……想見到師父。」

「你在等他?」

「嗯。」

一下明白了這人的意思,浸燭才說:「如果見不到凰滅,這裡就和那個牢房沒有差別,對嗎?」

齊衍點點頭。看到他這副神情,浸燭方想起滄溟的話,看來果然不假,從此以後這人也只是依附於凰滅而生的一副皮相了。

「可世尊他是鮮活於世的仙神,他肩上付有大任,他也有自己的使命和世界,而這個世界中不一定每個角落都有你。」

齊衍雙眉皺起,似乎聽懂了一點。

「所以你也該有一個這樣的世界,不要讓自己成為尊尊的困擾。」

「困擾……」

「走,我帶你出去!」

「誒,我——」

還不等他說完,外面的月光就刺進了他的雙眼,齊衍本能的閉上眼睛,卻還是感覺到了那細密清涼的光線。

「師父,齊衍?」

聽得這一聲喚,他們就看見了迎面而來的素靈犀。

拜見過浸燭之後,素靈犀一踮腳就勾了齊衍的肩,很是高興的說:「出來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感覺格外暢快?」

齊衍本想掙開那人的手,可素靈犀將他箍得緊緊的,幾乎是整個身體都靠了上來,對此他也只好放棄的回了一句:「不要碰我。」

「好啊,我不碰你,我只管跟著你就好了。」

「我不需要別人跟著。」

素靈犀搖搖頭,還真是本性不改啊。

「靈犀,別鬧了。」

素靈犀放手之後齊衍才冷聲問:「你是誰?」

「我是素靈犀,是浸燭大宗祭的徒兒。」

「徒兒?」

「對啊,就好像你是世尊大人的徒兒一樣。」

看到浸燭使來的眼神,素靈犀又湊過去說:「我們以前是好朋友,怎麼你忘記了?」

「朋友?」齊衍懷疑的看了她一眼,「你,和我?」

「當然,我和阿衍還走到千山萬水,看過大好山河呢。」

聽到這句齊衍頓時一個激靈,他抓了素靈犀的手就將人從自己身側扭開,怒吼道:「不許你叫我阿衍!」

「痛痛痛痛痛!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齊衍,」站在原地的浸燭湊到這人耳邊,小聲說著:「還記得你師父跟你說過的話嗎?若想留在他身邊,就要先學會如何?」

對了,要先學會做『人』。

「如果是人,就會有朋友。」

朋友?人?

又看了素靈犀一眼,齊衍只好應聲道:「我明白了。」

「靈犀,你帶他去啟荒城看看,不到天亮不許回來。」

這正中素靈犀的下懷,現在靠近年節,城裡難得取消了宵禁,今晚一定是熱鬧非常,在蜃天城奔忙這麼久她早想出去逛逛了,現在還能再帶上齊衍這個昔日的『執劍長老』,這真真是件妙事、快事。

街上熱鬧極了,四處演起了百戲歌舞,連歌坊茶樓的廊子里都滿是表演雜劇的藝人,有演皮影的也有扮百戲的,各類雜劇奇術紛紛上演,引得圍觀的路人們連連喝彩鼓掌。此時坐在城樓看著下面的人群,齊衍方才覺得置身於此也是件不壞的事。

「你真的都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不記得。」

「那還記不記得阮非顏?」

「不記得,」齊衍頷首,語氣中是一股拒人於千里的冷漠:「你我以前是朋友?為什麼?」

「因為我就喜歡跟怪人交朋友,不行嗎?」

「我以前也是怪人?」

「不說這些怪不怪的了,如此良辰美景,怎麼能不喝上一杯,來來來,我們喝酒!」

齊衍從沒喝過酒,可浸燭多次提到過這東西,說她和故人曾經在逐日殿中對飲至深夜。既然浸燭這麼喜歡,那『酒』也必定是個好東西。齊衍一抿嘴,這東西進到嘴裡有種說不出的辛辣感覺,味道倒是比那些飯菜好多了,總不會寡然無味。所以,齊衍也就一杯接著一杯喝了下來,和素靈犀不一樣,他只是枯坐在那裡單純的喝酒。

「我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喜歡凰滅?」

「他是我師父。」

「我知道他是你師父,但也並不是每一個徒弟都會喜歡自己的師父吧。」素靈犀打了個嗝,一副滿臉潮紅的樣子顯然醉得不輕。

「哦?」齊衍有了一點興緻,問:「為什麼?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我素靈犀從小就害怕師父,我對師父的是『敬』是『崇』,卻真的談不上『喜歡』二字。」

齊衍坐在城垛子上,眼神有些飄忽望著城中的燈景。

「大宗祭對你不好嗎?」

「那凰滅對你又好不好?」

齊衍一時含笑,很是滿足的說:「師父他是這世上待我最好之人,況且我能想到師父所想的,能感覺到師父所感覺到的,只要有師父在,我齊衍就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對了,她現在也有阮非顏這個妹妹啊,前幾十年是梓兮和齊衍在照顧那人,現在就換做自己吧。

見素靈犀不回答,齊衍又問了一句:「難道你師父,不是這世民對你最好之人?」

這世上對她最好之人,一時在素靈犀的腦中竟然浮現出了孟青闕的影子,也不知道那人在哪裡,又在做些什麼。

「我這樣的人,並不值得任何人對我好。」

齊衍將杯中酒水一飲而下,並不知如何作答。

「我聽說你喜歡蘇玦。」

素靈犀失笑,「你看著冷冰冰的,但知道的還真不少啊,但我對蘇玦的喜歡可跟你對你師父的喜歡不一樣。」

「喜歡和喜歡,又有什麼不一樣?」

「我曾經對蘇玦的是男女之情,但你和世尊不一樣,你們是已經相融相知、化二為一的,男女之情會變,但是你對世尊卻不會變。」

「可惜了,師父確不願見我。」

「你從何得知世尊不想見你了?」

「既然想見,為什麼我終於從那囚牢里出來了他也不曾露過一面!難道因為我不是『人』而是怪物妖物嗎?」

「放心好了,就算這世上所有人都會用異樣目光看你世尊也不會的,反正你也從來不在乎世人的目光吧。」

齊衍又喝了口酒水,覺得平靜了一些。

「世尊不過是憂心天下萬民,看來怕是見面了煩擾你吧。」

對了,他一直覺得凰滅心中藏著難事,可問了幾次他也不願意說。

「師父遇到了什麼憂心事?」

素靈犀一下凜了眼神,「他要找洛圖洛書。」

「那是什麼東西?」

「是很久以前眾神留下的神物,世尊已經找它們很久了。」

齊衍馬上回應道:「我幫師父去找。」

「這可是件很危險的事,交給我去做就好了,免得你受傷了惹得世尊大人傷心。」

「這是師父的心愿,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河圖河書在哪裡?」

素靈犀本想說的,但考慮到這良辰美景的不是時候,所以就應道:「我已經在查了,到時候有消息了一定告訴你。」

說完素靈犀便倒在了他身旁,齊衍盯著這人的一副睡相出了會兒神。

難道這就是凰滅所說的『人』?那自己當真和素靈犀相差甚遠。他閉上眼睛,好像是在感受著周圍徐徐的晚風,耳邊的歡鬧聲越來越盛,可齊衍的心卻靜謐無比,好像根本不存在於這個空間一般。他手上力道一松,那酒杯也滑了下去,他竟不覺躺在這廢棄的城牆上睡著了。

第二日回來的時候素靈犀和齊衍都是一身酒氣,齊衍對素靈犀不再那麼排斥了,看來這人做得不錯。再從魘池之中醒來的齊衍就是白紙一張,他雖然依舊性子清寒但心性已經變得和孩童無異,這時候只要獲得了齊衍的信任就是長久之事。而對於齊衍來說,只要諸事和凰滅扯上了一點關係,他就會誠信待之,這顆棋子真是比以往更為好操控了。但讓浸燭真正憂心的是效命於齊衍的伏羲五臣,現在齊衍恢復得差不多了,那四人也應該已經醒了吧,如果有他們在齊衍耳邊胡言,難保那人不會再生其他心思。

可那伏羲五臣是虛境中人,到底有什麼法子除掉他們呢?只要他們藏在虛境里不出來,自己和滄溟都拿他們沒法子啊。

伏羲五臣,炎皇陵墓,或許那個洪荒之地有處置他們的辦法,既然這些鬼神是來自於洪荒,難道就不能將他們再封印回洪荒嗎?或者是,她能夠收為己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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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瀧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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